可能是天性,我對貓有著特殊的感情。日常見到貓,我總會駐足,可能的話總要抱一抱,一進家門,只要見到自家的貓咪,覺得家一下子就變得生動、溫馨起來。
那年,兒子考上位居全市第一的南開中學,得知這一消息,我連想都沒有細想,興之所至地帶著他到花鳥市場挑選了一只白貓,算是對他的獎勵?;仡^才發現,其實這何嘗不是對自己的獎勵?
這只白貓很快就到了鬧貓的年齡,四處撒尿,我們既然養了它,就得善待它,盡心為它張羅配偶。
先生從鄰居家抱來了一只母貓,比我家咪咪要大好幾歲,不是很漂亮,在我家里待了兩天,咪咪沒有任何反應,對母貓不理不睬,母貓只好“打道回府”。 說來也是緣分,這時同事說自己家里有一只純日耳曼種、年方兩歲的挑剔的美女貓,也正在為找配偶發愁。這樣,美女貓來到了我家。咪咪的身材甚為雄健,遇到正值青春年華異常漂亮的美女貓,郎“材”女貌,一見鐘情,當天就好上了,沒有任何儀式,美女貓一下子就心甘情愿地成為了新嫁娘。兩只貓從此不離不棄,如膠似漆。
見美女貓的這股黏糊勁兒,我們給它取名為媞媞。媞媞十分靚麗聰慧,矮鼻梁、短耳朵,碧眼流睛,一身雪白的長毛,柔軟、細膩、光滑而富有光澤,仿佛一匹白色的錦緞。它天生有一種高貴感,唯我獨尊,很快就把自己當做了家里的主人。咪咪似乎懂得媞媞的珍貴,極為寵愛嬌妻,無論吃喝睡,全讓著媞媞。上了飯菜,媞媞總是第一,咪咪臥在旁邊看著媞媞大吃,媞媞吃罷揚長而去,咪咪才上前吃盤子里的殘羹剩飯,十多年如一日,真不容易;貓碗里的水每天要換,媞媞總是喝第一口,咪咪喝過了的水,它絕不肯再喝,想喝水時站在水盆前叫人,一定要換新鮮的;睡覺也是媞媞先占上最佳位置,咪咪臥在它身邊,睡覺前還要不斷地舔著媞媞,用自己的舌頭為媞媞洗澡。媞媞全然享受著咪咪的萬般寵愛,好像這一切都是天經地義的。
媞媞很快懷孕,那天我出差在外,先生送兒子到北京上學,回來時已是傍晚。一進門,媞媞狂叫著叼著先生的褲腿到了早已準備好的“產房”——紙盒子前,兩只裸露著粉紅色皮肉的小貓趴在地上無力地叫著。先生用手暖了好久,小心翼翼地放回“產房”里。深秋季節,沒有暖氣,房間里很涼很涼,為采暖,先生還為“產房”接上了一盞燈。此后,媞媞視我家先生為保護神,處處依賴先生,只要先生在家,它的眼睛總是要盯著先生。
據說,越是優異品種的貓產子率越低。媞媞聰明漂亮,風光無限,眼睛、鼻子和耳朵十分靈敏,可它一生就產下這一對小白貓,而且還帶有天生殘疾,公的一只是盲貓,母的又耳聾。我們把小公貓送了人,留下了小母貓,取名小媞媞。媽媽的名字升級為大媞媞。后來大媞媞又懷了幾次孕,可能是白貓和白貓基因相近的關系,它懷一次流一次,一直未能再次生育。每次流產后,或許它就意識到自己只有一個親閨女在身邊,于是對小媞媞就百般呵護,而只要此事一過去,就恢復到唯我獨尊的常態。后來我們索性為幾只貓都做了絕育手術。
光曾經帶給初生的小媞媞光明和溫暖,又因為它生來耳聾,所以它對光十分敏感,光對它充滿了吸引力。它最喜歡玩的游戲就是捕捉光影。我們拿著鏡子照射玻璃,太陽光反射到墻上,小媞媞立刻精神抖擻,斗志昂揚,一次一次地撲向光影,不知疲倦。大媞媞對此不屑一顧,它不受光影誘惑,不屑地按住人手或鏡子,一下子就直搗光影的命門。
身為父親的咪咪似乎不怎么喜歡小媞媞,經常呵斥它,只對大媞媞是百依百從。大媞媞確立了在貓家族的“領導”地位,雖然它的天地不大,可它確實能擺“女王”的譜。吃飯喝水永遠是它吃第一口,我們有時把貓食分成三份,而它居然把每一份都吃上幾口后才輪得上別的貓。睡覺時它必須緊挨我家先生,依次是咪咪、小媞媞,有時我們特意讓小媞媞占最佳位置,這時大媞媞很是憤憤不平,時不時要用爪子拍打女兒。大媞媞沒有照顧別人的習慣,它每天都享受它老公和女兒用舌頭為它舔舐。我們也用刷子和手指為貓們梳理長毛,大媞媞總是伸長了脖子安享服侍,稍感不舒服,立即用爪子反擊。就是對它十分依戀的我先生,它也覺得自己是主人,一方面依賴先生對他的服侍,一方面用它自己的方式試圖駕馭他,它尤其不能容忍先生護著小媞媞。
但話說回來,在家里大媞媞很有主人翁的責任感。一次,先生洗菜沒有關緊水龍頭,它沖著先生叫,把他引到滴水的水龍頭前,等他關緊了水龍頭,它才作罷。大媞媞眼睛里不揉沙子,家里偶然進來蒼蠅、蚊子,只要被它看到,它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咬,蒼蠅、蚊子十有八九難逃它手掌。家里添置了什么新東西,諸如桌椅板凳、冰箱彩電,它都要跳上去又聞又看,審視一番。一次我們添置了特別喜歡的紅木家具,進門后擦拭干凈要拍照,大媞媞跳上去搶鏡頭。但紅木家具配上潔白的大媞媞,倒也顯得分外漂亮和高雅,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
每當來了客人,大媞媞一定到客人前審視,然后臥在最顯眼的地方,瞇著眼似睡非睡的樣子。若是到了晚上十點過,這是它平時睡覺的時候,而客人還沒走的話,它就要跳下地用身子不斷地蹭著客人腿,并且抬著頭沖著客人叫,意思是你該走啦。一次我外甥和媳婦夜宿我家,住在我們平時住的主臥,待他們關門后,大媞媞大有“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的感覺,不依不饒,先是撓門,又跑到陽臺隔著窗戶沖著屋里叫,對占據自己臥榻的人表示強烈的抗議。
鄰居吳桐來串門,一下子就發現說,大媞媞的一對碧眼盯著人顯得很兇悍,陰冷冷的??晌覂鹤优紶枏膰饣丶遥鼊t表示得很親近很友善;兒子帶來了媳婦,它也從來沒有轟趕過。看來它把自家人和外人分得清清楚楚,總在提防著自己“統治”的領域被他人侵占。
大媞媞對我先生可說是忠心耿耿,吃東西時它會來找我,喵喵叫著要,擺出一副不給不行的架勢??沙33粤T扭頭就走,我想抱抱它是不行的;可先生只要伸手一抱,它立即趴在他臂膀上,美滋滋的;先生從外面回來,只要一進走廊,它肯定跑到門前等著;只要先生在家,它一定臥在它眼睛看得到他的地方;先生上網,它肯定會趴在他腿上,轟也轟不走;一次,先生在廚房炒菜,它居然跳到排風扇上不錯眼地盯著他。我和先生開玩笑說:要真是有這么個美女對你這樣就好了。
兒子在國外,我們夫妻二人在家,按說應該地位平等,男人在家還總該讓著女人吧,可我不行,人家有本事拉幫結派,他看電視,三只貓圍著,他睡覺,也是被貓圍著,讓我顯得很是孤獨。盡管小媞媞從感情上和我更親近,可在貓家族中它是弱者,爸爸依從威嚴的媽媽,它架不住強勢影響,也要跟著父母跑。細想起來,在任何有人群的地方,也是能夠拉幫結派的人占上風,像小媞媞這樣善良弱小的貓只能隨著強者跑,哎……我不由笑著嘆氣。
雪白、柔軟、光滑的長毛,為大媞媞平添了一種“貴”氣,它氣質高雅,潔白無瑕,并且有很多良好的習慣。它一生只有咪咪一個伴侶,而且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典型的宅貓。它喜歡洗澡,十分潔凈,給它洗澡,它總是喜歡,尤其天氣悶熱時,只要人洗澡,它會臥在淋浴間等著,人洗后就輪到給它洗了。它一直在專用的毯子上磨爪子,從來不撓家具,不毀壞東西,只是在它病危時,從字臺上碰掉了一個鯰魚紫檀鎮紙,也只碰破了點邊皮。
自進了我家門,并不需要訓練,它就主動到貓盆拉尿,貓盆滿了,它會叫著找人去換,它絕不會拉尿在其他地方。在它臨終的那天,我們恰巧出去買菜,回來時它躺在了廁所的貓盆旁,已經咽了氣。我們看到貓盆里面有一泡尿,為了清潔它用盡了一生最后的一點氣力。直到死時它的一身毛還是那么潔白。“質本潔來還潔去”, 大媞媞真是令人心生敬意。我們把它埋在了綠草叢中,旁邊有一大叢修竹,旁邊是它女兒小媞媞的墓地,我們希冀著它安適高雅的形象永遠存留在難忘的記憶中。
責任編輯:張即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