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企合作：生成機制闡析與運行機制構建

摘 要 組織間關系，特別是組織間合作關系，是組織理論研究關注的重要方面之一。組織間關系理論主要包括資源基礎觀、知識基礎觀、社會邏輯觀和組織學習理論四個研究視角，以及交易成本理論、資源依賴理論、社會交換理論、利益相關者理論、戰略選擇理論和新制度主義學派所強調的制度趨同變遷等六大理論。從組織間關系的視角看，職業教育校企合作是組織間合作關系的一種特殊形式，其在具體實施中一是要厘清生成機制和本質機理，二是要建構合理的運行機制。

關鍵詞 組織間關系；解釋理論；校企合作；生成機制；運行機制；職業教育

中圖分類號 G71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3219（2013）13-0027-05

組織理論作為一個獨立研究領域形成的標志是1958年馬奇（March）和西蒙（Simon）合著的《組織》一書出版。1965年，馬奇出版《組織手冊》證實“組織”已成為學者們廣泛關注的對象，也被認定為“組織研究”誕生的標志[1]。組織間關系是組織理論研究關注的一個重要方面，而職業教育校企合作作為一種普遍和特殊的對應關系，也屬于這一范疇。因此，本文在對組織間關系解釋理論相關研究成果進行梳理的基礎上，嘗試搭建職業教育校企合作生成與運行機制的理論解釋與分析框架。

一、組織間關系解釋理論的研究進展

（一）組織間關系的解釋視角

根據國際社會的現有研究，有關組織間關系理論的研究視角主要有四個方面[2]。一是資源基礎觀（Resource-based view）。這一視角主要將企業視為異質性資源以及能力的集合，通過對資源及能力適當的運用使其價值極大化，解釋及預測企業競爭優勢的維系。資源基礎觀強調，組織競爭優勢可建立在組織間資源以及資源特性之上，“資源”是構成組織間關系的最基本元素，也是組織成長與競爭優勢的來源[3]。二是知識基礎觀（Knowledge-based view）。該觀點視企業為能力的容器，即企業通過知識無形性及社會系統復雜性的嵌入來把自己積累的知識變成其競爭優勢的重要元素。這一視角旨在探討組織間合作、學習與知識轉移，并強調單個企業可以通過組織間關系創造知識獲取和利用的機會。三是社會邏輯觀（Social logic view）。社會邏輯觀也稱關系觀（Relational view），其強調組織間關系網絡由企業與其他組織之間的一系列水平或垂直的相互關系組成，重點關注組織間關系成員的互動關系、知識轉移、吸收潛力與組織間合作能力[4]。四是組織學習理論。這一視角強調通過組織間學習和組織間知識的轉移來實現創新。當然，上述四種視角僅是對各理論不同假設和研究取向的一個概括性歸納，無法涵蓋組織間關系解釋理論的全貌，所以，本文努力通過以下對不同解釋理論的評介對此加以深化和擴展。

（二）組織間關系的解釋理論①

1.交易成本理論

該理論是新制度經濟學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交易成本是在產權（根據契約）被用于市場商務活動中的交易時發生的。首先，它由信息搜尋成本構成，還有談判成本、締約成本、監督履約情況的成本、可能發生的處理違約行為的成本。這些信息成本和為契約作準備的成本都是先于交易決策而“沉淀”的[5]。因此，開展組織間合作活動，建立長期信任的承諾關系是降低生產和交易成本的一個上佳選擇。

2.資源依賴理論

這一觀點的基本思想是：一個組織對另一個組織的依賴程度取決于三個決定性因素：資源對于組織生存的重要性；組織內部或外部一個特定群體獲得或自行裁決資源使用的程度；替代性資源來源的存在程度。如果一個組織非常需要一種專門知識，而這種知識在這個組織中又非常稀缺，并且不存在可替代的知識來源，那么這個組織將會高度依賴掌握這種知識的其他組織[6]。

3.社會交換理論

該理論是從微觀的角度探討人類的社會行為，研究人與人之間的社會交換關系，強調人類的理性、相對利益、互惠的交換模式。美國社會學家彼得·布勞（Blau）最早將傳統社會交換理論的人際交換形態擴展到組織間交換領域。該理論運用行為主義的觀點，從單個企業的行動結果切入來審視組織間合作網絡的決策與行為過程，并對影響組織間關系的社會行為進行解釋，最適合分析組織間關系中經濟學理論無法解釋的信任、承諾等關系[7]。

4.利益相關者理論

該理論認為組織是利益相關者之間利益協調的中介，而組織就其本質而言，是一個協作系統，由于其開放的特性，組織常常傾向于同利益相關者形成聯盟以實現共同的目標。因此，建立并維持合作關系，可以使所有利益相關者的利益最大化，同時，降低環境的不確定性。

5.戰略選擇理論

該理論起源于經濟學觀點，即企業通過聯盟等多種戰略選擇來提升自身的競爭能力，保持市場地位，促進組織發展。

6.新制度主義學派②

該學派主要是從組織與環境的關系著手討論組織的結構問題。該學派認為組織所處的環境包括技術環境和制度環境。技術環境要求組織目標必須追求效率；而制度環境則要求組織服從合法性，即服從廣為接受的組織形式和做法。這樣，在一個組織領域中，出現兩種類型的趨同性機制：競爭趨同性和制度趨同性。而制度趨同變遷正是新制度學派所考察的中心問題。

制度環境對組織的結構和行為會產生影響，同樣，組織也對制度環境進行著適應和控制。奧利弗（Oliver）指出，在不同的條件下，面對制度環境的要求，組織可以采取多種應對方式[8]。如表1所示。

表1 組織應對制度環境的戰略選擇

除此之外，委托-代理理論、種群生態理論、商業生態系統理論等也涉及對組織間關系成因的解釋。以上不同的解釋視角和解釋理論其實都是在探討組織及其環境的關系，只不過將環境特定為組織外部的其他組織。因此，可以在組織與環境關系的背景下，對以上各種理論進行梳理，詳見表2。

表2 組織與環境間關系不同理論的總結和比較

資料來源：陳國權.組織與環境的關系及組織學習[J].管理科學學報，2001（5）：45-46.

從表2對不同理論的比較可以發現，對組織與環境關系的研究大致體現出如下發展軌跡：從研究層面來看，經歷了從微觀到中觀，再到宏觀的過程；從組織環境的屬性來看，對其的假設由簡單、穩定向復雜、動態過渡，環境范圍由單純關注技術環境到將制度環境納入分析范圍；從組織與環境的關系來看，經歷了三個階段，即將組織視為封閉系統而無視環境的存在、考慮環境因素但將其視作一種威脅、環境被看成是物質、能量、信息的終極資源以及組織延續的關鍵[9]。因此，按照這樣的脈絡對組織間關系進行分析后也可以發現，隨著組織與環境關系研究的深入，組織間關系也由注重競爭，逐漸轉變為強調合作，而這已成為組織的一個重要的環境性資源，而各種理論對組織間關系動因的不同解釋視角，可以互為補充，對全面審視組織間合作提供了多元化的思考空間和分析維度。

二、組織間關系解釋理論對校企合作的啟示

（一）校企合作的基本內涵和模式③

校企合作作為區別于學校本位模式、企業本位模式和社會本位模式的第四種職教發展模式，是以市場和社會需求為目標導向的職業院校和企業雙方共同培養人才的一種方式，其基本要義是強調學校與企業充分利用對方的優勢資源進行多方位的合作，以保證人才培養的規格和質量。

職業院校、企業、政府和市場構成了校企合作的四要素。職業院校和企業是校企合作行為發生的主體，雙方出于各自利益的需要，通過合作實現資源共享、優勢互補、雙贏互動、相互支持，又以各自的需求為依據，彼此制約，締造利益共同體。

從驅動力來源看，校企合作可分為政府驅動型和市場驅動型兩種類型的合作模式。前者主要是由校企外部的國家計劃和政府行為來推動，在大多數情況下，企業只能被動接受上級組織或人事部門派遣的員工。在此種資源配置狀態下，合作與否并不威脅到校企雙方的生存與發展，因此，學校與企業的合作缺乏內在動力而主要依靠政府層面的推動，即為“政府驅動型”模式。隨著市場經濟機制逐步成為資源配置的基礎和手段，校企雙方必須主動適應市場競爭的環境，不協作、不聯合、不提高自己的競爭能力，其生存就隨時受到威脅。這種在市場經濟體制下基于校企雙方內在利益需要而獲得內生的、可持續源動力的合作即為“市場驅動型”模式。

（二）組織間關系解釋理論對校企合作研究的啟示

組織間關系的不同解釋視角和理論為考察職業教育校企合作的本質提供了多維的分析工具，這里主要是從組織分析的新制度主義學派的理論觀點探究其對推進校企合作研究的啟示意義。

誠然，從宏觀層面來看，我國校企合作的理論研究和實踐活動成績斐然、成效顯著，但也暴露出不少問題?？陀^來看，合作中產生的受限于制度環境的結構性問題是合作組織自身適應過程中的一個必經階段，是無法避免的“磨合期”中能量的“自然損耗”；相反，一些非制度因素的技術性問題則必須正視和反省，因為這些問題確屬在合作中可以避免或化解的“人為損耗”，即由合作主體引致的種種矛盾和沖突。而上述問題則都要歸結為以下這個核心問題：合作關系源何而生，其未來發展向何處去，以及通往合作“理想彼岸”的路徑如何選擇和構建，這些現實問題都需要理論予以應答和引導。具體而言，以下兩個問題是最為突出和必須解決的。

1.理念層面：厘清校企合作的有效生成問題

校企合作涉及不同的行為主體（職業院校和企業是校企合作行為發生的主體，政府和市場是制約行為主體決策的重要影響因素），而合作能否有效進行的首要問題是合作各參與方對合作目標、方式、內容和形式能否達成共識，即能否建立一種合法性認同。這里的合法性是指“一種普遍化理解或假定，即由某個實體所進行的行動，在社會建構的規范、價值、信念和身份系統中，是有價值的、適當的假定”[12]。由此，合法性認同被視作組織依據宏觀制度安排而對行為作出的一種合適性判斷。顯然，校企合作關系需要在這種合法性認同的基礎上達成并固化，很多校企合作中產生的問題恰恰是由于合作制度與合作機制未得到雙方的共同認可導致的。

但同時，新制度主義表明，合作關系除依托制度環境外，還受技術環境的制約。客觀地說，上述對合作合法性認同的界定，過于強調了外界制度環境的約束效力，這就在某種程度上忽略了組織自身還具有根據效率機制而理性決策的一面[11]。合作也是校企雙方追求自身組織利益的選擇過程，校企雙方均具有對方需要的資源儲備，而這些資源若由組織自己生產或供給，則會產生很大的生產與交易成本，本著理性預期與組織效率的考量，選擇合作是減少交易成本和提高組織效能的理想途徑。由此可見，與合法性認同一樣，合作也需要校企雙方的合理性認同。只有平衡了外部制度約束與內在效率激勵后達到的合法性與合理性認同的兼顧，才標志著合作的真正開始，而這種對校企合作合法性與合理性的認同正是其合作生成機制的本質機理。

2.實踐層面：建構校企合作的合理運行機制

怎樣使合作真正運轉起來從而切實提高合作效能，即什么是理想狀態的校企合作運行機制？校企合作已成為提升產業人力資源質量的重要途徑和有效手段，然而考察合作的范圍、內容、形式和持續時間發現，目前的校企合作還遠未達到其理想的實踐狀態。其原因在于校企合作的實踐缺乏與上述理念層面的銜接與契合，沒有通過合法與合理的認同建構起合理有效的合作運行機制。因此，根據組織間關系解釋的相關理論，可以依據合作進程，將合作運行機制分解為篩選、共享、信任及反饋四個子機制。

篩選機制是校企合作的初始作用機制，是保障合作合法且合理生成的前提，包括確定合作目標、篩選合作伙伴以及權衡合作模式。其中，確定合作目標與篩選合作伙伴的合理性考量更為明顯，而合作模式的權衡則更側重于合法性認同的有效建立。

共享機制是校企合作的核心作用機制，是對合作合理性認同與生成的實踐延伸，包括知識、信息和人員三個層面的共享，旨在職業院校與企業間建立一種共享型的知識互動體系。實際上，職業院校與企業間的互動關系，主要是通過技術資源的傳遞和共享來實現的，而這種技術資源往往主要是以知識形態出現的，合作的成果也往往體現為合作各方技術資源的擴展和提升，體現的是合作合理性的溢出效應。

信任機制是校企合作的持續作用機制，側重于對合作合法性認同的強化、固化和內化，實質上也是職業院校和企業間關系契約有效達成的過程。劉易斯（Lewis）等人認為，存在兩種類型的信任關系，即認知型信任和情感型信任，其中認知信任的產生是基于對合作對方能力、可靠性以及公平性的估計和評價，而情感信任的產生是建立在情感型的依附以及考慮對方利益的基礎上[12]。可見，前者強調合作的合理性訴求，而后者旨在推進合作合法性（基于認知和情感建立起來的合作規范、價值觀等）在合作組織間以及組織內部的認同。在校企合作過程中，需把握和處理好這兩種信任類型的轉化關系，認知型信任應是基礎和手段，而情感型信任則是目的和歸宿。

反饋機制是校企合作的自我檢視機制，即合作各方對合作效果的評估和檢測，其作用在于不僅從合理性上對技術層面的合作效率進行評估，同時也是對制度層面合作合法性認同的強化過程，這種強化包括正強化和負強化兩種類型?？梢姡摍C制是合作得以延續和深入的不可或缺的保障，因為它不僅是當前校企合作運行機制的階段性終結，更是未來合作生成機制的前導和前饋。

綜上所述，對上述兩個問題的解答，其實就是對校企合作生成機制的闡析與運行機制的構建。如圖1所示。

對于校企合作研究而言，組織間關系理論，特別是新制度主義學派的理論觀點對于構建我國校企合作有效生成和運行機制分析框架有著重要的參照價值和借鑒意義。但同時也應認識到，對一般組織間關系理論的借鑒和轉換還有待在特定的“研究場域”中加以更好地契合與適應，校企合作的研究在此理論視域下還有待進一步的挖掘和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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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hool-enterprise Cooperation in Vocational Education： Explanation of Generative Mechanism and Construction of Operation Mechanism

——Review and Inspiration of Inter-organization Relationship Theories

WANG Heng， WANG Mei-ping

（College of Tourism， Beijing Union University， Beijing 100101， China）

Abstract Inter-organization relationships， particular the inter-organizational cooperation relationship is an important aspect of organization theory research， which include four research perspectives of resources basis view， knowledge basis view， social logicality view and organization learning theory view， as well as six theories of transaction cost theory， resources dependency theory， stakeholder theory， strategic selection theory and systematic evolution theory. The school-enterprise cooperation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is a special form of inter-organization relationship， and it should clarify the essential elements of generative mechanism and explore the logical process of operational mechanism in implementation.

Key words inter-organization relationship； explanation theory； school-enterprise cooperation； generating mechanism；operation mechanism； vocational educ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