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雨職教路

足跡

黃河水院校園中，有一處名為“足跡”的校史文化走廊格外引人注目。這是2009年八十周年校慶時建設的一處人文景觀，記錄了學校從1929年建校到2009年成為首批國家示范性高等職業院校的發展歷程。

“足跡”文化景觀包括涌泉石錄、國立門、銘志塔碑三個主要單元，以80個鑄鐵腳印作為“符號”主線貫穿全景，象征學校80年艱苦跋涉的曲折歷程。在足跡景觀中，還有三個人物銅像和兩篇賦。三個人物銅像分別是創辦人張鈁、“國立”校長劉德潤、解放后首任校長王化云的銅像。兩篇賦均為學校老師所撰，一篇是《黃河水院賦》，一篇是《八十年校慶賦》。

學?；I建于1928年，1929年3月正式開學。初名“河南省建設廳水利工程學?！?，用現在的觀點看，屬于中專。首期招生200人，計劃編為江、淮、河、漢四個班，學制一年半，生源從河南省各縣建設局的工程人員和駐扎在河南等省的第二集團軍的編余軍官中選拔。用現在的觀點看，屬于在職學歷教育的范疇。半年后改為“河南省水利工程專門學?！?，1931年正式更名為“河南省水利工程專科學?！?，明確為大專，校名一直沿用到1942年5月。此間，附設的高級中學1935年改為“附屬高級水利科職業學校”。這也清晰地勾勒出學校與職業教育的關系。

抗戰開始后，因日寇入侵，學校被迫離開開封，在流亡中繼續辦學，先后遷移到河南南陽地區的鎮平縣、內鄉縣、西峽縣和陜西省的寶雞市。1942年，這所在抗日戰爭的烽煙中流離轉徙的學校由于堅持辦學、為國家培養急需的建設人才，又是當時國內唯一“?？埔陨蠈W校單獨設置水利工程科者”，地位特殊，被國民政府改為“國立黃河流域水利工程?？茖W?！??！白阚E”中“國立門”醒目地鐫刻著這個校名。為了辦好這所學校，國民政府教育部特聘留美博士、著名水利專家劉德潤先生為校長。劉校長勵精圖治，帶領師生員工在抗戰烽火中長途遷徙，克服重重困難，籌集經費，延攬人才，嚴謹治學，使學校迅速發展到擁有80名教職員（其中教授17人，副教授14人，講師11人），500多名學生的大專院校，為國家培養了一批寶貴的水利建設人才，成為抗戰中堅持辦學的高校中的佼佼者?！饵S河水院賦》“輾轉于豫陜之山坳者，國難校長劉德潤也”之句，形象地刻畫了這一情形。

抗日戰爭勝利后，學校從流亡地陜西寶雞遷回開封原址。1946年4月，劉德潤校長到重慶請求國民政府教育部解決校址、校舍、經費、師資及改辦水利工程學院等問題，教育部多方推諉，不予解決，劉校長憤而辭職，教育部委任河南大學校長田培林教授兼任水專校長。6月，教育部下令將國立黃河流域水利工程專科學校并入河南大學。為維系學校的傳承，學校成立護校委員會，散發告各界人士書及反對并校聲明，又組織師生及校友代表請愿團赴南京請愿。雖多方努力，仍無法挽回，1946年7月，國民政府教育部決定將水專并入河南大學工學院，9月，部分師生到河南大學報到。原校長劉德潤則受聘擔任在原國立黃河流域水利工程?？茖W校校址上重建的私立中原工學院院長。1948年10月24日，開封第二次解放，私立中原工學院停辦，由軍管會接收。流散各地的學生大部分轉入建國學院、中原大學、鄭州鐵路學院等學校就學，或南下，或參加新中國建設，也有部分學生（約50人）赴臺灣。

新中國成立后，1950年9月，在河南省人民政府的支持下，為滿足人民治黃事業的急迫需要，黃河水利委員會在開封重建了黃河水利專科學校。為支援學校的發展，河南省人民政府于1952年將河南大學水利系部分教師及教學儀器設備、鄭州高級工業職業學校水利科部分教師及教學班調入學校。1952年9月，學校改名為黃河水利學校。此后，直到1998年2月，雖然學校的隸屬關系多次發生變化，但除1958年11月到1961年7月學校隸屬于河南省人民政府期間名為“黃河水利學院”之外，學校的校名都是“黃河水利學?！?，簡稱“黃?！?，校名使用時間長達42年。其間，1980年，依托“黃河水利學?！迸e辦“黃河職工大學”，并入“黃河水利委員會干部學校”。

“文革”期間，學校工作受到很大沖擊，處于停頓狀態，教職工頂住壓力，避免了學校被停辦的厄運。后來，學校在困難中逐漸恢復，提出招生報告，教師積極外出調查，編寫教材，迎接開學，舉辦短訓班，組織教師參與專業工作實踐，支援行業和地方建設。并于后期開始招生（工農兵學員），恢復教學。1977年正式恢復招生后，學校分招初中、高中畢業生，辦學成績突出，于1980年被教育部列為全國重點中等專業學校。1983年，學校“建設黃河流域水利教育中心”的教育分項目得到由世界銀行貸款發展中國農業教育第二期科研項目43.55萬美元的貸款指標。經過評估，1994年，學校先后被河南省人民政府確定為河南省省部級重點普通中等專業學校、被國家教委確定為國家級重點普通中等專業學校。

觀察這段歷史，可以看出，學校發展史上的這段時間，是一所水利學校在為行業發展服務理念的指導下，堅持走職業教育之路的時期。為此，它犧牲了層次（因為新中國長期沒有高等職業教育的層次），堅持了道路。

1998年，在高等職業教育蓬勃發展的前夕，經國家教委有關文件批準，學校改建為黃河水利職業技術學院，合并黃河水利技工學校、黃河水利委員會黃河職工中等專業學校。此后，經過中央與地方三年共建時期，學校由河南省主辦、主管，駛入了高等職業教育的快車道。2005年，學校以“全項、全票、全優”的成績率先通過河南省高等職業院校人才培養水平評估。2006年，通過層層遴選，學校被教育部、財政部確定為首批28所國家示范性高等職業院校。2009年，學校以優異成績通過教育部、財政部驗收，步入了全國先進高等職業院校行列。在后示范時期，學校并沒有停下前進的腳步，而是繼續探索新形勢下深入推進教育教學改革、提高人才培養質量的道路。

本專之爭、中高之變

剖析學校的發展歷史，有兩個重大問題值得深入思辨。這就是本專之爭、中高之變。

所謂本專之爭，是指學校發展史上是辦本科還是辦專科之爭。這樣的爭論發生過多次，其是非、正誤在人們的心目中長期未有定論。

最著名的一次“本專之爭”發生在1946年的“并校”風波中?！安⑿！闭叩膱绦姓?、河南大學校長田培林勸解國民黨元老、水專創辦人張鈁的一段話尤為深刻。1946年4月黃河水專校長劉德潤辭職，教育部委派田培林兼任水專校長。6月，他根據教育部命令，負責將水專并入河南大學，由于遭到水專廣大師生及河南各界人士的極力反對，并校處于僵持狀況。為此，田培林在一個夜晚拜訪了反對并校的水專創辦人張鈁，向張鈁深入分析水專并入河南大學的得失時說道：“你是河南人的大家長（張鈁曾任河南省代主席，時任陸軍上將軍銜、總統府國策顧問），你愛護水專，同樣也愛護河南大學，兩所學校都和你有深厚的關系。你愿見水專教授成為大學教授呢？或仍為?？平淌冢磕阍敢娝畬W生成為大學學生呢？或仍為?？茖W生？你愿見河南水利建設人才水準提高呢？或仍墨守現狀？”這段話入情入理、絲絲入扣，竟然說服了親手創辦水專、一直對水專愛護有加的張鈁，最終使水專并入河南大學，成為河南大學新建工學院的水利系。

據學校的有關人員講，另有一次隱蔽的本專之爭，發生在1998年學校改建為黃河水利職業技術學院之后不久。當時，高校并校之風在全國方興未艾。河南大學又一次瞄準了與自己可以優勢互補的這所同城兄弟院校。田培林當年勸解張鈁的那段話中的道理又在黃河水院師生員工中激起陣陣漣漪。只是由于種種原因，這次并校沒有實現，最終河南大學合并了同城的另外兩所高校。

分析這些本專之爭，其實并非全都是辦學層次之爭。因為1946年反對水專并入河南大學的人同時也支持水專改辦為水利工程學院，支持在水專校址上創辦私立中原工學院，而從層次上說，這些學校都是“本科”院校。1998年之后婉拒將學校并入河南大學的校領導，也主張依靠學校自己的力量“升本”。由此可見，此本非彼本。顯然，他們并非不想“升本”（舉辦較長學制的高等職業教育），而是拒絕“轉本”（轉為普通本科教育）。他們都希望能夠沿著自己學校的類型提高層次，走出不同于普通本科院校的發展道路。而1958年到1961年間，學校從中專直接升為本科，可以說是沿著自己的道路舉辦較長學制高等職業教育的歷史性突破，只是由于歷史的原因，時間太短，未能形成成熟的經驗。此后，學校曾于1978年提出申辦“黃河水利水電學院”的報告，并由河南省和水電部上報國務院；于1981年4月29日寫出《關于“六五”計劃和十年設想的報告》，上報水利部教育司，報告中擬請于1984年批準學校改為黃河水利學院。這些無非都是希望能夠舉辦較長學制的高等職業教育，但卻始終未能突破這一層次壁壘。據稱，在即將出臺的國家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專項規劃中，這一發展瓶頸有望被打破。但是學校的一些同志表示，希望較長學制的高等職業教育是職業教育按照事物由低級到高級發展的普遍規律，沿著自身的發展道路由低級向高級發展演化的必然結果，而不是不同教育類型院校之間以行政級別和固有層次為平臺，人為“劃轉”或“翻牌”的過程。

所謂中高之變，是指學校發展歷史上在中等教育和高等教育之間的變化。如前所述，學校初建時，是中等專業學校。1931年起，成為高等專科學校。1951年重建時，也是高等專科學校。1952年9月，改為中專學校。1958年，直接升格為本科院校，校名為“黃河水利學院”。但是1961年之后，又重新改為中專學校。1980年，依托中專學校，創辦了成人高等學?！包S河職工大學”。1998年，在黃河職工大學、黃河水利學校的基礎上，改建為黃河水利職業技術學院，又成為高等?？茖W校。80多年間，在中等專業教育和高等教育之間經歷了多次反復，而始終穩定在職業教育陣營之中。這樣的發展態勢，對于職業教育來說固然是好事，但是對于受教育者和教育資源來說，其價值和意義如何，還值得深思。

水專之歌

徜徉在水院的校園中，有一首歌曲時常在耳邊回響，校園廣播、電話鈴聲都以它為旋律。這就是學校最著名的文化典藏——河南省立水利工程?？茖W校校歌，簡稱“水專之歌”。這首歌誕生在抗日戰爭的烽煙歲月中，1939年3月10日由時任校長瞿文琳向教育部呈報。歌詞為：“水專水專，濟濟騰歡，斷金攻玉，敷土奠川，源開民生裕，流暢國用贍，障頹波，挽狂瀾，大業一肩擔?！鼻V為臨時曲譜，并注明“正式歌譜尚在征求國內音樂專家編制中”。可見具有很大草創性。

可是，就是這樣一首歌曲，卻隨著時代的變遷而常唱常新。據了解，2009年，在學校校慶八十周年的前夕，學校曾延請音樂、文學專家來推敲詞曲，看看能否有所改進，或者可否重新再寫。但是，經反復推敲、研討，大家一致認為，無論是歌詞還是歌曲，作為特定時代的產物，這首歌都已臻于完美，至今仍具有鮮明的進步意義，且二者配合嚴密，無需再做任何改動。這令我們不能不佩服當時的詞曲作者的卓越才華。

歌詞尤堪稱道。開頭的“水專水專，濟濟騰歡”，描述了有志青年歡聚一堂、歡騰跳躍、生龍活虎、朝氣蓬勃的精神風貌。這種精神風貌，在抗日戰爭的歲月中難能可貴。“水專水?！?，特指“河南省立水利工程?？茖W校”，因為當時國內“?？埔陨蠈W校單獨設置水利工程科者”，僅此一家而已。“濟濟”一詞，語出《詩經·大雅·文王》：“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北扔鲗W校人才濟濟。“斷金攻玉，敷土奠川”則暗用多個典故，描述了學校師生團結協作、互相幫助、深入研討學問、致力于專業發展的精神風貌。“斷金”典故出自《易·系辭》（上）：“二人同心，其利斷金?！眱蓚€人同心協力，就連金屬也能夠截斷。全校師生同心協力，那種威力就更不用說了?！肮ビ瘛钡牡涔食鲎浴对姟ば⊙拧Q鳴》：“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朱熹集傳：“兩玉相磨不可以成器，以石磨之，然后玉之為器，得以成焉?！北扔鲙熒g、學生之間相互切磋學問、深入研討、教學相長的良好學風。“敷土奠川”的典故出自《尚書·禹貢》：“禹敷土，隨山刊木，奠高山大川?！狈?，布，施；奠，定也。此句意為，我們要像大禹那樣，去治理山水，重新安排祖國河山。這正是現代水利專業人才的崇高志向。

“源開民生裕，流暢國用贍”兩句，以水為喻，從“源”和“流”兩個方面來說。源指水的源頭，要開啟。流指水形成的河流，要順暢。水量充沛、水暢其流，就能給老百姓帶來舟楫灌溉和飲用之利，并且不泛濫、無水患，從而使百姓安居樂業，國家用度充足、繁榮昌盛。整句表達了興修水利乃富民強國之本，要從根本上治理江河、使之造福國計民生的宏偉志向。

最后三句“障頹波，挽狂瀾，大業一肩擔”更顯示了民族解放戰爭年代進步青年學生意氣風發、勇于擔當的胸懷和志向?！罢项j波，挽狂瀾”語出唐·韓愈《進學解》“障百川而東之，廻狂瀾于既倒”，意為防堵百川泛濫而使它向東流，把已經傾瀉出去的狂瀾挽轉過來。頹波，向下奔流的水波，也比喻衰敗的風氣。此句既有興修水利，筑堤修壩，防洪除害，根治水患的字面意義，更有有志青年要做社會中堅，抵制衰敗的社會風氣、拯救民族危難的深層含義。最后一句“大業一肩擔”更是鮮明地揭示了要去勇敢承擔宏偉事業的堅強決心。

如今，歷經歲月的洗禮，當年的《水專之歌》已成為學校精神和學校文化的一個標志，成為回蕩在一代又一代師生群體中的共同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