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口袋政策”到“自覺行為”

摘要：“口袋政策”是教育者對兒童隨時隨地提出規則的一種管理策略，妨礙了兒童自律的形成。科學的規則建立是從兒童立場出發，觀照兒童的接受力、領悟力和體驗感，在重視個體差異，尊重成長規律的基礎上，借助兒童自身和集體的力量將規則內化，從而產生自覺行為。

關鍵詞：兒童；規則意識；口袋政策；自覺行為

中圖分類號：G4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9094（2013）09-0057-05

人類的一切活動都是有規則的。如果我們仔細觀察，就可發現：先有規則，然后才有人類正常的活動。規則保證了活動的順利進行，并產生有意義的結果。

一、困惑：徘徊在“規矩”和“方圓”之間

【現象一】

每一個場館都一室多用，沒有專門的圖書館，走廊、通道里亂七八糟地擺滿了書，連走廊里的桌椅，到吃飯時間都會有食堂工作人員搬到禮堂里，不論學前班還是小學教室都布置得花花綠綠，像小學似的。每一間教室都有通往操場的門，還有學生掛衣物的架子，衣物、鞋子堆得“自由散漫”。[1]

——摘自《英倫印象：學校》

【現象二】

在中國的教室里，桌椅被擺放成規則的秧田式，有的是四張桌椅并在一起的小組合作式，但也是整整齊齊，一絲不茍。學生雙手置于桌上，腰板挺得直直的，四十多雙眼睛注視著老師，傾聽老師的講授。教室里窗明幾凈，水杯、衣物都有固定的位置擺放。離開座位的時候，將凳子塞到椅子下方，桌椅對齊之后才離開。如果沒有做到的話，老師也會提醒或幫助完成。

——筆者的教育手記

從擺放物品這個簡單的事情上，我們可以看到中西方教育在觀念上的差異。如，中國教育重視規則，而英國教育傾向自由。但是如果追蹤這兩撥孩子的成長，我們會詫異地發現：宣揚“自由”的西方人越來越遵守規則，而信奉“規則”的東方人卻時常沒有規矩。亂闖紅燈，隨意插隊……都是我們社會存在的陋習。這“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的原因在哪呢？筆者覺得至少有以下三方面的原因：

1.逆向成長：不符合身心發展的規則要求

對照西方學生，我們的學生生長趨勢屬于逆生長。他們首先要懂得熱愛自然，感恩社會，再學習垃圾入紙簍，說話分場合。這不太符合學生認知特點。同樣，一年級的學生在座位上端坐40分鐘，除去體育課一天要有200分鐘的時間專心聽講，這也是有難度的。很多聽了一天報告的老師抱怨：聽課比上課還要累。既然成人都無法做到，我們又如何要求學生做到呢？

2.口袋政策：依賴管理者維持的教學常規

學生做不到，教師又要維持表面的秩序，該怎么辦呢？于是我們的教師充當了嚴厲的管理者，運用各種方法將孩子培養到訓練有素。這些要求隨時隨地提出，類似于隨時隨地從口袋掏出的規則，我們稱之為“口袋政策”。因為幼小，學生屈服于大人的管制，然而內心并不快樂，雖然遵從卻不認同，這種不認同等到他們進入高中、大學之后，就開始顯山露水了。大多數中國家庭是迎合學校的價值觀的。雖然隨著近年來家長素質的不斷提高，挑戰教師權威的現象也有，但大部分地區，家庭參與到學校管理中去的現象還沒有遍地開花。所以除了教師用威嚴教育學生懂得規矩，家長也配合著反復強調。這種強權式的規則意識的建立自然是不牢固的。更可悲的是孩子會產生一種依賴感，從而妨礙“自我管理”即自律的形成。

3.內外失衡，要求與行為之間形成偏差

從學生入學的第一天起，教師就會全面制定細致的規則，雖然不厭其煩地進行滲透，但往往效果不佳。究其原因，我國小學規則的制定往往缺少兒童民主參與，大多為教師主觀擬定。以為教學提供良好秩序為目的，通過懲罰來約束行為，忽略了兒童心理的感受與體驗。正因如此，富有個性、創造性和自主性的規則很難建立。

在班級管理中，我們也常會看到，教師為了公平處理，常常將方式簡單化、表面化，丟失了教育的契機。如：為了誰先閱讀一本書，兩個孩子大聲地吵嚷起來，打破了安靜的午讀時光。初看是違反了班規。但也許，我們忽略了其他問題。可能是兒童缺乏溝通交往的能力，或者是兒童感興趣的圖書放置太少了。有教育智慧的教師會透過表面現象不斷思考，把握兒童心理，有針對性地解決矛盾，修正規則，讓它更好地適應兒童。

二、比較，丈量“制約”與“自約”的路程

在反思國內外規則教育的指向和效果的大相徑庭的同時，我們不得不從更多的數據和事例中思考兒童規則教育的價值取向，見下圖。

英國教師對此年齡階段的孩子，沒有設立太多的具體明確的要求，而中國教師為了讓教學更有序地開展，建立了許多具體的規則，而且更傾向于制定執行具體而明確的規則。英國教師則對一些照顧環境的要求和集體協作的規則沒有具體規定，僅是對一些體現禮貌性的規則保持隱性要求。

怎樣的規則是合理的，怎樣的規則是具有積極的價值導向的呢？

1.隱規則，讓兒童自然接受

如：戶外活動時，以往教師為了安全，要學生兩兩拉手排好隊。有時，為了讓學生乖乖排隊，教師會一路提醒，氣氛十分壓抑。而現在，教師在活動前向學生征集可以在隊伍行進中玩的游戲，游戲的同時又能確保隊伍安靜有序。學生們發揮了天才創造力。除了傳統的“老狼，老狼幾點了”、“一二三木頭人”等游戲之外，還有“盲人過河”、“倒步走”等游戲。其中“盲人過河”效果頗佳。相互牽手的兩個伙伴一個扮演盲人，另一個帶路，如此輪流，看誰閉眼的時間最長。以上這些都能確保整個隊伍安靜有序又意趣盎然地前進。

游戲是兒童的最愛，我們也可以將這種形式移植到教育教學中。學生共同商討制定體現自己價值觀又符合本班實際的規則，再將規則隱含到游戲中。教師通過兒歌、角色扮演等形式引導兒童了解規則的意義，學習體驗規則。

2.潛規則，讓兒童欣然領悟

中英兩個兒童班級在規則實現方式上的差異，我們可以大致概括為：中國班規則實現模式為：教師誘導引出規則—集體范式規則—個別提醒兒童—重復指導兒童遵守規則。英國班規則實現模式為：兒童有不恰當行為出現—教師針對個別兒童引導性規則指導—兒童知道遵守規則。可以看出，中國教師在指導兒童遵守規則時以示范說明居多。英國教師則是針對兒童違背規則，甚至造成不利后引導兒童去懂得該如何解決。我們需要這樣潛移默化地讓孩子體驗違反規則的后果，去理解規則的意義，進而遵守規則。

3.前規則，讓兒童應然體驗

我們為何要學習規則？規則到底是為什么服務的？當我們叩問時，世界已經給了答復。大到讓國與國和平相處，讓社會和諧；小到讓親人和睦，讓內心平靜。毫不夸張地說，規則在幫助我們建立一個更為積極和正面的人生觀、價值觀。

在一些國家，國旗被高掛在每個班級的門口，這告訴學生尊重國旗、熱愛祖國是世界通行的規則。在廣告中，汽車避讓搖搖擺擺走過的一群鴨子，這告訴孩子尊重生命、熱愛大自然是地球通行的規則。國外的規則教育的目的非常前瞻地與“世界公民教育”緊密聯系，更加注重著眼于公民素養的“前規則”。隨著信息化時代的到來，國與國，人與人之間的交集越來越多。未來世界，兒童將在更廣闊的范圍中與人合作、與自然相處。而在這縱橫交錯的關系中，學會尊重和遵守規則是彼此和平友好相處的前提。

三、建構：形成“原則”與“規則”的圓融

既然兒童的規則意識有待重建，那么我們就從這里開始：

（一）基于尊重，破除有“形”規則

“形”即為形式主義。在我們的教育過程中充斥著太多的形式主義，維護著光鮮的外表，卻以傷害學生身心發展為代價。

1.尊重經驗，規則有“痕”

在一年級的課堂，雖然上課鈴聲已經響了，可還有學生去廁所或聊天。這種現象在剛剛入學的時候特別明顯。當學生出現這樣“違規”的行為時，常常會受到斥責。他們倍感委屈，不明白為什么不可以這樣做，因為在幼兒園是允許的。所以我們經常開展班會幫助學生正確地認識規則。

如：以“我的學習我做主”為話題的班會課上，通過學生們的討論和教師的引導總結出了以下幾條課堂上的規則——

可以做的：1.開動小腦筋 2.聽清別人的話 3.大聲地發言

不可以做的：1.隨便離位 2.隨意插嘴 3.喝水、上廁所

這種類似于開會一樣的班隊活動一直在我們學校一年級班級的上半學期開展。諸如此類的還有“如何排隊？”“下課了我們玩些什么？”“怎樣文明上廁所？”等，都是通過討論，形成共識。尊重兒童已有的生活經驗和認知規律，才能為其建立規則意識打開一扇門。

2.自我制定，規則有“主”

教師常以不信任的眼光看待兒童，認為他們還太小。而事實上當教師放手允許兒童自主思考、探索規則時，制定的規則往往更合理也更易操作。當兒童參與制定規則時，人人都成了規則的監督者，以往教師用一只眼睛盯著四十幾名學生的現象消失了。學生們喜歡遵守他們自己制定的規則。

3.體驗后果，規則有“鈣”

當學生違規行為有反復時，教師往往很沮喪。然而，學生是正在成長中的人，這種情況屬于正常范疇。教師要以平和心態正視這種情況，耐心地幫助他們。皮亞杰建議：如果可能的話，讓兒童體驗自己行為的后果。自然后果正是如此，它讓兒童從他們的經驗中學習。[2]活動前教師和學生約法三章，以明確違規了將受到怎樣的懲罰。這些規定條列是與兒童一起制定的，且根據具體情況及時調整。如，體育游戲，若違規將暫停一次游戲；不珍惜圖書的人將取消午讀時光……目的是讓兒童體驗違反規則所帶來的后果，對規則心生敬畏，反省自己，進而約束自己的行為，逐步養成“自律”的行為習慣。

當“體罰”一次次被推到風口浪尖，中國教師戰戰兢兢。名師薛瑞平的一句：“沒有懲罰的教育是缺鈣的教育”，如平地一聲雷，再次為我們揭曉了教育的真諦。既有規則，就要遵守；若不遵守，就應懲罰。否則要規則何用？那些將所有正當的懲罰列入體罰行列的做法可謂貽害無窮。它至少造成了兩個方面的危害：第一，學生可以對自己的行為不負責任。第二，學生可以對規則漠視，踏上社會后自然也可能對法律漠視。

（二）把握力量，建立無“形”規則

如果兒童從未被作為平等的個體對待過，那么他就沒有自由，也不會尊重別人。所以幫助兒童找到屬于自己的價值感，是幫助他們學會人與人相處的前提。真正的持久的力量來自無形的內心。

1.自我的力量，發揮與生俱來的秩序感

蒙特梭利發現孩子會因無法適應環境而害怕、哭泣，甚至大發脾氣。[3]兒童是非常需要秩序的。很多孩子因為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干什么而煩躁不安。于是好心的家長幫著選報了各類藝術班，將空余時間填滿以此來消除孩子的不安。我們不禁要問：錯過了蒙特梭利所說的“1—4歲建立秩序”的敏感期，兒童是否就無法建立秩序感了呢？可以說整個童年時期都是兒童建立秩序的黃金時期。即使是成年之后，只要有心修煉，同樣也可以建立秩序感。

2.集體的力量，關注不被忽略的大多數

在人數達到四五十人的班級里，拔尖的和滯后的學生是教師關注最多的。那些平凡的學生時常在我們視線之外。然而在筆者看來，這些學生正是班級向心力的所在。尤其是在民主制定班規的時候，他們的表決是具備了最大決定權的。關注這些學生是筆者建設班級最重要的一個部分。這部分孩子往往具備樂于助人、關心集體的珍貴品質。

3.師長的力量，做好潛移默化的引路人

當規則意識在孩子心中一點一滴建立的時候，教學開始變得輕松。規則一旦形成，會轉化為品質，體現在生活的任何方面，這就是素質。

規則養成習慣，教師的引導可以有多種方式，最好的方式是潛移默化：在公共場合，張貼標語或圖標讓環境說話，激發兒童內心的道德感和自覺維護規則的意識。如在垃圾桶旁，貼上一只小手撿起垃圾的圖標；午讀時光，黑板上貼上小手放在嘴前的圖標……這些可愛的圖標讓兒童充滿興趣又易于理解和接受，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一旦兒童學會了自律，自我的形成就成為了可能，內在就是和諧的。每個學生在一個群體中生活，知道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應該干什么，便能把注意力集中在自我成長、探索未知的世界之中了。

（三）重視差異，建構立“體”規則

1.因人施教，體悟“氣質性”

兒童的可愛在于他的獨一無二。作為教師，要關注兒童個體差異性，根據他們不同的性格、愛好、家庭背景來因材施教，對癥下藥。

例如面對經常犯錯的學生，我們往往糾結于如何執行規則，而忽視了活生生的人！當面對一個不斷犯錯的學生，我們更應該思考這是一個有著怎樣性格特點的兒童。而如果我們能了解一些有關兒童性格學方面的知識，會辨認出這個經常犯錯的男孩可能是一個黃色性格的兒童。這樣的兒童在小的時候經常被誤認為有多動癥，一旦聽懂了就會去玩。他不像藍色性格的兒童聽會了還會繼續聽下去。所以黃色性格的兒童受到的批評最多。而紅、黃、藍、綠四種性格的兒童中最需要表揚的恰恰是黃色性格的兒童。作為教育者，應該在理解和接受兒童天生的性格色彩的基礎上，引導他們和諧、健康地發展。

2.因時施教，體現“規律化”

培養兒童的規則意識，不僅要考慮知情意行的規律，還要遵循兒童形象的認知特點。因此，教師要善于捕捉有利時機，及時糾正兒童不良行為與動機。現在有一些職業體驗中心可以幫助兒童體驗各種職業。如：兒童體驗當餐廳服務員，不小心將盤子翻落在地，根據服務質量，當天的工資將扣除一部分。以游戲的方式體驗自然結果，可引導兒童遵守規章制度，減少違規行為的出現。

3.因地施教，體察“斷奶期”

小學生是一個處于人生“心理斷乳期”的特殊群體，無論是性格、氣質還是情感、認知都沒有完全定型。因此教師尤其要注意“過渡期”教室環境的布置。在輕松的環境氛圍中，學生們能享受到樂趣，更容易接受規則教育。在工作中筆者就開發了一些活動區域。植物觀察區擺放著綠蘿、吊蘭、文竹等有利于清潔室內空氣的植物。動物趣味臺有小金魚、娃娃魚、小蝌蚪、蠶姑娘，這些都是孩子們自己帶來分享觀賞的。而閱讀區陳列了上百本適合學生閱讀的書。學生們非常熱愛自己的教室，在這樣的環境下，教育顯得詩情畫意，直抵人心。當然，在兒童建立秩序感的黃金時期，營造和諧的家庭環境也有著重要的作用。

規則意識的培養不可能立竿見影，需要長期、耐心的引導。我們堅持科學的教育方法、尊重兒童生命成長的規律，持之以恒，方能使兒童將各種規則化為心中自主的、自覺的、自發的良好行為，從而更好地融入社會。

參考文獻：

[1]顧燕萍.英倫印象：學校[J].讀寫月報：新教育，2011（6）.

[2][美]Marjorie V·Fields，Debby Fields.兒童紀律教育——建構性指導與規訓[M].原晉霞，蔡函，陳曉紅，譯.北京：中國輕工業出版社，2007：175.

[3][意]瑪麗亞·蒙特梭利.蒙特梭利育兒全書[M].蘭春慶，譯.北京：中國人口出版社，2008：126.

責任編輯：石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