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王念孫《讀書雜志》

摘 要：王念孫認為《戰國策·趙策》中“馬服之子”當爲“馬服子”，“趙以亡敗之餘眾，收破軍之敝守”當爲“趙以七敗之餘，收破軍之敝”，“眾”、“守”二字為衍文，“敝”為餘意。對此金正煒有不同的意見，金氏認為“眾”、“守”不為衍文，“收破軍之敝守”的“之”為而意，“敝守”意為死守。這兩種意見都有合理和不合理的地方。

關鍵詞：馬服子；亡敗；餘眾；敝守；之

[中圖分類號]：I207.6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33--01

《讀書雜志》卷二《戰國策·趙策》“馬服之子 趙以亡敗之餘眾收破軍之敝守”條表達這幾層意思：一、“馬服之子”當為“馬服子”。二、“亡敗之餘眾”當為“七敗之餘”。三、“敝守”二字文不成義，此本作“趙以七敗之餘，收破軍之敝”。四、“收破軍之敝”，“敝”餘也。

現在聯合這幾層意思，對比《戰國策》，看《御覽》此處所載，“馬服之子”當為“馬服子”，王念孫言之明也，不必多說。看“收破軍之敝守”。有兩個問題，一是“守”為衍文，二是“敝”有“餘”義。王念孫的理由是，“敝”、“守”兩字連用文不成義。并認為“敝、幣、獘”字異而義同，“幣”有餘的意思，“敝”也就有餘的意思。查《四部叢刊》所收的《太平御覽》，此處兩“敝”字都作“弊”。這裡還還要涉及“弊”字。

古“敝”字多通作“幣”。《經義述聞·周禮·幣餘之賦》：“古敝字多通作幣。《魯語》‘不腆先君之幣器’，即敝器也。《管子·輕重甲篇》‘靡幣之用’，《輕重乙篇》‘器以時靡幣’，即靡敝也。《孔宙碑》‘彫幣’，即彫敝也。”《戰國策·趙策三》“啓關通敝”，黃丕烈注：“《新序》作幣，《史記》作弊。”

“獘”假借為“敝”，《說文·犬部》朱駿聲通訓定聲“獘假借為敝”。《陸機〈五等諸矦論〉》“夫盛衰隆獘”舊校：“五臣本獘作敝字。”“善制不能無獘”舊校：“五臣本獘作敝字。”《經籍籑詁·霽韻》引《一切經音義》四“古文作斃、敝二形”。昭元年傳‘弗能斃也’，漢《五行志》引作敝。”《釋木》“木自獘，柛”，陸德明釋文：“字又作斃。”《說文·犬部》“春秋傳曰：與犬，犬獘”，桂馥義證：“僖四年左傳文，彼作斃。”“獘”也與“幣”同。

此外，《漢語大字典》也收“幣”的餘意，第五個義項：通“敝”。殘余。也以《周禮·天官·職幣》為證。《漢語大字典》，收了幣的餘意，卻又沒有收敝的餘意，個人覺得是應當補充上去的。

再看“弊”，作敝講的不在少數。如《論語·子罕》“衣弊縕袍”陸德明釋文：“弊，今本作敝”。 《文選·羊祜〈讓開府表〉》“弊盧豈可哉”舊校：“五臣作敝”；《庾亮〈讓中書令表〉》“量己知弊”，舊校：“五臣作敝”；《周禮·春官·巾車》“共其弊車”孫詒讓正義。此外，古字多以“弊”為“幣”。《管子·輕重甲》“故賈人乘其弊以守民之時”，戴望校正：“宋本弊作幣。” 《莊子·則陽》“搏弊而扶翼”，陸德明釋文：“弊，郭作幣，帛也。”

到這裡，可以說敝、幣、獘、弊四字常通用屬實無誤，“敝”有餘的意思也不為假。把“收破軍之敝守”的“敝”理解為餘，再把“守”當做衍文有行得通的地方。但是《御覽》甚至脫了很長的一句“是使弱趙為強秦之所以攻，而使強燕為弱趙之所以守”，以《御覽》爲準，《戰國策》就有十幾個字的衍文，王念孫並未提及。再說“收破軍之敝守”的問題，主要是難以理解所以加以討論。

現在，我們試著梳理一下“收破軍之敝守”的意思。“收”當理解為聚集。“破軍”不必說了。“之”和“敝守”就不好說了，這裡，遽民國金正煒《戰國策補釋》的意見“下之字猶而也，《淮南·氾論篇》‘使神鬼能玄化，則不待戸牖之行’，《太平御覽》引作“而行”。《國語·晉語》‘罷民力以完之，又斃以守之’，‘斃’與‘敝’通。”即“之”為“而”的意思，與“七敗之餘眾”的“之”不同。“敝守”當“敝以守”解。

“之”釋為而，《戰國策·趙策一》“臣主之權均之能美”，吳師道注：“《外記》之（第二個之）作而。”《助字辨略》卷一：“《左傳》宣公十二年‘卒偏之兩’。韓退之《送文暢序》‘弱之肉，強之食’。此之字竝而辭也”

金正煒以《國語·晉語》“襄子曰：‘罷民力以完之，又斃以守之，其誰與我？’”為證，認為“斃”與“敝”通，從而解釋“敝守”的意思。韋昭注此處：“斃，踣也。”在《晉語八》中，韋注並與此同。再看一下有“斃”引作“敝”的，如《左傳·襄公二十九年》“將以其力斃”，李富孫異文釋：“漢《五行志》引作敝。《昭元年傳》‘弗能斃也’，漢《五行志》引作敝。”

若如上所解，“敝守”可理解為“死守”。鮑注《戰國策》此處認為：“敝守，守邯鄲。”這樣看來，解“之”為而，“敝守”為“死守”，也能疏通文意。但合起來“趙以七敗之餘眾，收破軍之敝守”，兩“之”字之間意義的差別不算小。在歷代的經史子集中，除此和引此之外也別無他處有“敝守”連用這樣的記載。這不利於“敝守”成文。

再看“餘眾”，這樣的說法在《戰國策》中僅此一例，除此都是單用一個“餘”字。此處王念孫並未太多提及“餘眾”的文意，在其他古籍中有很多這樣用的例子，如：《後漢書·光武帝紀上》：“受降未盡，而高湖、重連從東南來，與銅馬餘衆合。”《三國志·魏志·袁紹傳》：“餘衆僞降，盡坑之。”此等用法不勝枚舉。“眾”字是否為衍文，還有待商榷。

最後，得出如下結論：一、《戰國策》此處所載“馬服之子”當爲“馬服子”，“亡敗”當爲“七（十）敗”。二、可把“眾”、“守”不當做衍文。“收破軍之敝守”的“之”理解為而，“敝守”理解為死守。但是行文具有很大的跳躍性，也沒有更多的例證。三、也可認為“眾”和“守”為衍文，“敝”理解為餘。但是“收破軍之敝守”並非無法理解。四、《漢語大字典》應當補充上敝的餘意。

參考文獻：

[1]王念孫《讀書雜志》.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2000年9月。

[2]金正煒《戰國策補釋》.民國金氏十梅館刻本。

[3]高誘注，姚宏續注《戰國策注》.上海書店出版，1985年。

[4]李昉等撰《太平御覽》.四部叢刊三編景宋本。

[5]李昉等撰《太平御覽》.北京中華出局出版，1960年。

[6]韋昭注《國語》.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

[7]董增齡撰《國語正義》.清光緖章氏訓堂刻本。（沒找到紙質版的）

[8]王引之《經義述聞》.江蘇古籍出版社，2000年9月。

[9]漢語大字典編輯委員會《漢語大字典》.四川辭書出版社，湖北辭書出版社，1986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