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遲退休在下一盤大棋

近期公布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提到，國家正在研究制定漸進式延遲退休年齡政策。

延遲退休成為公眾熱議的話題，已有一段時日。最新調查顯示，九成網友反對延遲退休，大部分受訪者認為延遲退休不符合中國國情。

這樣的結果不難想見。退休年齡關系到每個人的切身利益，屬于世界性敏感話題。目前，歐美發達國家的退休年齡大體在60-68歲之間，而每一次退休年齡的調整，幾乎都會帶來社會的震蕩。

最典型的是法國前總統薩科齊，當他決定把退休年齡從2012年起延長到60歲零4個月（不過延遲4個月而已），結果引發了大規模長時間的抗議活動，甚至成為后來總統大選中，敗給奧朗德的重要原因之一。奧朗德上臺后，吸取薩科齊的教訓，隨即宣布退休年齡恢復到60歲，才平息了民怨。

中國現行的退休年齡（男職工60周歲、女職工50周歲）是50年代制定的，當時是計劃經濟時代，經濟社會活躍程度低，而且年輕勞力供應充沛，談不上社會老齡化問題，當下情況早已今非昔比。隨著老齡化趨勢加劇，新增就業壓力加大，如何統籌經濟社會發展，平衡代際不同利益訴求，致使延遲退休成為不得不面對的棘手難題。

主張延遲退休的一個主要理由，在于可以減輕國家的養老負擔。有人算過一筆賬，以過去6年的數據推算，參保人延遲1年退休中國可減少養老金支出490億元，增加繳費230億元，一減一增相當于多收入720億元。如果推遲5年退休就能增加3600億元，按照2011年全國平均水平計算，足夠支付2000萬人一年的養老金。

但是，反對延遲退休一方認為，國家養老金缺口主要是歷史欠賬造成的，應該通過制度安排加快彌補，而不應把負擔轉嫁給普通百姓。何況現在腐敗愈演愈烈，“三公”消費每年多達近萬億元，政府財政收入更是年年天文數字，富得流油，憑什么還要犧牲百姓利益為不公埋單？而養老金雙軌制及企業養老金替代率低于國際警戒線的事實，則進一步加深了人們對延遲退休的不滿。

退休年齡整體偏早，浪費人力資源，是呼吁延遲退休的另一個理由。可中國人的預期壽命僅為73.3歲，世界排名第80位，退休后只能領取13年的養老金，發達國家退休后領養老金則普遍達到15-23年。我們如再延遲到65歲退休，往后能領養老金的日子屈指可數，之前幾十年的錢不是白繳了嗎？

無論從哪方面說，延遲退休都是涉及億萬人的龐大系統工程。這是在下一盤很大的棋，一著不慎，便可能擾動全局，不可倉促行事。

這里，即便參照西方社會的一些做法，也不能簡單照搬。比如，中國退休年齡看似較早，可由于中國勞動力平均受教育程度較低，開始工作的年齡也早。有人算過，按中國進入勞動力市場的平均年齡為18歲計算，到60歲退休要連續工作42年，工作年限占預期壽命的66.1%。日本進入勞動力市場的年齡比中國長4年，同樣60歲退休，日本人只工作38年，工作年限占壽命的45.7%。如果僅憑退休年齡早就延遲退休，或許將來國家會因個體過勞而付出更多醫療費用的代價。

所謂漸進式延遲退休，可以理解為實行彈性退休制，即國家的法定退休年齡保持適當的穩定性，又不一成不變，隨著預期壽命的延長和老齡化加速，再對退休年齡進行調整，同時也不一刀切。假如退休年齡每年增加一個月，那從今年開始，退休為60加1個月，后年就是60加2個月，這叫溫和延長。某些行業還可適當延遲退休年齡，例如醫生、教師、研究機構等行業；另一方面，鑒于一些體力勞動者的身體狀況，可以根據情況提前退休。

這也是目前德國的做法。由于面臨人口老齡化問題，德國政府決定從2012年1月1日起，用12年的時間把退休年齡延長一年，一年延長一個月；然后再用6年的時間把退休年齡延長一年，一年延長兩個月，到2030年把退休年齡延長到67歲。由于反對聲音強烈，這一目標能否實現還是未知數，但延遲退休成為世界趨勢卻是不爭事實，對此所有人都要做好思想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