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種族隔離制度廢除近20年后。我們看到了這樣諷刺的圖景:窮人“占領”約翰內斯堡主城區的結果是把富人趕得更遠,而相當部分的窮人在主城區衰敗后也回遷了。結果形成的是南邊黑人的索韋托和北邊白人的桑頓,中間隔著個“鬼城”般的舊市區,不僅黑白似乎仍舊分明,而且空間上隔得更遠了。無怪乎理想主義者感嘆:“約翰內斯堡變成了索韋托加桑頓”。種族界限依然分明,令人懷疑新型種族隔離城市正在形成,黑人解放不是白搞了嗎?
汽車普及導致郊區化,還是窮人驅逐富人?
在中國講到西方城市規劃和城市發展史理論,有一種流行的說法是“汽車普及導致了郊區化”,或者叫“后城市化”理論。據說,由于汽車的普及改變了人們的空間觀念,住在郊區豪宅開著汽車一樣可以享受現代生活和城市的經濟、社會功能,還能享受市區沒有的優美環境。所以人們爭相進城已經是落伍的“老土”了,世界的新潮是窮人、沒出息的人住城內,富人和前衛的人住城外。我們有些理論家還據此引申說,既然如此,就不要讓我們的農民進大城市了,就讓他們住“小城鎮”或者干脆“離土不離鄉”吧,這樣就可以避免西方“城市化的彎路”,而一步到位地進入“后城市化”時代了。一些價值觀與他們差異極大的另一派人士,同樣是根據郊區化、后城市化理論,引申出來的卻是強調普及私家汽車、大修高速公路的重要性。在他們看來,沒有汽車,哪怕你住在城里也是“老土”。
這種“汽車普及導致了郊區化”的“后城市化”之說其實是以美國的現實為依據的。在美國確實有明顯的“窮人住市區,乃至市中心附近,富人住郊區乃至衛星城”的現象。一些大城市,如紐約和華盛頓,盡管市中心很小一塊地方還是富人樂住之地,主城區的大部分卻住的是社會下層,大量的富人還是住在如長島、銀泉這樣的郊區,而更多的城市,尤其是洛杉磯那樣后期發展起來的城市,干脆沒有富人愿住的中心城區,富人都住在貝弗利山、硅谷那樣的地方。
但是,如果你看看歐洲,這種“郊區化”模式就極少見。例如,巴黎的富人幾乎都住在主城區,尤其是像拉丁區那樣古老的市中心,而窮人絕大部分住城外。過去是一個環繞市區的“棚戶帶”,現在棚戶變成了福利國家提供的高層公寓樓,外觀非常符合國人想象中的“現代化”,但富人極少住在其中。倒是在160年前(巴黎史上的“奧斯曼改造”以前)并非如此,那時巴黎城里充滿了窮人的陋屋窄巷,而富豪都住在城外的園林豪宅中,包括像凡爾賽、楓丹白露這樣的皇宮。
如果細考美國城市發展史,你會發現,其實在美國很多地方,市中心衰落和富人遷往郊區的趨勢早在汽車普及前的19世紀末已經開始。南北戰爭解放黑奴后,美國工業化、城市化進程加快,鄉村窮人,尤其原來絕大部分是莊園苦力的黑人,在獲得自由和公民權后紛紛進城,幾十年內黑人就從過去基本屬于鄉村族群變成了幾乎是純粹的都市化族群,城居率比白人高出很多。
于是美國城市出現過所謂的“窮人驅逐富人”現象。當然,窮人不可能強制“驅逐”富人,可是在窮人人住的地方,富人自己就搬走了。羅斯福新政后,城里出現了很多政府蓋的福利樓,附近的富人乃至中產階層就紛紛遷出。紐約著名的哈勒姆貧民區就是這種“窮人驅逐富人”的產物。而芝加哥、底特律、費城等城市主城區的沒落(以及郊區的興起)也都是類似的過程。
這種“窮人驅逐富人”現象與美國式自由民主及黑人解放有很大關系。但19世紀民主化以前的歐洲那些王國就截然相反,那里的城市化是“富豪驅逐窮人”,而且是名副其實的驅逐,即強制拆遷。1852-1870年間巴黎的“奧斯曼改造”就是一個典型,當時法蘭西第二帝國的鐵腕市長奧斯曼伯爵在17年內強行拆掉半個巴黎,把多數窮人(多是法國大革命后獲得自由、初期工業化時進城打工的農民后代)趕出城外,巴黎被改造成“世界最壯麗的城市”,這個“巴洛克式(意為豪華)城市化”的樣板自然是充滿“香榭麗舍”的金粉世家,而少有窮人立足之地。
由于美國的窮人很多也是黑人,所以種族隔離時期的南非白人政權是很喜歡拿美國黑人進城導致主城區衰落來說事的。他們倒沒有說那叫“汽車普及導致的郊區化或后城市化”并表示羨慕,而是稱之為失敗的“無序城市化”并以之為前車之鑒。他們極力實踐的,則是類似“奧斯曼改造巴黎”式的“有序城市化”。按照奧斯曼的方式,他們在種族隔離時期的確在南非打造了一批美輪美奐的現代“巴洛克式城市”——白人的城市,而把黑人圈在城外的索韋托那樣的地方。
民主化以后,這種情況完全改變了。如果不涉及價值判斷而只論客觀因果,我們不能不說白人當初的看法并非毫無根據。因為新南非這十幾年,很多城市在廢除種族隔離、黑人可以自由進城后的確發生了所謂的“芝加哥化”、“底特律化”,即美國式的、當年被白人當局貶稱為“無序城市化”的過程。
黑人解放和“城市底特律化”:索韋托5約翰內斯堡舊城區的變遷
當年的南非“經濟首都”、最大城市約翰內斯堡尤為典型。在《從南非看中國》中,我詳述了當時白人的約翰內斯堡與黑人的索韋托的各自特征。種族隔離制度廢除后,兩邊的特征都顯著地改變了。
原來在城外(按照中國的說法應該叫“城鄉結合部”)的索韋托上世紀70-80年代基本就是一大片貧民窟,只有兩家電影院,兩間酒店,只有83%的房子有電,高達93%的居民沒有入戶自來水。新南非政府在這里投資建了大量水、電、路、房等基礎設施,為黑人貧民蓋的正規免費住房逐步取代原來的陋屋和棚戶。如今,索韋托的水、電、通訊、公交基本普及,中產黑人的雅居和富黑人的豪宅也開始出現。克里斯·哈尼醫院從原來400多張病床的普通醫院擴建為占地0.7平方公里、3200張病床、6760名雇員、號稱世界最大(一說為非洲最大、南半球最大、世界第三)的醫院,并成為著名學府威特沃特斯蘭德大學附屬的“教學與學術醫院”。索韋托的FNB體育場被擴建成近十萬座位的“足球城”、南非最大的綜合性體育中心和2010年世界杯主賽場。交通方面,除原有1號高速公路外,新南非時期又修通了12號、17號國家高速公路,70號都市高速干道(通稱索韋托高速公路)和黃金高速路等穿過索韋托的交通干線。
索韋托的人口長期以來眾說紛紜,一般認為最多時有180萬人,超過當時的約翰內斯堡市轄區。種族隔離制度廢除之初,“黑白壁壘”破除,大量黑人從這里遷入過去他們不能居住的約翰內斯堡主城區和其他他們想去的地方,一時導致索韋托人口大減,2001年調查只有85.9萬人。但不久,由于其他地方黑人遷入,以及約翰內斯堡進入蕭條狀態等原因造成回遷,索韋托人口又在增加。
2002年索韋托正式并入約翰內斯堡市,成為該市的第6、第10兩區(2006年進一步合并為D區,即大索韋托區),種族隔離制度在行政上的痕跡至此消除。當時這兩個區占大約翰內斯堡人口的約40%,但2010年人口普查確認它實有人口130萬,占大約翰內斯堡總人口的三分之一。索韋托人口變化劇烈,一方面說明黑人確實得到了遷徙自由,另一方面也說明這里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是個預期不穩定的“臨時聚居地”。
盡管今天約翰內斯堡已經不是白人的天下,但索韋托人口仍然幾乎純是黑人(99.3%),顯然,盡管種族隔離廢除近20年,仍幾乎沒有白人、有色人和亞裔遷入這里。
另一方面,在索韋托狀況改善的同時,原來的約翰內斯堡主城區卻出現明顯的“底特律化”衰落趨勢。從種族隔離末期、過渡時期直到新南非初期,這里經歷了十余年的自發移民,基本是黑進白出,很多地區居民結構發生根本性改變。如主城區人口最密集的住宅區希爾布羅夫,種族隔離時期被宣布為“純白人”區,不僅嚴禁黑人“盲流”進入,連有色人、亞裔也在排斥之列。當時這里被視為“黃金居住地”,擁有希爾布羅夫塔、彭特城市公寓等著名地標建筑,租金昂貴。但在1980年代,這里已變成“灰區”(即黑白混合區),過渡時期這里秩序混亂,白人基本走光,到2001年其居民中黑人已達95.6%,白人僅1.5%,完成了從“純白”變成幾乎“純黑”的過程。
類似情況在主城區相當普遍。大量黑人貧民遷入后,治安嚴重惡化,富人和大公司紛紛遷出,星級酒店等豪華場所陸續停業,原來的中央商務區幾乎癱瘓。昔日的約翰內斯堡曾經集中了全非洲大陸三分之二以上的高層建筑,號稱“非洲曼哈頓”。但在過渡期和新南非初期的混亂中,不僅黑人貧民占領空房空地的情況屢見不鮮,就連該市最著名的一些摩天大樓也在被廢棄后一度成為三教九流乃至犯罪團伙的居所。例如:
223米高、50層的卡爾頓中心大廈在1973年啟用后至今一直不僅是全城第一、而且是全非洲第一高樓,里面開設的五星級卡爾頓酒店也是非洲最高檔的豪華酒店之一,曾接待過美國國務卿基辛格、法國總統密特朗、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等貴客。由于周邊人文環境惡化,酒店于1997年最終關閉,大樓多次轉手,越賣越賤,如今基本空置,最后業主Transnet集團曾打算融資改造用作出租寫字樓,2008年經濟危機后也告擱置。
彭特城市公寓,1975年建成的173米高54層圓筒形塔樓,是全城第二高樓和非洲最高的住宅樓,在世界上也是住宅樓中最高的之一,曾被視為建筑美學的杰作,號稱“美麗的巴別塔”。但早在種族隔離末期,周邊治安已惡化,犯罪率飆升;新南非建立時,公寓已無人承租,成為流民幫派藏污納垢之地,后來政府清出流民,曾幾度企圖利用,甚至有建議將其建成一個高層監獄,但都不了了之。
IBM大廈,樓高25層,原是IBM公司的南非總部,混亂出現后IBM總部搬到桑頓,大廈只有一小部分用作商店,但也陸續關門,全樓于2005年被完全廢棄。
新世紀初的約翰內斯堡原中央商務區確實有點像今天美國的底特律,“鬼樓”林立,一片蕭條。在1990年代末,盡管這里的高檔場所紛紛歇業,豪華大樓里盡是無房可住的“占領者”,但是窮人仍是熙熙攘攘,先前的豪華商圈,如今地攤密布,約翰內斯堡中央商務區成了“高樓林立的索韋托”,后來因為沒法就業,黑人又紛紛離去,這里陷入徹底的蕭條。
富人“郊區”的興起:約翰內斯堡變成了索韋托加桑頓
盡管底特律的嚴重問題一直困擾美國人,但是美國不論左派還是右派,沒有人會認為像南非當年那種種族隔離制度下“有序的城市化”是更好的選擇。無論美國人還是南非人,無論左派還是右派,都認為以目前這種代價來廢除種族隔離制度是值得的,盡管人們也應該研究如何減少這類代價。
為什么?除了重視人權這種價值觀的考慮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盡管舊市區衰落了,但“郊區化”卻被認為是正面的現象。富人在民主制度下對窮人“惹不起躲得起”,但絕大多數富人并沒有真正遠離,而是移居郊區或衛星城,在那里形成了新的富人區和大公司基地。美國歷史上類似今天底特律的現象其實并不罕見,但在一些城市變成被廢棄的“鬼城”的同時,總有更多新興城市崛起,城市中舊市中心衰敗的“鬼樓”和新興郊區、衛星城的繁榮也往往并存,所以他們雖然苦惱,卻并不認為這是要命的問題,更不會主張以降低人權標準、取消遷徙自由、禁止窮人遷入來避免這類問題。
正如底特律主城區衰敗的同時,像迪爾本那樣的新興郊區和安娜堡那樣的鄰近城市卻繁榮起來一樣,在約翰內斯堡原中心區衰敗的同時,約翰內斯堡周邊的一些郊區和衛星城卻繁榮興旺,成為主城區富人、大公司和高檔場所的新聚集地,如桑頓。
這個地方原是約翰內斯堡北郊的一片田野,由桑當和布萊恩斯頓兩個村鎮合名“桑頓”,民主化以前這里只有一些小農場和個別富人的田園別墅。種族隔離制度廢除后,不再能驅逐黑人的富裕白人“惹不起躲得起”,紛紛北遷,大量的新錢投入桑頓,使這里迅速熱鬧起來。在2001年這里已經有人口12.6萬人,人不算多,但聚集了驚人的財富,據說按單位面積計是非洲富豪最密集的地方,號稱“非洲首富的平方英里”。富人的豪宅、別墅、高檔寫字樓、豪華酒店、會展中心等紛紛出現。桑頓已經完全取代舊的CBD,成為最大的商務中心和新的金融區。交易市值占非洲首位、全球第15位的約翰內斯堡證券交易所和南非四大銀行之一的萊利銀行都從舊中央商務區遷到這里,其他三大銀行雖然在城里保留象征性的總部,實際業務也大都移到了桑頓,南非著名的國有運輸大鱷Transnet公司、石化大鱷薩索公司、最大超市集團Massmart、電影公司SterKinekor,以及IBM、惠普等一大批跨國公司也都搬到這里。桑頓會議中心剛落成就舉辦了著名的2002年“里約+10”世界首腦會議,后來非國大2004年贏得大選的盛大慶典、2008年世界小姐決賽也在這座豪華會議中心舉行。
號稱“郊區”的桑頓地域廣達133.84平方公里,全域平均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僅940人,比我國的不少縣還低,因此綠地廣闊,環境優雅,是名副其實的富人郊區,很多國內外名人都在此置業定居。但是桑頓的金融區卻已經高樓林立,寸土寸金,米開朗基羅塔、達芬奇大廈、商業宮一號等大樓預示了“非洲曼哈頓”的再造,大約翰內斯堡地區A級辦公空間已經高度集中在桑頓;最近又在興建一座60層的新寫字樓兼豪華酒店,將超過已經“淪陷”于貧民的卡爾頓中心,成為非洲最高建筑。業主公司的CE0塞繆爾·奧格布放言:“非洲人不是碌碌庸人,我們有雄心在桑頓看到自己的華爾街。”于是桑頓又有了“南非的華爾街”的稱號。
類似桑頓這樣的富人新城在大約翰內斯堡以北已經有好幾個,如霍頓、耶奧維爾、米德蘭等。這些富人區的特點一是向東北發展,與窮人的“西南城”索韋托方向相反;二是種族構成以白人為主,如桑頓的黑人只有32.6%,白人卻達60.6%。而索韋托今天依然是黑人聚居。
于是,在種族隔離制度廢除近20年后,我們看到了這樣諷刺的圖景:窮人“占領”約翰內斯堡主城區的結果是把富人趕得更遠,而相當部分的窮人在主城區衰敗后也回遷了。結果形成的是南邊黑人的索韋托和北邊白人的桑頓,中間隔著個“鬼城”般的舊市區,不僅黑白似乎仍舊分明,而且空間上隔得更遠了。無怪乎理想主義者感嘆:“約翰內斯堡變成了索韋托加桑頓”。種族界限依然分明,令人懷疑新型種族隔離城市正在形成,黑人解放不是白搞了嗎?
城市治理的反思與改進
當然不是白搞。過去白人或富豪強制驅逐黑人或貧民,今天黑人窮人昂然進入,而白人富豪惹不起躲得起,這能是一樣的“隔離”嗎?就如中世紀貴族富而農奴窮,后來的近代自由社會老板和工人同樣有貧富之別,但我們能說中世紀與近代是一樣的嗎?應該承認,今天“白人的桑頓”與“黑人的索韋托”盡管空間距離更遠,但基本公民權利的鴻溝已經消除,兩者的關系已經完全不同于當年“白人約翰內斯堡”與“黑人索韋托”的關系。過去黑人無證進入約翰內斯堡要被“強制收容”,而現在妨礙黑人移居桑頓的因素僅僅是錢,富黑人在桑頓并不罕見,甚至黑人國父曼德拉,也在附近同屬“北郊富人區”的霍頓購置了新居,并移住這個白人居多的新城——他在索韋托的舊居已經捐出做了博物館。桑頓本城雖然無緣迎來這位偉人住戶,中心廣場也得名“納爾遜·曼德拉廣場”,并豎著這位黑人領袖的銅像,而且歡迎非國大在這里的會議中心舉行活動。盡管絕大多數貧困黑人對這樣的禮遇只能望洋興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并不認為曼德拉從索韋托移居霍頓就是“背叛黑人而親近白人”,相反,他們為“我們的曼德拉”能夠讓白人尊敬而自豪。
筆者曾指出,不能把制度性的排斥、歧視與單純觀念上的偏見混為一談。盡管制度性歧視會強化觀念上的偏見,但是人們能夠完全糾正的只能是制度性的歧視,對于純粹觀念上的偏見,人們其實只能改變不公正制度對其的強化,以及通過輿論來促使其弱化,卻很難完全消除這類偏見。甚至如果不對他人構成侵權,個人保有某種“偏見”(比如信仰此教還是彼教,以黑為美還是以白為美)還是多元社會中一種正常權利。
因此,即便制度性歧視徹底廢除,觀念上的偏見也還會存在。看看美國的例子就會知道,貧富、黑白之間完全交融是不容易的。而且由于前已述及的原因,基于感性的黑白比基于經濟的貧富更難完全交融。“美國式城市病”之所以與歐洲有很大不同,除了歷史上美國沒有歐洲那種富豪驅逐窮人的奧斯曼式傳統,遷徙自由更為發達外,也與美國的城市問題有更多的黑白色彩有關,窮人“驅逐”富人,在美國確實在一定程度上表現為黑人“驅逐”白人。而南非同樣有黑白問題(應該說比美國更突出),又經過黑人解放運動的勝利,徹底鏟除了白人驅逐黑人的奧斯曼式鐵腕,保障了黑人的自由民主權利。于是,盡管非國大(更不用說南非共)在意識形態和政治傳統上并不“親美”,但是他們執政下卻合乎邏輯地出現了“美國式城市化”,那是一點也不奇怪的。
對于這樣的現象,如果我們只看“鬼城”是不可能有全面認識的。但如果不看索韋托的改善,也不看桑頓的繁華,只看淪為“鬼城”的約翰內斯堡舊商業—金融區的破敗,怎么能真正認識新南非呢?
盡管如此,這種舊城的破敗與商業一金融中心的大搬家的成本仍然是巨大的。不僅白人富人付出了代價,黑人窮人也損失了就業機會。事實上由于最先撤離到桑頓去的白人富人后來在桑頓崛起時房地產價格的急升中還發了財,黑人窮人就沒有這種機會,他們的損失未必更小。因此在肯定黑人解放成就的同時,如何避免與減少這種代價是值得人們研究的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