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yè)的逆襲

沃霍爾曾說，百貨公司是新時代的博物館，他意識到購物會讓下一代人癡迷，他希望成為時代的明星，事實證明他做到了，他的作品走出了畫廊再次進入日常生活，他讓高雅藝術轉變?yōu)橐环N品牌，并將他有關現(xiàn)代消費的文化的藝術融入其中。他打開了藝術百無禁忌的大門，無論他一生是如何追逐名利，晚年的他是多門的愛財，但其影響不可否認，他將藝術帶入了不同領域。

在安迪·沃霍爾所處的時代里，消費文化剛剛興起，而在今天我們早已習慣了這一切，如果不能消費恐怕每一個現(xiàn)代人都會感到恐慌，有多少人是靠shopping來發(fā)泄心中的不快。沃霍爾自身所帶有的商業(yè)性氣質在上世紀下半葉已經(jīng)飽受詬病，從早期的由商業(yè)插畫家身份向職業(yè)藝術家的轉型，到生命中最后的20年里極盡撈錢之能事，無不遭到鄙夷和唾棄。就拿他給日本磁帶TDK做的廣告來說，沃霍爾詮釋的是他的招牌動作，怪異的假發(fā)，沒有表情的面孔，該廣告還被視為藝術創(chuàng)作在泰特美術館展出，當然我們有理由去質疑這是否能夠稱之為藝術品，因為沃霍爾肯定是收了大筆廣告費用在先。不過在今天，這早已屢見不鮮，藝術與商業(yè)的聯(lián)姻已不再是什么新鮮話題。

所謂聯(lián)姻也就是藝術家與商業(yè)品牌的合作，在合作的關系中藝術家已經(jīng)不再是以自己的創(chuàng)造力和魅力去影響品牌，被各個領域的精英所追隨，藝術家與商業(yè)品牌之間存在著交易的關系，簡言之各取所需，品牌提供資金予以回報，藝術家出手增加產(chǎn)品文化附加值，雙方共享粉絲。

時尚手表品牌斯沃琪（Swatch）可以說是最早一批與藝術家合作的商家，早在1985年法國藝術家琪琪·畢加索（Kiki Picasso）為斯沃琪設計首款藝術家紀念表，是“斯沃琪與藝術”的開篇之作，并為當年春季140款腕表發(fā)布揭幕。次年，斯沃琪順勢邀請藝術家基思·哈林（Keith Haring）再推4款藝術家珍藏表。2011年11月24日，倫敦菲利普斯拍賣行在香港推出的一場小型拍賣會上，共有4000余枚私人收藏的斯沃琪手表參拍，其中哈林參與創(chuàng)作款是最被藏家看好的款型。在過去的二三十年里，與斯沃琪合作的藝術家名單在不斷增多，包括中國藝術家岳敏君也參與其中，藝術家成為該品牌屢試不爽的一張牌。去年該品牌還攜手藝術組合鳥頭（宋濤和季煒煜）推出了水墨大鳥腕表系列，該設計源于二人對攝影媒介的關注，以光影的方式探索和記錄時間的流逝。

村上隆與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的合作可以稱得上是藝術與商業(yè)結合的典范，2003年他設計的櫻桃包曾讓眾多女明星為之瘋狂，一度掀起全球搶購熱潮。2007年他攜手路易威登在洛杉磯當代美術館舉辦展覽，除了其個人作品外，還展出了他與該品牌合作的作品，展覽期間美術館內還特設了短期限量品專賣店。2012年，另一位日本藝術家草間彌生也加入了與路易威登的合作，7月10日草間彌生參與設計的產(chǎn)品開始在全球461家店鋪銷售，兩天后草間彌生在紐約惠特尼美術館的回顧展開幕，由路易威登贊助。

為品牌設計產(chǎn)品是一種較為直接的合作形式，此時藝術家的身份更像是一名產(chǎn)品設計師，當然這種身份的轉換不是任何人都能接受得了的。2007年，愛馬仕（Hermes）這個擁有170年手工制作經(jīng)驗的品牌首次向中國藝術家拋來橄欖枝，邀請丁乙為其設計絲巾。最初丁乙是排斥的，這個原本對品牌了解不多的藝術家聽說要給別人做絲巾，第一反應就是“要我畫別人的東西，這不可能”。隨著不斷深入的接觸，丁乙最終還是被手工傳統(tǒng)的力量所打動，決定于愛馬仕合作，前提就是保證自己創(chuàng)作的自由度。面對藝術與商業(yè)的合作大多數(shù)時候還是“外人”看不過眼，2006年知名奢侈品牌路易威登邀請中國當代藝術家周鐵海為其北京店面設計櫥窗，此舉在當時顯然會遭到抨擊，有媒體以《奢侈品牌招手，中國藝術家折腰？》為題撰文來解讀該現(xiàn)象，甚至有網(wǎng)友將該合作推到了更深刻的層次，稱周鐵海喪失了中國藝術家的尊嚴，其實問題遠沒有那么嚴重。有些藝術家以與品牌合作為榮；有些藝術家雖接受了邀請但內心還是清高的。顯然周鐵海屬于前者，他表示頂級的奢侈品牌也是藝術品，在國際上，頂級品牌向來是找頂級藝術家合作，并坦言希望還有機會再合作。

周鐵海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曾說過，與路易威登的合作既是商業(yè)的也是藝術的，通過合作他獲得了創(chuàng)作的靈感，當然這是后話，這肯定不是合作協(xié)議中甲方的義務。不過如今有越來越多的品牌傾向于給藝術家來個命題作文，最典型的題目就是從品牌中獲得靈感進行創(chuàng)作。表面上看藝術家不用卑躬屈膝的為品牌提供服務，品牌也沒有干預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2009年底，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舉辦了名為“迪奧和中國藝術家”，共有21位中國當代藝術家完成了命題創(chuàng)作，時任迪奧CEO西尼·托雷達諾（Sidney Toledano）說：“我們不是在做營銷，我們想影響文化。我們請藝術家們以迪奧為主題創(chuàng)作，看看他們是如何看待迪奧本人和迪奧王國的。當我看到已完成的作品，我被他們的創(chuàng)造性驚呆了。”顯然CEO先生的話還不夠坦誠，同時展出的高級定制服裝，以及設計草圖、照片，呈現(xiàn)了61年的迪奧簡史，邀請藝術家的加入的商業(yè)意圖相當明顯。

2009年，國產(chǎn)品牌聯(lián)想為自己的只能手機聯(lián)想O1推出了藝術版，邀請4位80后先鋒藝術家在其產(chǎn)品上進行二次創(chuàng)作，唐鈺涵、李超、陳杰、盧征遠憑借個人對科技的解讀，分別利用鏡子、油彩、陽光、指紋進行自我表達，使冷峻的科技產(chǎn)品與極富生命力的藝術相融合。此種合作形式演繹的最為華麗的還得數(shù)寶馬，上世紀70年代初，寶馬的第一輛藝術汽車3.0 CSL就已經(jīng)產(chǎn)生，參與設計的藝術家是美國著名藝術家亞歷山大·考爾德（AlexanderCalder）。除此之外，品牌還熱衷于贊助各種藝術活動，寶馬就贊助曾經(jīng)的寶馬權力榜，中國當代年輕藝術家扶植計劃，以及前不久《藝術新聞/中文版》的發(fā)刊活動。在近幾年的藝術北京上我們都能看到豪華奔馳車停放在展館最顯眼的位置，愛馬仕也曾在該展會上擁有自己的展示空間。

近年來，品牌在合作的過程中越來越強勢，他們更加熱衷于在博物館、美術館內舉辦展覽，故宮博物館、中國國家博物館、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等都是他們青睞的場所，品牌扎根于權威的文化機構和場所內，結合機構本身的文化氛圍，不惜成本的打造高品質的展覽，也都取得了不錯的效果。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那種邀請藝術家創(chuàng)作的合作的形式有些缺乏新意，專注于提高展覽品質似乎更能贏得大眾的好感。這股風潮的興起應當追溯至1983年，伊夫·圣·羅蘭（Yves Saint Laurent）在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舉辦的時裝史上的第一個時裝展，此后的奢侈品牌藝術展大多是以回顧自身歷史及經(jīng)典設計為主線，順便也會扶持新銳藝術家，或者牽手已成名的藝術家。2000年阿瑪尼（Armani）在自己贊助的紐約博物館內舉辦了品牌25周年回顧展，當時被時尚評論家毫不留情的斥責為“毫無任何價值”的展覽，只是借著博物館的權威和影響力再給自己打廣告。不過品牌對展覽品質的追求是不懈的，“文化香奈兒”這個巡回展自開展以來廣受好評。

藝術家瞿廣慈和向京創(chuàng)立的品牌“稀奇”可以說是個例外，藝術家并未對哪個品牌折腰，而是創(chuàng)立了屬于自己的商業(yè)品牌，而且經(jīng)營的還不錯，自從打算創(chuàng)立“稀奇”，瞿廣慈整整11個月沒有時間和經(jīng)歷做雕塑，一心撲在品牌建設的工作上。現(xiàn)在說起來瞿廣慈已經(jīng)不僅僅具有藝術家這個頭銜，同時也是一個商人。

藝術與商業(yè)的結合已經(jīng)沒有什么好回避的，這也是大勢所趨，既來之則安之，藝術家既沒有必要裝清高，也沒有必要對金錢趨之若鶩。就像評論家張晴說的那樣，這樣的合作“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就像我們無法對春夏秋冬的更替說出好壞一樣。它出現(xiàn)了，我們只有接受”。更何況合作雙方對此樂此不疲，4月22日，紐約CK宣布其Collection女裝創(chuàng)意總監(jiān)弗朗西斯科·科斯塔（Francisco Costa）將與知名的藝術家埃爾斯沃斯·凱利（Ellsworth Kelly）合作推出一款裙裝，以慶祝藝術家90歲誕辰。在5月份由迪奧贊助的2013泰特博物館藝術家晚宴上，諸位藝術家同各界名流一起，身著奢侈品牌華麗的服飾出席，他們彼此需要。不過我更期待下一個獨具影響力的藝術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