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和探戈的國度

記得看過一道中學地理題“假設你在上海，向腳下深挖，一直挖過地球的核心，當你露出頭看到的是哪里？”答案據說是布宜諾斯艾利斯，阿根廷的首都，地球最南端的國度。

我從沒想過會來到這個地理上和文化上最遙遠的地方，而且一呆就是三年?；叵肫鸬谝谎劭吹降陌⒏?，當車駛入首都的時候我感嘆“好寬的馬路啊”！與機場高速相連的正是令布宜諾斯艾利斯市人驕傲的世界上最寬的馬路，遠處反殖民戰爭勝利的獨立紀念碑“方尖碑”在耀眼的陽光下潔白聳立。街道如同剛切好的豆腐塊一般整齊，市中心遍布著上百年歷史的歐式建筑，那些精致的公園、悠遠的藍天和徐徐而來的大西洋的海風，讓你仿佛置身于歐洲—這里就是號稱“南美的小巴黎”的布宜諾斯艾利斯。

作為南美的第二大國，阿根廷有著與其他拉美國家不同的基因。這里的人大都是白皮膚的西班牙和意大利后裔，因此講著一口夾雜著意大利語腔調的慢速西班牙語。15世紀末新大陸被發現的時候，整個南美大陸的中心還是神秘而強大的印加帝國（核心位于現在的秘魯和玻利維亞等國，那又是另一段壯美的故事），布宜諾斯艾利斯則位于深入內陸核心的最大河流拉普拉塔河的入?？冢@條河又寬又深，足以將大船駛入腹地，因此布市的戰略和經濟地位不言而喻。當海船到達大河，看到河口寬得一眼望不到邊，海風徐徐令人陶醉，西班牙海員不禁感嘆“Buenos Aires布宜諾斯艾利斯”真是一陣好風?。〔际袕拇说玫搅诉@個美麗的名字。

從某個角度上說阿根廷也是個移民國家，此后來自歐洲大陸的西班牙、意大利、英國、法國、德國、北歐及東亞各國的族群遠跨重洋，將他們的后代永遠得留在了這里，至今很多阿根廷人都擁有阿根廷和歐洲某國的雙國籍。19世紀末阿根廷的經濟空前繁榮，布宜諾斯艾利斯曾經是歐洲人度假的理想地，整個南美大陸都仰望的繁華大都市，這里也曾是世界第一批修建地鐵的城市。也許這一切造就了阿根廷人骨子里的些許高傲和冷漠。你如果以為這就是他們的天性，那就大錯特錯了，不信你可以親自去阿根廷的足球場體會一下。

我有幸趕上了南非世界杯，阿根廷隊挺進16強的每場球對當地人不啻為一場足球狂歡。政府提前在市區的幾個主要廣場搭好了大屏幕，比賽時成百上千的人坐在草坪上觀看，廣場外聚集了好多賣小吃的商販，那個熱烈的氣氛和球賽現場不相上下。遇到這種情況連公司都不得不放假，要不狂熱的阿根廷雇員早就跑光了。沒看過球賽，就不算來過阿根廷。每到周末聯賽的日子，各隊的球迷就租了大公共汽車很早趕去球場，一路上吹吹打打浩浩蕩蕩。球場的座位分主隊和客隊區域不同，坐在一片藍色或綠色或紅色的海洋中，球迷的歌聲悠揚嘹亮，鼓動著你一起高歌；球迷的吶喊和揮舞的手勢整齊劃一，不知不覺中你也會像最忠實的粉絲一樣激情奔放。

如果說足球是世界的語言，舞蹈則是另一種，不同的表達方式卻同樣地直指心靈。在布市的步行街上常常能聽到一種悠揚而有強烈節奏的音樂，然后看到一個身著西裝頭頂禮帽黑眼睛白皮膚的高大紳士，挽著一個低胸長裙黑色高跟鞋的棕發美女，好似情侶如漆似膠輕旋慢搖，突然音樂一轉，美女右腿向后一翹然后利落得盤上紳士的曲膝，長長的開氣泄露了美女的曼妙身姿。

作為探戈舞的故鄉，在布宜諾斯艾利斯你可以來一段探戈之旅，探訪探戈無冕之王卡洛斯·迦達爾的故居，重溫王家衛拍攝《春光乍泄》的Bar Sur咖啡館，或者在拉普拉塔河邊的探戈舞吧一邊品嘗大餐一邊欣賞五光十色的探戈秀，或許慢慢地你會從驚艷到愛上探戈。

《聞香識女人》的探戈旋律正是阿根廷探戈無冕之王卡洛斯創作的“PorUnaCabeza（只差一步）”，探戈不僅僅是一種舞蹈，圖片之外的音樂也是我的最愛。

盡管布市很大，如果只呆在首都，你就不能了解阿根廷的全貌，阿根廷的首都和外省仿佛完全是兩個世界。從首都往北坐上一晚加半天的長途車，直到鄰國巴西和巴拉圭的交界，熱帶雨林中隱藏著南美第一勝景——雄偉的伊瓜蘇瀑布，巨大的瀑布就像從腳邊傾瀉而下，萬丈之中水霧迷蒙翻騰而起又把你環繞，在這里一個人會感到尤其的弱小尤其的孤單。

從首都往南去，沿著瘦長的沿岸線一直往南，就到了寒冷冰封的巴塔哥尼亞荒原，直達世界的盡頭——火地島。很多人問我為什么沒有去南極，我說南極還是不要去了，給動物們留一塊凈土。其實許多極地動物都在阿根廷南部安家，無數的企鵝在海峽或者半島筑巢，鯨魚在寒冷的冬天來海灣產子和撫育小鯨魚，海獅海象永遠在海灘上曬太陽睡懶覺，海豚會在你的船舷兩側跳躍追逐。為什么要去南極呢？

從首都往西去，進入延綿無限的安第斯山脈，貧瘠的土地和蒼涼起伏的火燒山成就了葡萄的最佳生長環境，門多薩地區出產阿根廷最好的葡萄酒，直達智利邊境的南美第一高峰阿空加瓜山。

對于中國人來說，阿根廷算不上美食國家，阿根廷人也許一輩子只會一道菜就夠了，就是烤肉。不過你得承認阿根廷的烤肉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而秘訣就在于天然。阿根廷中部水草豐美一馬平川的潘帕斯大草原盛產著源自歐洲優質血統的肉牛，而阿根廷烤肉的獨特之處就是不做處理，大塊牛肉直接架在木炭上烤，吃的時候再切成小塊，沾著當地特色的調汁。講究的阿根廷人把牛肉被分割成各個部位，精細到各部位有自己不同的名字，因為有不同的滋味和口感。中國人一般最喜歡肋條，當地人則喜歡眼肉。中國人喜歡點七成或者全熟的肉，當地人一般點五成到七成，切的時候還有汁水流出，既不干也不至于太生。搭配牛肉最佳的是當地的紅酒，馬爾貝克Malbec這種葡萄從法國引入阿根廷，在法國被認為是葡萄品種中的二等公民，而到了阿根廷則口感變好，一下子成為了國酒，阿根廷有將近70%的紅葡萄酒是用這種葡萄釀制的。正因為馬爾貝克的粗獷直接，濃重的味道和顏色，給了阿根廷烤肉最有力的支撐。

周末時阿根廷人經常一大家子烤肉聚餐，郊外的房子都有專門的爐子，上面是煙囪，下面搭個臺子放木炭，中間平支著大大的烤架，燒烤的不僅僅是牛肉，還有雞肉和各種腸。男人們烤肉抽煙聊天，女人們準備著各種沙拉小吃，小孩們在一旁上竄下跳。我已經回國兩年，幾度夢回阿根廷，入夢最多的不是浪漫的城市夜光，不是神奇的冰川瀑布，而是這傳統的生活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