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像邱志杰近半年來頻繁的個展活動一樣,在“壞笑”的開幕中,現場能感受到的除了熱鬧非凡的觀展人群之外,還有密度同樣之高的作品排布。邱志杰將自己多時期作品一股腦得傾瀉進了相比大型藝術中心來說空間并不算寬裕的常青畫廊內,但略顯局促的布置卻無意間使得作品主題變得更加突出。比如說,一些似乎仍然泛著潮氣的腐朽枕木,被同樣銹跡斑斑的鋼筋匝纏繞連接,整座“建筑”顯得破敗不堪,而更為不可思議的是,支撐這座搖搖欲墜的“大廈”的竟是幾座“小巧”的彌勒佛竹雕。充滿壓迫的“負面”感官也似乎因為空間上的緣故與觀眾步步緊逼。而藝術家采用的荒誕手法敘述了一種“傳統信仰”根本無力挽回工業文明肆意夸張,同時也日趨腐朽并不斷下沉的局面。其中一座被置于最頂端的不停逍遙轉圈的竹雕更像是這一神秘裝置的謎底的調皮提示。也許,這樣的解讀過于沉重,藝術家可能只是希望通過這樣的夸張對比來提醒人們,在面對生活中沉重的負擔和壓力時,仍然可以一笑了之。只不過,彌勒佛那經典的笑容在這里也由此變得詭異和復雜,沒準等這笑容蔓延到觀眾面龐時,恐怕就變成了“苦笑”,因為它也再次提醒了人們自己負有的“重軛”。
作品《實在憋不住了》則從宏觀的文化角度延展了邱志杰的這一思路,數十個電動艾摩玩具被置于地板上,并對著擺在在它們面前的“名著典籍”和眾多“心靈雞湯”般的知性叢書笑得前仰后合,其中不乏諸多意識形態濃重的社會理論著作和宗教經典等驅動人類社會運轉的信仰理論基礎書籍,這一片由一個個憨態可掬的詼諧卡通形象所發出的的笑聲,也是藝術家對于尋求現實生活更多可能的探索,即使你是平凡無奇的蕓蕓眾生之一,也有權利質疑權威和人類的即成價值、固有觀念,這似乎在宣泄藝術家對于強權思想控制與精神奴役的抗議,以及對傳統價值體系在時代面前的無力的不屑嘲諷。這兩件作品中的“笑”似乎產生了一種極強的鼓舞和類似于煽動的氣息,給那些“膽大包天”又沒有可能將思想付諸行動的人們創造了一個“無傷大雅”的解決途徑。
如果說幾十年前那些“恢弘”的政治波普還能給人們的精神生活帶來一些疏解,那么在今天,當它面對多數人更為細膩的心靈感知和日趨縝密的思維邏輯時顯然已經有些力不從心,邱志杰將泛宗教意識、社會文化和細微的人本體悟非常聰明的代入到“高壓”立場,即——使人類文明的“體制原罪”再次成為新時期變遷語境下的眾矢之的,這一做法不僅結合了當下的流行文化,也使得自己的作品避免成為流于“形式表面”的低層次波普,而這種思路在本次的《失控》、《笑之書》等作品中也有不同體現。這部分作品更為直接的從人們的日常生活經驗入手,以相對不甚嚴肅的題材作為引子,其中,影像作品《失控》描述的是在學生宿舍、民工宿舍、等處播放各種搞笑影片,如趙本山小沈陽小品、郭德剛相聲、憨豆電影、周星馳電影等,藝術家借正面拍攝看錄像時不斷狂笑的人群面孔,將畫外音置換成奧巴馬就職演講等嚴肅的內容,這樣,就形成了美國總統的演講引發了人們莫名其妙狂笑的畫面,似乎在告訴人們——這才是真正值得發笑的“笑話”,當然,相比現實,這也許該是一個令人悲傷的“喜劇”。
開幕前三天,到場觀眾得以“面見”《混蛋音樂會》的現場“演出”,樂手們都佩戴了幾位如薩達姆、本拉登等“大獨裁者”們和恐怖頭子的面具,周身裝束與演出樂器更是有各種女性敏感器官模型搭配,樂隊奏響的樂曲在隆隆軍鼓的伴隨下,像是類似歐洲國家民俗的傳統節日盛會狂歡中的進行曲。而觀眾們則早在進場前就已經被要求佩戴好了各式“瘋子”、“小怪物”的面具參與這場歇斯底里的“聚會”。展廳門廊的展墻上則擺滿了數層舊時中國傳統節日里喜慶的“大頭娃娃”頭飾——而這也正是邱志杰此次作品展示的靈感來源。藝術家可能希望通過這種集合“轟炸”和并列堆積的方式,營造出一種“大喜”的氣氛,以此來提醒生活中隨處可見的“悲哀”。
邱志杰的“壞笑”與一本流傳于中世紀傳說中關于如何“笑”的禁書有關。相傳,看過這部禁書的眾多勇敢者都成了教廷絞刑架上的冤魂。我們暫且不去定論藝術家是否揭開了這其中延續了千年的封印,但在這短暫的“狂歡”之中,每個人是否都進入可了以引起自身共鳴的“復樂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