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字造字思維對現代吉祥物設計的啟示

撰文：陳淑姣 劉德欣

漢字是中華民族偉大的創造，在漫長的創造漢字過程中，形成了多種構形思維。研究表明，中國漢字的構形思維以人為本，而且這種以人為本的構形思維對中國設計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吉祥物設計是中國設計的一大門類，漢字構形思維在吉祥物設計中也發揮了巨大作用。

一、吉祥物設計的概念

吉祥物是人們表達理想和追求，寄托美好愿望的一種藝術形式。每種吉祥物都是特定民族的意識產物，體現了該民族的傳統文化和集體理想。吉祥物有傳統吉祥物和現代吉祥物之分，如中國的“松鶴”“蓮花”“喜鵲”等都是表達人們祈求生活吉祥如意的傳統吉祥物；現代吉祥物主要是指企業造型或主題造型，以一種造型形象作為企業活動或產品特質或主題活動的代表形象。現代吉祥物的思維意向根植在傳統吉祥物當中，現代吉祥物設計中的意象組合的民族審美與傳統吉祥物一脈相承。

圖1 第四屆金龍獎吉祥物“福龍”

二、漢字造字思維表達

中國漢字源于象形，長于狀物，博大精深，具有完美的構造和審美價值。東漢許慎著的《說文解字》中將漢字造字方法釋義為“六書”，六書即是六種造字方法，包括“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轉注”和“假借”，其中“轉注”和“假借”主要是用字方法。象形是指提煉了自然物形的主要特征，用簡約的線條來準確描摹出其神態，如“日、月、山、川”。指事是指用象征性的符號來表達比較抽象的事物，如“上”和“下”，兩個字是用橫線“一”為界，在橫線上畫符號表示“上”，而在橫線下面畫符號，則是“下”字。會意是兩個或兩個以上的獨體象形字合成一個新字，表達象形字或指事字難以表達的新的意義，如“從”字，一個人跟著另一個人向前走，表示跟從。形聲字由兩部分組成——形旁和聲旁，用形旁表意，聲旁表音，通過形聲字的意符就能了解字義的范疇，例如“櫻”字，“木”形“嬰”聲，表示一種發音和“嬰”同的樹木。

象形、指事、會意、形聲等漢字構造方法核心是漢字的象、意組合關系，其象形寓意、組接疊合以及以虛構實的造字原理和組合方法也是視覺圖形設計的經營方法。本文從漢字造字思維的意象表達、組接疊合、形聲類分等對吉祥物設計的啟示方面作一些探討。

圖2 古淮河文化生態景區吉祥物“安安”“瀾瀾”

三、漢字造字思維對現代吉祥物設計的啟示

1．象形字形象表達的設計啟示

漢字“近取諸身，遠取諸物”的圖“象”方法產生了“人物之形、山川之形、草木之形、鳥獸之形”的實物象形漢字的直觀傳達方式。如“山、川、日、月”等漢字造字用本身物形的主要特征表達事物形態，是一種直觀象形的造字方法。這種直觀象形的設計方法很早就體現在中國傳統設計中。中國傳統招貼或招牌中主要采用實物形象為設計元素，傳達商品的功能屬性和含義，如米店用圖畫糧倉和米的形象作為標志，布店在牌子上畫出各色綢布的圖畫。吉祥物是一個民族趨吉避兇，追求和平美好幸福生活的一種表達，有托物言情的主要特征，因此，在吉祥物設計中借用漢字的象形直觀表達方法是常用的思維方法。

第四屆動漫金龍獎的吉祥物“福龍”是清華大學吳冠英教授創作的。“福龍”采用高貴的金黃色作為主色調，形象表達了動漫藝術的無限創造性。龍是中華民族的精神象征，代表了五千年悠久歷史，用龍作為吉祥物能體現人們最美好的愿望。吉祥物“福龍”形象直觀表達了華語動漫最高獎“金龍獎”的主旨（圖1）。

筆者創造了古淮河文化生態景區吉祥物“安安”“瀾瀾”，“安安”“瀾瀾”采用中國漢字“淮”的“氵”形“隹”聲為基本元素進行設計。甲骨文、金文的“隹”字，像一頭、身、翅、足俱全的鳥形 ，體現了古淮河流域的地理特征。“安安”“瀾瀾”造型借用甲骨文“隹”的元素，是一只吉祥鳥，頭冠是水滴元素，形象表達了古淮河文化生態景區的地域文化特征，凸顯了以水為魂的文化歷史（圖2）。

2．會意字意象組合的設計啟示

會意字一般由兩個以上的不同象形字組成，會產生新的意象組合。會意字的意象組合是一種圖形會比的方法，在甲骨文中，這種圖形會比意象特征很明顯，如人手持戈自然聯想為動“武”；“明”字由日和月兩個字組成，有日有月，當然明亮；“泊”一條船停在水岸邊，意即為“泊”。可以看出對于不太容易表達的抽象觀念，用圖形會比方法的意象表達能使人們很快接受和理解，體現了其聯想、暗示的功能。依托這種功能以及人們的生活經驗和對生活的認識，會比圖形完成了從意義的合成到意義的轉換，體現了漢字思維的創造性和靈活性。在現代吉祥物設計中，也多借用圖形會比的方法傳遞出新的意義。

1999年慶祝澳門回歸祖國的吉祥物，是由澳門藝術家陳炳豪先生設計的一只口含祥云的燕子。慶回歸吉祥物“燕子”口含祥云、興高采烈地飛向“九九澳門回歸”的標志，象征中國對澳門恢復行使主權，寓意燕歸巢。該吉祥物設計充分運用燕子這種富有祥瑞、和善、喜慶的象意，形象表達了“九九燕歸巢”這一中國人民共同期盼的愿望（圖3）。

圖3 1999年澳門回歸吉祥物“九九燕歸巢”

3．會意字組接疊合的設計啟示

在中國漢字構造中，象形字多是獨體的，而會意字多是合體的。如會意字“采”，手摘花木，表示“采”；“寶”，下面是玉，上面是屋子的象征，組合在一起，表示“寶”，“騎”由“馬”、“大”、“可”三個獨立象形字組合而成等等。可以看出，會意字主要是由具有獨立意義的象形字組合而成，整體是一個字拆開后仍然是獨立的漢字。會意合體字這種既整“合”又可拆“分”的特征，對吉祥物設計的構成方式有重要的啟示。

2009年第十一全運會的吉祥物是“泰山童子”，“泰山童子”的主體形象以泰山石和吉祥紋樣為主要表現元素，吉祥紋樣與五官形象巧妙穿插，現代泰山石與肢體靈活組合。在設計過程中，作者將這些傳統與現代元素進行拆解并重新組合，既分又合，設計獨特，創造了一個朝氣英武、活力四射的“泰山童子”吉祥物（圖4）。

漢字的組接疊合存在一個空間構造對稱性問題。漢字的對稱性分兩種，一種是絕對對稱，如“林”、“森”等左右和上中下結構的字；另一種是相對對稱，在變化中求穩定，在穩定中求變化，如“張”、“依”等字，雖然字形不是對稱的，但兩字都用豎鉤作為支撐全身的主筆畫中心軸，有了中心軸，中國的方塊漢字才能在穩中求變，變中求穩，達到均衡統一。中國吉祥物設計也廣泛存在絕對對稱和相對對稱的結構形式。如2008年奧運吉祥物“福娃”，頭飾、五官、身體，左右對稱構成，有統一、穩定等審美感受。2008年殘奧會吉祥物“福牛”樂樂是一種相對對稱設計。“樂樂”抬腿踱步的形體不是對稱的，但是另一條著地的腿是重力中心，支撐全身，這種穩中求變的結構設計體現福牛樂樂怡然自樂、憨態可掬的倔強勁頭（圖5）。不管是漢字組接疊合中的拆分、整合，還是其空間結構的對稱特性和穩中求變特征，都已經成為吉祥物設計中普遍運用的構形法則。

圖4 第十一全運會的吉祥物“泰山童子”

圖5 2008年殘奧會吉祥物“福牛”

圖6 2008年第二十九屆奧運會吉祥物“福娃”

4．形聲字多樣統一的設計啟示

形聲造字法，是一種以類化的方式進行漢字創造的方法。形聲造字法把漢字劃分為聲旁和形旁，聲旁表音，形旁表意。如“油”，“氵”形“由”聲；“像”，“亻”形“象”聲。聲旁和形旁的任意組合便能產生成千上萬的新字，如“仨、仔、伢、伯、仲、佃”。我們說，形聲造字法有著個體與共性多樣統一特征，如在“址、壩、坎、城、坳、墟”等地域系列字里，表聲的“止、貝、欠、成、幼、虛”等部首通過意會和聯想，直觀地傳達出地域的不同形態特征，體現了多樣統一。

漢字的偏旁部首造字方法是中國人對事物進行群類劃分的體現，中國漢字也因采用了類化方法建構了豐富的語言表達。李叢芹博士在《漢字與中國設計》中稱形聲造字的類化方法為“一藤多瓜”。這種“一藤多瓜”的構詞方式透露出中國人思維的非概念性特征，即對一個“理”的描述，必須通過對顯示其特征的多層之“象”的綜合感知才能揭示其內涵。這種思維意象體現了中華民族對事物認識的多方位多層次的思考，這種反復深化其認識事物的思維方式也是“多樣統一”的審美法則的體現。

2008年第二十九屆奧運會吉祥物“福娃”是五個形象，感覺新穎特別。從設計的表象來說，中國傳統文化里人們有“五福臨門、五谷豐登”的訴求，“五”代表了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從設計思維來說，借鑒漢字“一藤多瓜”的類化造字方式，五個福娃可以反復深化人們對中國傳統藝術和燦爛文化的認識，五個福娃造型分別融入了奧林匹克圣火、魚、大熊貓、藏羚羊、燕子的形象，其形象設計表達了中國人多方位多層次的對奧林匹克的繁榮、歡樂、激情、健康與好運的精神理念的理解。同時，也全面詮釋了“多樣統一”的審美法則在中國吉祥物設計中的靈活應用（圖6）。這種反復強化認識，多層次多方位表達理念的設計方法也體現在2010年廣州亞運會吉祥物“五羊”的設計上。

前述幾個方面是漢字造字思維在吉祥物設計中應用的分析與探索。除了漢字的象形、會意、形聲造字思維表達外，在具體表現上還可以借助漢字設計思維中的指事、假借等多種方式。因此，在藝術設計中努力發掘漢字設計理念，運用獨特、鮮明的方式和手段去表現主題，為吉祥物的設計帶來新穎性、創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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