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增 陳秀麗
京津聯動發展是中央實施京津冀協同發展戰略的核心內容,也是中央實施京津冀協同發展戰略中難度最大的問題,而京津聯動發展首要的問題是京津功能定位之協調問題,在北京的首都核心功能定位確定后,天津的定位問題,就成為亟待研究和解決的重要戰略問題。
1996年,國家進入“九五”計劃時期,國家“九五”計劃將環渤海地區列為7個跨省區市經濟區域的第二位,與此同時中央對北京進行了新的定位是政治中心、文化中心和國際交往中心。并于1999年確定天津要努力建設成為我國“北方重要經濟中心”的定位。
“北方重要經濟中心”定位的最大問題在于從頂層設計的角度來看,北方不僅有天津,還有其他城市是經濟中心。其他城市是誰?雖未明確,但給人留下了想象空間。天津在歷史上是中國北方的經濟金融中心,后來由于計劃經濟的影響,使天津的北方經濟金融中心地位被削弱了。改革開放后,天津的地位雖有恢復,但差距仍然較大。此時天津本來實力就不強,再加上此非強有力的定位,不僅面臨北京,而且還面臨中國北方其他城市的競爭,因此,北方重要經濟中心建設的進展在實踐上比較緩慢。
2006年3月22日國務院常務會議,審議并原則通過了《天津市城市總體規劃(2005年-2020年)》。《規劃》明確提出:“天津市是我國直轄市之一,環渤海地區的經濟中心,將天津市逐步建設成為經濟繁榮、社會文明、科教發達、設施完善、環境優美的國際港口城市,北方經濟中心和生態城市。”
國際港口城市,北方經濟中心和生態城市定位,是在天津濱海新區開發開放納入國家發展戰略的背景下,是在天津濱海新區被中央定位為現代制造業和研發轉化基地,北方國際航運中心和國際物流中心、北方對外開放門戶的基礎上形成的。顯然較第一次“北方重要經濟中心”的定位層次有了較大的提高,從以后的實踐上來看,也較以前有了較大的成效,但由于此定位的不完整所潛伏的問題,最終導致以后在實踐上不斷出現京津聯動發展的矛盾問題。
即第二次“北方經濟中心”定位也有一定的缺陷。主要是僅有北方經濟中心的定位,而無北方金融中心的定位,從而缺乏現代經濟的核心內容支撐,在實踐上往往受到來自北京的某種發展制約。例如由國函 〔2008〕26號文,即《國務院關于天津濱海新區綜合配套改革試驗總體方案的批復》原則做出的:“積極支持在天津濱海新區設立全國性非上市公眾公司股權交易市場。積極支持在天津濱海新區設立全國統一、依法治理、有效監管和規范運作的非上市公眾公司股權交易市場,作為多層次資本市場和場外交易市場的重要組成部分。”天津按照中央文件有關精神進行先行先試,發起設立了具有全國性證券第三板市場性質的天津股權交易所,但北京還是以“新三板”的形式,建立了具有全國性證券第三板市場性質的中關村代辦轉讓系統。最終由于北京的強勢,使天津在全國性證券第三板市場的建設中處于弱勢地位。不僅如此,天津先行先試建立了天津金融資產交易所,北京也建立了北京金融資產交易所。這些不僅造成京津冀的金融市場出現重復建設,造成金融資源浪費,而且導致中央頂層設計的發揮天津國際港口城市、北方經濟中心和中國經濟增長第三極的作用受到了一定程度的負面影響。
當然,北京的強勢也來自于2008年4月,北京市委市政府發布的《關于促進首都金融業發展的意見》所明確提出的建設“具有國際影響力的金融中心城市”。從國際實踐來看具有國際影響力的金融中心城市有美國的紐約、英國的倫敦和德國的法蘭克福等,這些城市都是國際經濟金融中心城市。北京市委市政府提出的建設“具有國際影響力的金融中心城市”,顯然是與中央賦予北京的定位是相悖的,但由于天津沒有明確的北方金融中心定位之地位,全國性總部金融機構又大多集聚在北京,自然處于相對弱勢地位。
雖然天津試圖彌補自己在定位方面缺乏金融中心定位內容的缺陷,并避免使用北方金融中心的詞匯刺激北京,而策略性地提出了“積極推進金融綜合配套改革,建設與北方經濟中心和濱海新區開發開放相適應的現代金融服務體系,辦好全國金融改革創新基地,建立更具活力、更加開放的金融體制,增強對區域經濟的金融服務功能。”但由于它并不是直接的定位,而是帶有輔助性的內容,因此不具有強有力的功能定位之地位,致使天津的金融改革先行先試和金融業發展方面處于不是十分有利的地位。
鑒于上述情況,鑒于當前京津冀協同發展戰略形成的新機遇,天津在功能定位方面,除了制造業中心及北方國際航運中心定位擁有無可爭辯的地位,沒有什么大的爭議和問題之外,提出的“北方經濟中心、國際物流中心、北方金融創新運營中心、北方對外開放門戶”等,均有待做進一步分析和研究。
“北方經濟中心”是2006年國務院批復的天津市城市功能定位,天津堅持是沒有問題的,但如果不能與北方金融中心并列,必然會在未來的發展實踐中導致上述問題再次發生。今年5月份我作為天津社科界的專家學者代表赴北京出席由京津冀三地社聯共同主辦,并由北京社聯承辦的京津冀協同發展論壇進行交流時看到,仍有不少知名專家學者,將北方經濟中心定性為以制造業為主的功能,似乎北方經濟中心是北方制造業中心。筆者也向他們提出歷史上和當代國際上,有沒有不是金融中心的經濟中心城市之問題。而在場研討的專家學者沒有一個人能做出此回答,關鍵在于從實踐上來看,沒有金融中心功能的,僅僅是制造業發達或商貿業發達的城市,只能是制造業中心(工業中心)或商貿中心。
其實經濟中心城市是指一國或地區內社會經濟活動集中、影響周圍一定范圍經濟生活的城市。按其經濟影響范圍大小,可分為全國性的、跨行政區的經濟區域的、省級性、地縣級經濟中心等。不僅如此,經濟中心應包括生產、商業貿易、金融服務等功能。經濟中心城市一般擁有雄厚的物質基礎和工業生產能力,以其眾多工業產品供應周圍地區;作為物資集散的商業貿易中心,必須有方便的交通運輸聯系和商業貿易機構;同時必須擁有為經濟活動服務的發達金融業。特別是天津這樣的跨行政區的北方區域經濟中心不應僅是制造業(工業)中心等,而且同時擁有金融中心等功能。因此,擁有多功能的,特別是擁有金融中心功能的北方經濟中心,才能是真正的北方經濟中心,才有利于在京津冀協同發展戰略背景下,在京津聯動中充分發揮作用。
在新時期新階段能否用北方金融創新運營中心的定位,來實現北方金融中心和北方經濟中心的發展目標?筆者認為這是很難的,從天津的主觀上來看是想用一種似乎較緩和的概念不至于刺激北京,以便使天津能有一個相對寬松的經濟金融發展環境,其實這是天津市的一廂情愿。這是有實踐作為依據的。記得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中后期,當天津市發現中央不再賦予北京經濟中心的功能定位之后,認為建設北方經濟金融中心有了機遇,但又考慮全國性多數總部金融機構坐落在北京。于是提出天津的北方金融中心主要應發揮金融運營中心作用,北京主要應發揮全國的金融管理中心作用。后來筆者跟蹤了一下北京的反映是:“金融管理中心就不能金融運營嗎?”其主要依據是北京的工農中建等大的商業銀行總行在對其所轄的全國各分支機構進行管理的同時,也在資金調撥等方面運籌和運營。

2006年之后當濱海新區開發開放納入國家發展戰略,天津面臨新的定位時,在爭取北方經濟中心定位的過程中,沒有爭取北方金融中心定位,也主要是怕刺激北京。于是提出建設與北方經濟中心和濱海新區開發開放相適應的現代金融服務體系和全國金融改革創新基地。但實際上并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上述的全國性證券第三板市場的激烈競爭就是一個很能說明問題的例證。
其實與其退讓妥協不能解決根本問題,不如理直氣壯地爭取北方金融中心定位,因為歷史和實踐反復證明,沒有北方金融中心定位的北方經濟中心的定位是很難實現的,至少是很難較快實現的。既然中央賦予了天津北方經濟中心定位,那也就一并賦予天津北方金融中心定位才是。
還應指出的是,北方金融創新運營中心是一個不完整的功能。因為搞金融創新和金融運營,必然會面臨金融風險,防范和化解風險不進行金融監管行嗎?都放到北京去進行金融監管行嗎?顯然是不行的。因此,與金融創新運營相適應要加強金融管理,要兩者并行。天津若提出北方金融中心定位就能高度概括北方金融創新中心、金融運營中心,以及金融監管中心的新定位,并能為天津未來五年乃至更長時間的發展預留空間。就像當年上海的四大中心定位時基本不具備條件,但考慮其發展潛力和發展前景,上海還是爭取并最終獲得定位乃至多年來未發生變化,不斷地向前推進。
問題的關鍵不在于概念是否緩和或刺激,而在于京津冀協同發展戰略背景下,天津面臨北京無論是在理論上還是在實踐上都不能再搞金融中心建設的機遇條件下,天津在爭取北方金融中心定位的過程中,如何在金融運營、金融創新和金融監管等方面,與北京的多數總部金融機構在金融運營、金融創新和金融監管進行錯位。其實兩者在戰略空間和層級上不在一個層次上,這是應該讓北京放心的。這正如天津在融資租賃業的創新、運營和監管一體化的發展,并且業務占全國近三分之一的份額,不僅沒有動搖北京的總部金融機構之地位,而且促進了其業務發展那樣。
不僅如此,天津也不必過分擔心北京擁有太多的總部金融機構問題。誠然,我們過去常常擔心北京擁有太多的總部金融機構,天津怎能建成北方金融中心呢?當年上海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提出重建遠東的國際金融中心地位時,上海僅有交通銀行、太平洋保險公司等少數幾家總部金融機構,但后來上海在中央的支持下建立了全國性的金融市場,最終使上海的金融中心地位逐步獲得了實現。當前天津雖然也缺乏全國性總部金融機構,但最缺乏的是具有較大影響力的全國性金融市場。天津要與北京錯位的是爭取北京不要在創新型金融市場的建設方面與天津競爭。
這些不僅需要在京津聯動發展中與北京對話,更需要爭取中央的頂層設計之支持。
“國際物流中心”是當年中央對天津濱海新區的功能定位,但從今天與時俱進的角度來看,還是有欠缺的。因為那時不論是天津地方,還是中央有關部門,在研究天津濱海新區的定位時,都忽視了天津的北方國際貿易中心功能。歷史上天津是中國北方的經濟中心,其中的重要內容除了有北方工業中心、北方金融中心的功能之外,還有貿易中心的功能。從當代中國北方區域經濟發展的角度來研究,在擁有北方國際航運中心功能定位的基礎上,再加上北方國際貿易中心的功能,將比北方國際航運中心加國際物流中心的影響和作用要大得多。因為從國際經驗和實踐來看,國際貿易中心是比國際物流中心的功能更加綜合的經濟系統。
一是國際貿易中心擁有較強的經濟實力和發達的工業水平,對周邊地區或國家,能形成較為廣泛的集聚和輻射面。從而有利于為國際間的貿易提供豐富的可供交換的商品。國際物流中心只需在國際貿易中心當中,為國際貿易中心提供配套與服務,形成的要件相對國際貿易中心的形成條件相對簡單。
二是國際貿易中心擁有較高的科技水平和先進的科研成果。科技先進,人才薈萃,是保證國際貿易中心形成、鞏固并得以不斷發展的支撐和潛力。從而形成不斷升級發展的商品制造和交易環境。而國際物流中心不必是研發創新中心,只是間接應用創新研發的新成果于物流實踐環境中。
三是國際貿易中心比國際物流中心產業鏈要長,創造的附加值要大。國際物流中心常常被視為國際貿易中心的組成部分。
從目前來看,天津的土地資源日益稀缺和匱乏,必須由單純的國際物流中心向發達的國際貿易中心方向發展,才能獲取更大的附加值和提高競爭力,更有利于促進和加快北方經濟中心建設。上海和香港就用國際貿易中心涵蓋了國際物流中心,其經驗就非常值得天津借鑒,也是天津在向中央爭取新的定位時應特別注意的重要內容。
“北方對外開放門戶”也是當時中央對天津濱海新區的功能定位。有了這樣的定位有利于天津的經濟發展走在國際的前沿地帶,有利于發揮濱海新區改革開放及經濟發展的排頭兵作用,如今北京提出天津的“北方對外開放門戶”定位要與北京的“國際交往中心”定位進行錯位。其實這是沒有大問題的,因為濱海新區開發開放納入國家發展戰略背景下的“北方對外開放門戶”定位,一開始就是與北京的國際交往中心定位錯位的。只是由于我們以前沒有注意進行較好的深入研究,僅僅認為“對外開放門戶”比過去“對外開放窗口”開放度大了。開放度增大是很自然的,其實不僅如此,還有一個與北京全國的國際交往中心開放的角度錯位問題。
一是交往的層級不同。即北京依托全國政治中心、文化中心和科技創新中心功能資源所形成的國際交往中心交往的層級,一般比“北方對外開放門戶”的天津要高。
二是國際交往的數量和規模不同。即北京依托全國政治中心、文化中心和科技創新中心功能資源所形成的國際交往中心交往的數量和規模一般比“北方對外開放門戶”的天津要多要大。
三是國際交往的風險度有所不同。即北京依托全國政治中心、文化中心和科技創新中心,特別是依托全國政治中心功能所形成的國際交往中心之國際交往活動,要更多地考慮穩定和安全及防范國際風險,而作為“北方對外開放門戶”的天津之國際交往活動,則偏重于先行先試和探索性,為形成國家常規性的國際交往活動規范進行實踐探索,為首都的國際交往承擔風險。
沒有北方金融中心的北方經濟中心是難于建成的,至少是很難較快建成的,而且還有可能成為單純的制造業中心或其他單純的功能中心,使天津的作用發揮受到局限。
因此建議,在京津冀協同發展戰略背景下,構建天津的定位,應在北方經濟中心的基礎上,當然不讓地要爭取北方金融中心定位,為未來五年乃至更長時間的天津北方經濟中心建設重要支撐的金融中心建設留下空間。否則運用北方金融創新運營中心,既與北方經濟中心定位不匹配,也還容易給外界造成天津的底氣不足,不那么理直氣壯的感覺,處于弱勢地位。
國際貿易中心是比國際物流中心的功能層級要高,是充分融合的、國際化的物流、人流、商流、信息流和資金流一體化的產業鏈條。因此,國際社會往往把發達的國際貿易中心視為國際物流中心發展的高級化產物,并將國際物流中心視為國際貿易中心的重要組成部分。
建議天津應順勢而為,用國際航運中心和國際貿易中心的定位,替代原來的國際航運中心和國際物流中心,以尋求更大的發展空間和北方經濟中心建設更有利的地位。
綜上所述天津的功能定位應該是:北方經濟中心、金融中心、現代制造業中心、國際航運中心、國際貿易中心、對外開放門戶。
若考慮國內中心城市北京和上海定位的高度概括,且只用四個關鍵詞,如北京定位:全國政治中心、文化中心、國際交往中心、科技創新中心;上海定位:國際經濟中心、金融中心、貿易中心、航運中心。為了在定位的體例上保持一致,那么天津定位應舍棄國際貿易中心、對外開放門戶,表述為北方經濟中心、金融中心、現代制造業中心、國際航運中心。
主要理由是國際航運中心是一個較為綜合的發展概念,一般指以國際貿易、物流、金融中心等為依托的國際航運樞紐功能,舍棄國際貿易中心概念表述無礙大局(只是需要在今后的宣傳工作中將國際貿易中心、物流中心包含在國際航運中心之中,以推動建設)。舍棄對外開放門戶概念也無礙大局,因為對外開放門戶無非是一個發展的姿態或形態,無論北方經濟中心、金融中心、現代制造業中心,還是國際航運中心建設,都必須在開放的形態下進行,從而使對外開放門戶的開放形態包含在天津的四大中心功能定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