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城學院思政部,山西 運城 044000)
當代中國,任何關于知識分子問題的研究都無可回避地需要面對一個看起來似乎簡單事實上卻非常復雜的問題,那就是“知識分子”是什么?但事實上,“知識分子”這個詞卻又是個認真推敲起來很難說清楚的概念。給人的感覺,就如同早期基督教經院哲學杰出的教父奧古斯丁(公元354-430)所說的那樣:“沒有人問我,我還明白。如果有人問我,我想說明白,卻是茫然不解了”。[1]當代中國對于“知識分子”的理解眾多,因此,“知識分子”到底應該如何理解是有必要厘清的問題。
邏輯地考察,“知識分子”是什么的問題是一個有機的系統,可以具體解析為四個問題:知識分子曾經是什么、知識分子現在是什么、知識分子將來是什么和知識分子應該是什么。前三個問題涉及“知識分子”是什么的事實層面 (即“實然”:包括既定事實和推定事實),關于它們的定義可稱之為知識分子的描述性定義;后一個問題涉及邏輯層面 (即“應然”)關于它的定義可稱之為知識分子的規范性定義。
描述性定義屬于“史”的視角。從知識分子的歷史上看,“知識分子”是什么難以有一個最終的規定。不同的歷史背景、歷史條件、歷史環境決定了“知識分子”到底是什么的問題,所以“知識分子”是什么的問題必然是動態的,可以根據具體的歷史做出結論和進行理解。規范性定義屬于“思”的視角,知識分子問題研究者由“思”而認為知識分子應該、應當是什么。當然,研究者自身作為知識分子,在“思”的時候,“須入乎其內,又須出乎其外。”[2]因為,身居局中,局中人知甘苦;身處局外,局外人有公論。
關于“知識分子”是什么的理解,把以上兩個視角結合起來,從系統論出發展開,大致可以解決。
系統是由若干要素組成的具有特定功能的整體。知識分子群體因為擁有相對更多的知識而成為知識分子系統,由每個知識分子個體組成。既然是系統,那么知識分子就必然具備其特定的功能,這樣的功能,學界基本公認的就是知識分子對世事關懷之心、關懷之言說、關懷之行動。事實上也有不少知識分子自身不愿意承認有這樣的關懷,或者,他們有這樣的關懷而不自知,但客觀上他們潛意識里都存有這樣的關懷機制。就是說,作為已經成為擁有相對更多知識的人,他們的思想、或者是語言、或者是行動、或者是兼而有之,會對世事進行關懷。所以從知識分子功能方面理解知識分子的話,那就是相對意義上的更多知識的擁有者就是知識分子。
對世事關懷之心,如果未見言說和行動,只有自己知道,那么,我們并不能說這個人是否關懷世事,但也不能否定有關懷之心,即使僅僅是致力于自己的專業領域內,并沒有明確表現出對世事的關懷,應該說,也可以從實際的專業的效果中體現其對社會、對世事的關懷來 (雖然可能他本人確實不自知)。畢竟從嚴格的意義上理解,存在于社會中、處于社會關系中、進行社會活動的人,真正不關心世事的人恐怕是沒有的,不論其有沒有以知識作為基礎。至于具備知識基礎和文化基礎的人,更不必贅述,自然應該視作知識分子。
對世事關懷之言說,作為知識分子的條件,很重要,因為知識分子具有知識和文化的基礎,因此具備了可以言說的可能(這里的言說,不僅僅是純粹的語言,文字也包括在內)。正如法國著名思想家福柯所說的那樣,這是知識分子所擁有的話語權力,因為了這樣的“特權”,所以知識分子可以充分地說明他對世事的關懷以發揮知識分子獨特的功能,進而也就可以被證明自己是知識分子,而至于言說內容的傾向性,服務了哪些不同的對象,則并不重要。[3]這種傾向性的不同只是說明了知識分子本身的關懷對象不同,并不能作為是否是知識分子的標準,知識分子很重要的本質就在于言說,不同的言說,不同言說的爭論,都只是觀點、認識和看法之爭,而不是知識分子與非知識分子之爭。
對世事關懷之行動 (暫時不考慮對世事關懷之心和關懷之言說)也是知識分子的重要功能。如果一個具備一定知識基礎的人對世事有關懷之行動,而不僅僅是終生孜孜不倦地全部行動都集中在自己的“份內”,那他也就是知識分子了,因為他的行動足以證明一切!即使他沒有明確的就是為了關懷的思想或意圖,即使他沒有明確的就是為了關懷的言說,但行動已經體現了他作為知識分子所具備的特定的功能。對于判斷一個人是否是知識分子的理解,從一般意義上而言,最重要的就是看他是否有對世事的關懷之行動。或許,他沒有直接和明顯的關懷世事之心,或許他沒有直接的或明顯的關懷世事之言說,但這些似乎并不重要,行動才是最重要的。此間道理正如馬克思所說的那樣:“哲學家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問題在于改變世界”。[4]誠哉斯言!
知識分子作為一個有機的系統,必然有其特定的層次性。[5]筆者對知識分子層次性劃分,大體為三。
首先,從最寬泛意義上理解,知識分子就是我們現代漢語中通常理解的“受過一定教育,相對具有較高文化水平的人”,但并不是一定從事腦力勞動或腦力工作的人,因為隨著教育的普及、社會的發展,傳統意義上的腦力勞動者和體力勞動者的區別正在模糊化,將來,這一趨勢更為明顯,以是否從事腦力勞動作為知識分子的標準,有過時之嫌,而且即使是從事體力勞動的群體中,也有相對較高文化水平的人,他們并不一定通過腦力勞動來獲取生活資料,但他們可以憑借其較高的文化水平,而發揮其他人難以發揮的作用和功能。這樣理解知識分子,就避免了在不同的時代、同時代不同的地區關于知識分子界定的難題,從相對的角度理解,只要具備較高文化水平的人就是知識分子。如,在古代,只要是讀書人就是知識分子;在新中國成立后,曾經高中、中專畢業就是知識分子;現在,有的社會學者認為大專畢業都不能算是知識分子了,但在經濟文化相對落后的地區,高中、中專畢業仍然可以被看作是知識分子,在城市或經濟文化相對發達的地方就不能這樣認為。
其次,在上述知識分子第一層含義的基礎上要有更高的要求。除了“受過一定教育,相對具有較高文化水平”以外,知識分子還是一個“以創造、傳播和應用科學文化知識為專門職業的腦力勞動者”群體,是“具有較高文化水平、從事腦力勞動的人”。[6]同時,除了職業和更高的文化程度之外,它作為一個特殊的群體,還要具有一定的特殊稟賦和氣質,具有一定的特別思維方式與價值傾向等。在這種理解中,知識分子的數量,明顯要比第一層理解的知識分子數量要少的多,在質的要求上也更高一些,簡言之:內涵更多,外延更少。當然,他們在自己專門領域的基礎上發展出一種對國家、社會、文化的歷史關懷感和時代關切感,他們更可能具備比較強烈的社會責任意識,更可能關注精神、價值、觀念等文化方面的內容,更可能對構建和形成社會文化模式和社會秩序起大的作用,從而期望能推動社會進步和國家富強等。
在具體的分層操作中,對于這種知識分子的要求,并不能高,他們可能沒有直接表現出關懷社會的意識來,但只要在自己的專業領域內做得很好,就必然具有一定的特殊氣質、特別的思維方式、特別的價值傾向,因此,他們也屬于這一層的知識分子。同時,對于這一層知識分子,也不需要有道德的、倫理的、政治的、文化的、精神的、經濟的等必然如何的諸多要求,也就是說,對于知識分子,他自己到底如何為人,如何做知識分子,不用作太多的考慮,因為即使考慮,有時也不能知道他到底如何為人,如何做知識分子。真實的他們:有的具有較為明顯的人文精神或科學精神,有的不明顯;可以批判,可以不批判;可以居于“體制”內,可以在“體制”外;可能有的卑鄙,有的高尚,有的下流,有的上流,有的可以不計利害榮辱,也可以因為利害榮辱而另有表現……但只要大體表現為是腦力勞動者,大體能代表科學、理性、良心就可以了,真正能否代表,并不重要。
最后,形而上的分析,千百年來人們對于知識分子的通常理解主要是指“理想型”的知識分子,[7]即知識分子群體中的精英。
關于這一層次對知識分子的理解,在第二層的基礎上,要求更高!在他們的專業領域之內,固然要做的很好,但除此而外,還必須具備特殊的稟賦和氣質,必須具有特別的思維方式與價值傾向;必須謹守自己的求真精神,同時也是具有崇高的道德情操的人;必須具備強烈的社會責任意識,有“以天下為己任”的精神;必須關注人類和社會的基本精神、基本價值、基本觀念等內容,比如公平、正義等;必須對構建和形成社會文化模式和社會秩序起很大的作用,是探索者、開拓者、導航者;必須能發揮作用推動社會進步、國家富強;必須具有在必要時超越自己利害得失的犧牲精神,為了國家、民族、社會,真正能夠做到“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等等。
這一層的知識分子,“只問是非,不管其他”,只對思想和見解負責。根本不考慮一個時代流行時尚的意見,不考慮他人對其思想言論的好惡情緒,不考慮其思想言論行動所引起的結果是否對自己有利,不考慮探索和堅持真理而是否與整個時代背離。恭維熱捧,不會使他得意忘形;誣蔑誹謗,不足以動搖他的見解;榮華富貴,不能奪去他對真理追求的熱愛;侮辱迫害,不能掠走他對尊嚴捍衛的執著……
這一層的知識分子是真理的衛道士,理性的擔當者,公正的代言人,良知的守護神,社會的防腐劑,時代的精英族。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認為,作為知識分子,其更多的知識基礎是必須的,只要具備了更多知識的基礎,就必然具備知識之外的職能,至于其職能發揮的如何,是強還是弱、是直接還是間接、是明顯還是不明顯,倒是其次的,這就全看知識分子自身了。正如葛蘭西關于知識分子理解的那樣:“我們可以說所有的人都是知識分子,但并非所有的人在社會中都具有知識分子的職能”。[8]當然,在有的學者看來,這樣理解知識分子,可能會將知識分子的概念泛化。但在筆者看來,這不是泛化,而是從“知識分子”這四個字直接理解的必然。所謂的“泛化”,其實內心對知識分子的理解還是擺脫不了精英意識。我們現在對知識分子的理解,有大眾的普通的知識分子,有精英的知識分子,還有介于兩者之間的知識分子,應該說對知識分子的理解是全面的和恰當的。并且,隨著我國當代教育的繼續發展,知識分子的群體必然不斷發展壯大,將來的社會是學習型的社會,人人都是知識分子也不是不可能,因此,理論只有適應這種社會發展的實際,才可能是正確的理論。畢竟我們對于知識分子的理解,不能做絕對的理解,亦不能做靜態的理解,而相對的、動態的理解,才可能是最恰當、最科學的理解。

泥模藝術——天河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