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新育

核心提示:應主動對接有潛力成為自貿區的候選地區,而不是片面追逐上海自貿區對外開放的擴大效應,這樣做才有利于實現呼吁已久的“全國統一大市場”。
上海自貿區獲批落地是上海市乃至全國新一輪開放經濟發展中的一件大事。
自1972年美國取消對華全面貿易禁運后,中國政府開始研究海外保稅區、出口加工區等經濟特區發展經驗。從設立深圳等經濟特區,到浦東開發開放,再到批準設立上海自貿區,中國經濟特區建設至此達到了新高峰,甚至可以說上海自貿區是經濟特區“終極版”。這也意味著中央決策層對上海的期望定位,不僅僅是“中國的上海”、“東亞的上海”,更是“世界的上海”。
微觀管理制度創新關乎成敗
上海自貿區建設包括兩個層次的內容:宏觀層次的產業發展和產業結構選擇;微觀層次的管理制度創新。
在產業發展和產業結構選擇方面,上海自貿區發展的基礎是貨物貿易的自由化、便利化,特別是轉口貿易的長足發展。此外,服務貿易自由化將是該自貿區試點的重頭戲,包括金融創新方面的先行先試,特別是離岸金融業務可望獲得巨大發展。
在管理制度創新方面,上海自貿區將延續中國經濟特區“試驗田”的功能,促進中國開放經濟更上一層樓。該自貿區在深化改革、加快政府職能轉變、探索投資管理模式創新、簡政放權、減少和消除過度管制、擴大服務業開放、加快轉變貿易發展方式、深化金融領域開放創新、建立與試驗區相適應的監管等制度環境方面的經驗,并將有秩序地向全國推廣。
微觀層次的管理制度創新既是上海自貿區成敗的樞紐,又是推而廣之示范全國的試驗。無論是在該區域內實行“負面清單”管理,還是暫停實施某些法律法規,所有這些具體措施都是指向簡政放權,激發經濟活力,降低經濟運行成本,避免陷入過度管制的誤區。
目前,中國抵抗經濟變動沖擊的能力大大增強,已經具備減少直接管制、采用間接管理的條件。在高喊“法治”的當下,不管這些管制是以“法律”的形式或是以行政指令的形式出現,減少各種管制顯得尤為重要。
美國和歐洲已提供了很多教訓。由于深陷法律的迷魂陣,知名歷史學家尼爾·弗格森曾在《新聞周刊》上撰文指出,在紐約開設一個銷售檸檬水的小攤,要花費65天時間才能通過官方審批,其中等待食物保護證書就需等5周,這個案例已經接近發展經濟學家埃爾南多·德索托指責的第三世界貧困國家的過度監管和低效率。
切莫片面追求自貿區效應
特別重要的是,過去30余年的開放是“與國際慣例接軌”,此次外界普遍將上海自貿區稱作“再造一個香港”,但該自貿區在探索中完全有可能提供一個國際模板,使其超越香港成為可能。
還有不少人認為,上海自貿區建設有助于對接TPP(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議),但筆者對此不完全贊成。
由于美歐律師數量比中國多得多,且現行國際經濟法規體系由他們主導建立,所以他們更主動提出一系列新的區域經濟一體化方案,及新的國際貿易規則方案等。筆者懷疑對接TPP能帶來多少積極影響,這類由美國發起的區域經濟一體化組織,應采取對策而不宜亦步亦趨。
從全國范圍來看,國內區域發展不平衡,使外部投資者在中國能夠享受到更長的產業生命周期。那么在東部喪失競爭力的成熟產業一旦轉移到中西部,仍能重獲活力,如此長的生命周期是其他大多數中小國家不可能獲得的。中國政府的區域發展政策和對產業轉移的引導,又將使這一優勢得到充分發掘。
對于湖北等內陸地區而言,《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已經強調了擴大內陸沿邊開放,這是擴大對外開放、促進全國區域發展平衡的重要內容。事實上,近10年來,中國中部、西部和東北地區固定資產投資、GDP、工業產出、進出口貿易增幅等項指標一直高于東部地區,使得這些地區在全國GDP、固定資產投資、工業產出、進出口貿易等指標中所占份額持續提高,而高增長地區能夠給后來者創造更多機遇。
盡管如此,擴大內陸沿邊開放不等于內陸沿邊地區都要趕目前炙手可熱的自貿區時髦,都指望復制國內外某一個或某幾個發達地區的發展模式。即使不考慮其他地方不具備上海這樣得天獨厚的經濟基礎、人才和地緣優勢以及試驗的潛在風險,中國也需要清醒地認識到一個冷峻的現實——片面追求擴大對外開放將損害對內開放和建設統一國內市場的努力與效果,乃至在社會上造成裂痕。
那些條件、稟賦差距太遠的地區,與其徒勞地游說中央索取種種不現實的甚至是違反經濟規律的特惠來建設自貿區,不如多考慮如何與上海自貿區和在此之后最有潛力的自貿區候選者對接,借力發展自己。
正如《決定》與《公報》所說,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的原則之一是“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作為后發者的內陸沿邊地區要謀求發展,尤其需要制定符合客觀經濟規律的目標和策略。倘若目標和策略失誤,違反本地區的資源稟賦和比較優勢,必然無法建立有競爭力的產業,最后只能求助于向中央索取種種不符合經濟規律的特惠政策,成為扭曲市場乃至吞噬直接或間接財政補貼的黑洞。(支點雜志2014年1月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