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喜科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召開后,人們對新型城鎮化的巨大作用和發展規律有了更清醒的認識,把建設以人為本、高質量的城鎮化放在了首位。對需要解決的問題作了更為全面的闡述,特別是對市場作用從基礎性提高到了決定性高度來認識,這是劃時代的一大飛躍。這表明,作為市場主體的企業,在城鎮化過程中,將承擔更重大的責任,發揮更大的作用。
但筆者認為,從現行的各項政策舉措和海量的理論文章看,人們的著眼點和立足點存在明顯的失衡,即重視了城鎮化應做什么,卻忽視了城鎮化怎么做的問題。而這是一個事物的兩個面,缺一不可。比如提到要加快改革土地制度、理順城市農民工戶籍關系、重視產業的支撐和導入、實現城鄉公共服務均等化等問題。這些毋庸置疑,但如果不同樣重視城鎮化中的原生動力民營企業的培育,不解決影響市場發揮決定性作用的體制機制障礙,不發動和依靠城鎮化的主要力量農民群眾來推進城鎮化,就會出現天線和地氣接不上,理論和實踐相互脫節等問題。出現這種現象,歸根到底,是缺乏對城鎮化實踐的深刻了解,對市場決定性認識不夠,這又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高層政策的制定,進而對城鎮化實踐起到負面影響。
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明確提出:經濟體制改革是全面深化改革的重點,核心問題是處理好政府和市場的關系,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和更好地發揮政府作用。在這里,被提升到重要位置的“市場”到底是什么?僅僅是指“買賣雙方進行交易的場所”和“交易行為”,還是另有所指?筆者認為,這里所講的“市場”,主要是指市場經濟和市場機制,是指通過市場競爭配置資源的方式和手段,是價值規律的實現形式。由于它是一種體制和機制,就顯得很難把握。大家常說政府之手是有形的,市場之手是無形的。因政府的手看得見,其代表是政府職能部門及其管理人員,出臺的是各項可見的方針政策;而市場是靠運營機制起作用,機制是看不見的,是虛擬的,所以成了無形之手。因為缺乏對無形之手的判定標準,出現了許多認識上的偏差。有的政府把引進了一些社會資金用于城鎮化,就認為是市場化;有的政府把親自去配置市場資源的做法也叫市場化;更有甚者,有領導把政府實行公司化運營,用政府財政資金建設城鎮化包括新農村,也美其名曰市場化。就像吳敬璉講的:政府的手伸得太長。政府變成公司買辦,書記變成董事長,市長變成CEO。正是由于這些認識上的誤區,導致了城鎮化建設過程中的“鬼城”、“空城”和“半拉子城”不斷出現。
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人大財經委員會副主任委員辜勝阻在2014年觀察家年會上,分析指出中國城鎮化最重要的是市場主導,政府引導。政府的有形之手要和市場的無形之手配合,但是要防止政府過度干預,特別是要警惕地方政府那只閑不住的手。在資源配置上,市場主導的主要標志就是民間投資推動城鎮化。
其實,市場本身雖是虛擬的,但市場也有其代表。這個代表就是企業,尤其是民營企業。市場經濟理論指出,企業是“最重要的市場主體”。主體就是市場經濟的中心、根本和代表。這意味著,企業是社會經濟發展的根本動力,由市場配置資源就是主要由“市場的主體”企業配置資源。市場主體不可能隸屬于政府,而是獨立于政府;不是政府集權而是市場主體分權。而民營企業,是“最重要的市場主體”中更具代表性的主體。與國有企業是國有資產不同,民營企業不占有國有資源,沒有國家一分投資,領導干部不是由國家機關任命,其“成份”百分之百的市場化。“生”,也因為市場;“死”,也因為市場,是市場經濟“內生”的,天然的產物。它與體制外產物進入體制內時會產生強烈的排異現象不同,民營企業與市場經濟規律具有天然的親密聯系。所以,理所當然地成為市場的最重要的代表。因此,由市場來主導城鎮化,來配置資源,就應該由民營企業來主導城鎮化,來配置資源。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城鎮化必須以市場為主導,以企業為主體。
近年來,隨著城鎮化的不斷推進,出現這樣一些令人深思的趨向:一方面,中央政府對推進城鎮化越來越謹慎,指出,既要積極更要穩妥,以有質量的城鎮化為前提;另一方面,學界對城鎮化的討論越來越熱烈,看法也越來越分化,贊同的和反對的觀點迥異;一方面,地方政府對城鎮化的熱情越來越高,沒有一個地方不提城鎮化,絕大多數的地方政府做了宏偉的城鎮化規劃,另一方面,被輿論點名的鬼城、空城和半拉子城也越來越多,其荒涼現象令人對城鎮化心生恐慌。其結果是,雖然城鎮化主流的聲音很洪亮,但不同的聲音也很嘈雜很剌耳。這多少讓中國城鎮化的思想市場造成了一定的混亂,也產生了不少認識上的誤區。這些誤區不厘清,對中國城鎮化將產生嚴重的阻礙。筆者概括一下,主要有三個方面的認識誤區。
一是把城鎮化中偶然會遇到的問題當作是城鎮化中必然會遇到的問題,把城鎮中可能會遇到的“活結”,當成必然會遇到的“死結”。比如許多人認為城鎮化中存在嚴重不穩定因素的“農二代”問題將無法處理,但如果重視引進農業龍頭企業和民間資金推進農業規模化、商品化和現代化,有一定科學知識的“農二代”不但不會成為穩定的不確定因素,還將返鄉成為農業科技人員、農業產業從業者和農產品加工行業的骨干分子,成為農業現代化的生力軍。如果按辜勝阻提出的理論,用“農民→市民”一步就近就地轉移模式,取代流行的“農民→農民工→市民”兩階段異地轉移模式,可以避免農民工市民化進程中面臨的“戶籍墻障礙”和“資本缺失”,有效消除不穩定因素,是“農民市民化”的一種途徑。
二是把城鎮化的自然歷史過程看得過重,而把政府和市場兩只手的能動推進作用看得過輕。一些學者認為,現在的城鎮化依靠政府行政手段推動,開發商搞開發又唯利是圖,必然侵犯農民權益。因此認為政府在城鎮化中要無為而治。筆者認為,這種現象確實存在。但不能把城鎮化過程中的政府行為與市場力量割裂開來,對立起來。按照中央提倡的以人為本、有質量的城鎮化,嚴格控制人為造城和侵犯農民權益,這種現象是能夠避免的。如果農民能夠充分就業并實現家庭收入多元化;實現人人有住房,起碼是人人有房住;社會保障得到解決,農民無后顧之憂;居住環境和生活品質都有較大提高,政府推動的城鎮化又有何不可?由蘇州科賽集團引進民間資本投資運營的南京橫溪街道前石塘村,就實現了這樣四大目標。村莊由原來兩省交界的窮鄉僻壤變成現在的世外桃源,人均收入從原來的一、二萬元,到現在的十多萬元。村莊獲得全國、省、市多項榮譽稱號。日前獲住建部公布的首批12個美麗宜居村莊示范榜首。
三是對民間資本和工商資本的作用認識過低,存在較為嚴重的歧視和防備心理。一些觀點認為,資本的本質就是逐利,民間資本或工商資本是以追求利潤為最終目的的,因此只會追求經濟利益不顧社會效益,特別是當經濟利益與社會利益發生矛盾時必然棄社會利益于不顧。筆者認為,城鎮化是一項系統工程,需要大量資金。城鎮化不可能全部由公共財政負擔,因為完全由國有資金投入進行的城鎮化,必然會造成不同程度的浪費,包括重復建設和投資過剩等。因此必須要引入民間資金和工商資本參與。不能因擔心民間資本的逐利性就把民間資本排斥在城鎮化建設之外。政府完全可以為民間資本進入城鎮化領域建立一些規章制度,讓投資機制來約束規范民間資本,讓市場機制激發資本活力,這不失為更加可行的辦法。這樣既可以獲得多渠道的城鎮化建設資金,又確保城鎮化建設的經濟性、合理性和可持續性。
把市場從基礎性作用提升為決定性作用,如果不同時提升作為市場最重要主體的企業在城鎮化中的地位和作用,所謂市場決定論就是一句空話。
市場主導的城鎮化必須科學解決投資的主體性和商業性問題,正確的投資主體應是企業而不是政府,而投資方式應主要是商業性,而不是行政性、無償性。政府應充分運用市場經濟的手段和機制,以最小的公共財力來啟動最多的社會資本參與經營城鎮的具體項目運作。市場主導的城鎮化中政府官員的思維要從計劃性思維改變到市場化思維上來,政府的各項職能也要從除了規定能做其余什么都不能做的“正面清單”,改變到除了不能做什么都能做的“負面清單”上來。真正為企業主導和參與城鎮化搭建好平臺,做好服務。
城鎮化實質上是資源配置的市場化過程,企業作為市場最重要的代表,必然要“介入”城鎮運營,成為城鎮化建設的重要角色。企業尤其是民營企業全面介入城鎮化建設,主要有以下好處。
一是提升城鎮化建設中的市場化程度,有利于“市場決定論”的實現。發揮市場的主體性作用,民營企業就將成為市場的操盤手,資源的調度員,與政府一起各司其職,讓市場機制特別是價值規律、供求規律和競爭機制發揮更大作用。以企業為主體的城鎮化,必然會通過市場化手段以及優勝劣汰原則來促進資源的優化組合和配置;必然會通過市場主體分權和分散化決策更好地實現群體經濟的民主、平等和法治精神,促進個體的經濟自由,繼而推進市場經濟按照自身的規律不受行政壟斷的阻礙順利運行。
二是促進城鎮化建設創新發展,有利于建設“有質量的城鎮化”。民營企業不像國企,骨子里沒有一絲國有成分,不能享受政府像“保姆”一樣全方位的呵護,還可能在拿項目、融資和政策等方面受到不公待遇。起跑線的不平等和前進路上的各種人為的羈絆,反而使競爭中勝出的民營企業更加強大,增強了民營企業求變創新的能力。在城鎮化建設中,民企只有拿出更加富有新意的方案才有可能拿到相關項目;只有實施更加符合實際又有創新的舉措才能確保項目獲得效益;只有不斷地提高產品和服務的水平與質量才能做大品牌。民營企業這種創新的天性,使民企在城鎮化建設中自覺擯棄陳舊、落后和保守,時刻保持創新意識和創新動力,從而提升城鎮化的水平和質量,使各地的城鎮化建設形成自己充滿個性的特色和風貌,真正做到獨樹一幟。
三是能夠為城鎮化疏通民間資本投資渠道,有利于形成“投資回報再投資”良性循環。辜勝阻在民建中央城鎮化專題調研報告中指出:“民間資本是掌握在民營企業以及股份制企業中屬于私人股份和其他形式的非公有資本,主要形式有經營性資本和投資性資本。民間資本的特征是投資產權的高度人格化和清晰性,其投資主體自主經營、自負盈虧、自我約束,能夠主動、敏感地接受市場機制的調節,也最善于根據價格信號做出自主決策,優化資源配置。”同時他又指出:“民間資本不可避免地具有隨機性和盲目性,這就需要政府合理引導。”從這個表述中可以看到,民間資本與民營企業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是主要由民營企業掌握投資方向、控制投資強度的。如果由民營企業主導城鎮運營,同時政府做好投資的監督與服務,民企自然就要為城鎮化尋找建設資金,自然就要為資本的投入計算好回報,民間資本也就更愿意跟著民企走了。當資本投入后得到合適的回報,資本當然愿意使出獲利部分繼續投向城鎮化中,因此城鎮化的投資良性循環也就形成了。
四是通過民企間的抱團和投資聯盟,有利于產業導入促進產業集聚。由民企主導的城鎮化,特別注重產業的規劃和落實,因為,只有形成產業支撐,解決農民就業,城鎮才有活力,也才能為后續的二級運營開發帶來人氣和財氣,企業也才能獲得久遠和豐厚的回報。科賽在黑龍江牡丹江和內蒙古通遼的項目實踐證明,專業的城鎮運營服務商與政府組成招商共同體,雙方各司其職,政府用政策和信用吸引企業,運營商則在商言商,向建立起相互信賴關系的投資聯盟闡明清晰的產業布局和投資回報路線圖,將有效增強企業的投資熱情。在東部產業轉型升級和西部承接產業轉移的大背景下,對一個新興城鎮進行產業的重新調整和布局就有了更大的可能,避免了新城鎮空心化和單一化,有利于形成城鎮區域范圍內的產業集群和產業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