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賈慶國
政治的穩定從根本上講源于民眾對政治體制的認同,民眾對政治體制的認同從根本上講源于政治體制的合理性,政治體制的合理性從根本上講源于對這個政治體制是否能夠講得清楚、說得明白。對政治體制“講清楚、說明白”既是對該體制詮釋和說明,增加民眾對現行政治體制認識、理解和認同的重要條件和必要手段;也是對現行政治體制進行不斷思考和反思,并在此基礎上對它不斷加以改進和完善的必由之路。
政治穩定是政權延續、經濟與社會發展和百姓安身立命的重要基礎和條件,如何實現政治穩定自然成為人類社會最為關注的焦點之一。歷史上,人們很早就認識到國家政治的穩定從根本上講取決于民眾對政治體制的認同和支持。中國古代的先哲們早就指出,“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得民心者得天下”,從根本上說,講的也就是這個道理。有些中國學者為了強調民心的重要性有時甚至把民心與民主對立起來。如趙汀陽曾經寫道, “民心才是關于制度合法性的證明,而民主根本就不是,民主只是一種在操作上比較容易的程序,并不能表達好的價值。可以說,民主問題是民心問題的歪曲表現。”*趙汀陽:《天下體系》,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28頁。
其實,不只是中國人在意民心,西方人也是如此。美國著名哲學家約翰·羅爾斯(John Rawls)認為,“well-ordered societies” (秩序井然的社會),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好的、政治穩定的社會,是基于民眾對該社會所秉持的原則全心全意接受的社會。*“John Rawls”,Stanford Encyclopedia of Philosophy, http://plato.stanford.edu/entries/rawls/,2014年4月30日。西方人之所以實行民主并不是像有些人想像的那樣因為他們對民主抱有簡單而又盲目的崇拜(如英國政治家丘吉爾早就說過,民主是一個很糟糕的制度,但是其他的制度更不好),而是因為他們經過自己的實踐和深思熟慮認為民主這種方式較其他方式能夠更好地反映民心和民意。在這個問題上簡單地將西方人的看法與中國人的看法對立起來顯然是不合適的。
所以,人們在這個問題上的爭議不在于是否應該關注民心,而在于對民心的判斷或民心表達的方式上,如到底應該通過政治協商的方式來判斷和表達,還是應該通過票決的方式來判斷和表達,還是應該通過民調的方式來判斷和表達?是通過上述方式的某種組合來判斷和表達,還是通過上述全部方式來判斷和表達?不管怎樣,上述爭議都不能掩蓋這樣一個現實,那就是,古今中外,人們都認為政治的穩定源于民心,源于民眾對政治體制的普遍接受和認同。
民眾為什么會認同和接受某種政治體制?除了在某些極端情況下人為制造出來的對領袖及其代表的體制盲目崇拜和認同以外(如二戰前后德國人和日本人對他們各自國家實行的法西斯專制體制的認同和接受),主要還是因為在不同歷史背景下民眾認為有關體制是合理的,是好的。所以,政治體制的穩定大都是基于在特定歷史條件下統治精英推崇的、民眾普遍接受的體制理性之上的。
中國古代實行的帝王制就體現了當時的中國人對天命說的接受和認可。按照天命說,誰應該統治中國是上天的選擇。上天選擇了誰,誰就擁有了天命,就有權統治中國。當然,這個天命不光意味著老天賦予了統治者至高無上的地位和權力,也意味著老天讓他承擔了很多超乎常人所能擔負的責任,如要求他做德的楷模、善的化身;要求他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要求他從善如流,體恤下情;甚至還要求他確保風調雨順等等。如果他做不到這些,孟子警告說,他就有可能像商紂王一樣失去天命,被人民唾棄和推翻,由新的具有天命的人所取代。
西方早年實行的君主制也體現了當時的西方人對君權神授說的接受和認可。君主的權力從哪里來?當時的西方人相信是從上帝那里來,如此,君王只對上帝負責,不對任何其他世俗權威負責。君權神授說強調秩序和權威,反映了當時的人們對社會動蕩的普遍擔憂。也就是在此背景下,奧古斯丁提出“上帝之城”(the City of God) 與“地上之城”(the City of Man) 的論述。在他的筆下,“上帝的選民”為“上帝之城”的居民,上帝的棄民乃“地上之城”的居民,兩者都聽命于上帝;“地上之城”的君主職位是上帝設立的;由誰登基為王也是由上帝決定的。在一段時間內,那時的歐洲人顯然認可了這樣一種制度論述。
后來,在歐洲的一些思想家對君權神授的質疑下,在人民主權說的影響下,西方最終拋棄了君主制并選擇了民主制。國家及其權力從哪里來?社會契約論的倡導者洛克挑戰了君權神授的觀點,在他看來,國家是人們為了解決自然狀態下的安全困境設立的。人的權利是自然和天賦的,出于自身利益,人們將部分權利讓渡給政府,以建立和維護社會生存和發展的必要秩序,更好地維護自身的權利和利益。他把人民和政府之間的這種關系稱為契約關系。后來盧梭進一步提出主權屬于人民的觀點。在他們和其他思想家的影響下,歐洲人最終拋棄了君權神授說并接受了人民主權說。人民主權說逐漸成為西方現行的、西方人普遍接受的自由民主體制的理論基礎。
蘇聯和新中國早期實行的無產階級專政也體現了當時許多俄羅斯人和中國人對列寧主義無產階級暴力革命學說的接受和認同。依據這個學說,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變化是歷史發展的動力。資本主義社會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變化,最終必然導致無產階級通過暴力革命推翻資產階級統治,剝奪他們的財產,實行公有和計劃經濟,建立無產階級專政。在階級消亡和共產主義實現之前,通過計劃經濟提高生產力,通過公有制確保社會公正和平等,通過無產階級專政的手段消除資產階級的反抗和復辟的企圖,以確保共產主義的最終實現。毛澤東最終將其稱為無產階級繼續革命。在蘇聯和新中國成立后的一段時間內,這種論述受到許多人的認同。
隨著革命時期的終結,兩國人民后來意識到他們需要的不再是無產階級專政和繼續革命,而是人民民主制度,從而導致這時的蘇聯人和中國人對社會主義人民主權說的接受和認同。按照官方說法,盡管社會主義人民主權說與資產階級的人民主權說都標榜人民主權,但由于所有制的不同,效果必然迥異。私有制決定了資本主義制度下權力實際上掌握在資產階級手中,從而使人民主權無法得以真正落實。只有在社會主義制度下,由于生產資料公有化,人民成為生產資料的主人,人民主權才有可能得以真正的實現。
歷史的經驗告訴我們,當政治精英和民眾都認為某個政治體制是合理的時候,這個體制就能得以延續;反之,它就會被挑戰甚至被推翻,最終由新的政治體制所取代。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西方過去實行的君主制最終被民主制所代替,中國古代實行的帝王制最終被社會主義制度所取代。
當然,歷史上也不乏這種情況,那就是,在人們大都還認為現行的政治體制合理,但統治者不按照體制的要求去行事,政治上最終也會出現大問題,如社會動亂甚至政權更替;但是,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只要統治精英和民眾還認同和接受原有體制的邏輯,由此產生的新政權還會繼續沿用這個體制,如中國秦朝以后的2000多年,盡管歷經多次農民起義并由此多次改朝換代,原有的政治體制仍然得到了有效的延續。
所以,只有當人們不再認為原有政治體制是合理的時候,人們才會嘗試采用新的政治體制,如18世紀以來的許多國家和20世紀上半葉的中國。
民眾如何才會認為某個政治體制是合理的?歷史經驗告訴我們,這取決于執政者和統治精英能否把這個體制“講清楚、說明白”。所謂“講清楚、說明白”,一是對該體制加以全面和系統地說明和解釋,二是在此基礎上對該體制進行改革和完善,從而使之更加合理化。說明和解釋在于講清楚、說明白為什么體制的方方面面是最優選擇;合理化在于當發現體制中有的部分講不清楚、說不明白時要研究為什么說不清、講不明,并在此基礎上加以改進,以使之能夠講得清楚、說得明白。
古代中國的政治體制超級穩定,在相當大程度上得益于當時中國的統治精英賦予這個體制從“天命論”,到“等級論”,到“責任論”,到“革命論”等一整套很好的說法,使之能夠講得清楚,說得明白,因此得到當時社會精英和民眾的普遍接受和認同。
除了上面提到的天命論以外,古代中國的思想家還提出過等級論。他們認為,社會和政治的等級關系是客觀存在,人們按照血緣、功績、輩份、年齡和性別在這個等級關系中有著其相應的地位、權力和責任,面對這個客觀現實和尊重與之相關的義務關系是維護秩序實現社會和諧的重要前提。于是,孔子主張“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論語》,第130頁。在他看來,只要人人都恪守符合其社會和政治地位的禮,并依此行事,社會倫理和政治秩序就可以得到保障。
中國古代思想家對等級秩序的強調并不意味著他們認為統治者可以輕視他們的臣屬和人民。相反,他們認為統治者要禮賢下士,尊重人民,并把人民的利益放在首位。于是,孟子提出:“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民事不可緩也”,以及“是故賢君必恭儉禮下,取于民有制”。*《孟子》,第203頁。
對于中國古代思想家來說,統治者和人民之間關系的理想狀態應該是和諧的。在這種和諧的關系中,統治者享有著人民的信任和擁戴。如當人們聽到從宮殿里傳來的音樂,人們會愉快地奔走相告,他們的君王演奏音樂證明其身體健康。而當人們聽到王室馬車的聲音,他們也會很高興地相互通知,他們的君王正去狩獵,證明他沒有受到疾病的困擾。*《孟子》,第78頁。
對于中國古代思想家來說,統治者應該承擔維護這種和諧關系的主要責任。孟子認為,只有當一個統治者真正做到熱愛自己的人民、關心他們的利益和想法,乃至于把他們的利益和愿望置于自己的利益和愿望之上時,他才算盡到了統治者的責任。只有統治者做到這一點,他才能夠得到人民群眾的真心擁護和愛戴,愿意與他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所以,孟子寫道,“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孟子》,第21頁。
雖然中國古代思想家認為在一般情況下,人民應該服從統治者;他們也明確指出,在統治者沒有盡責時,他就失去了天命,人民就有權利推翻他。如他們在論及夏桀和商紂時就曾提出過這個看法。在被問及武王伐紂的合法性時,一個問題是作為臣民的武王是否有權殺死作為君王的紂,孟子對此的回答是肯定的。他指出紂的行為表明他的統治不仁不義,因此也就失去了天命,失去了天命的他就不再具有君王的資格了,所以武王所殺的紂不再是一個君王,只不過是一個失去了人民支持的普通人罷了。*《孟子》,第34頁。
這是一套相當完美的說法,完全說得清楚,講得明白!正是由于這套說法得到當時中國精英和民眾的普遍認同,中國古代制度歷經多個朝代得以長期延續。其他文明中的穩定政體也與其在多大程度上能夠說得清楚,講得明白,被當時當地的社會精英和民眾普遍接受有著直接的關聯。
一個政治體制若能講得清楚、說得明白不僅有助于政治體制的穩定,也有助于政治的進步。
人民對政治體制合理性的認同和接受源于“講清楚、說明白”。一個政治體制從構思到實施和完善的過程就是一個“講清楚、說明白”的過程。體制構思就是對要建構的體制想清楚、想明白,這包括體制的性質、追求的目標、實現這些目標的手段和途徑、體制的架構、體制的內在邏輯、體制的優勢和弱點及需要注意的問題等等。只有在這些問題上都想清楚、想明白了,建構出來的體制才合理,才有可能獲得社會精英和民眾的認同和接受。
從歷史的角度看,沒有政治體制是完美無缺的,好的政治體制是在不斷改進中實現的,客觀環境的變化也要求體制的更新和變革。一個政治體制建構起來以后,必然受到實踐的檢驗,當發現有講不清楚和說不明白的地方就需要加以改進,使之能夠講得清楚,說得明白。如果做到這一點,體制就會更加合理,政治就會取得進步。
歷史上,古代中國的政治就是在對體制的不斷思考和改進的過程中逐漸進步的,美國的政治也是在對體制的不斷思考和改進的過程中逐漸進步的。從宏觀歷史的角度看,古今中外的政治體制,包括古代中國的政治體制和現代美國的政治體制,都不可避免地要受到它們所在的歷史環境的影響。現在人們對歷史環境對中國古代政治制度的局限看的比較清楚,對現代歷史環境對美國政治體制的局限看得就沒有那么清楚,也許再過幾百年,人們對歷史環境對美國政治體制的局限要看得要更清楚些。
在當代的政治體制中,美國的政治體制應該說是比較穩定的。建國200多年來,除了因南北戰爭的爆發受到短暫沖擊(一般認為這場戰爭不是因為交戰雙方中任何一方要推翻政治體制造成的)以外,一直處于高度穩定的狀態。說它高度穩定,主要是講人們可能對某位領導人不滿,可能對某項政策不滿,也可能對某個政府不滿,由于這些不滿,歷史上美國也經歷過政治運動的洗禮,也出現過不少街頭抗爭。但是,這些不滿、政治洗禮和街頭抗爭,都沒有導致美國人從根本上質疑美國的政治制度,真正致力于推翻美國憲法和政治體制的聲音,即使有也很弱。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在很大程度上歸功于美國的精英們在建國時期對擬建構的政治體制就進行過廣泛和深入的討論和爭論。凡是認真讀過像《聯邦黨人文集》這類書籍的人都會強烈地感受到這種討論和爭論的全面、深入和激烈的程度。應該說,它幾乎涵蓋了政治體制的方方面面,從抽象的政治理論到具體的體制設計,應有盡有。比如說,為什么美國要搞權力制衡?為什么要搞兩院制?為什么最高法院法官要實行高薪和終身制?對于這些和許多其它問題他們都有個說法。比如說,在權力需要制衡問題上,他們假定人性是脆弱的,因此權力導致腐敗,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所以要搞權力制衡。在設立兩院制問題上,他們說州的利益需要代表,地方的利益也需要重視,長遠利益需要代表,短期利益也不容忽視,所以要搞兩院制。在對最高法院法官實行高薪養廉和終身制問題上,他們說高薪養廉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腐敗,終身制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證司法獨立,所以對最高法院法官要實行高薪養廉和終身制。這些說法不是沒有可以質疑的地方,但美國大多數人都認為是站得住腳的,應該實行的,于是得到了采納,成為美國政治體制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正是因為這個體制能夠說得清楚、講得明白,所以大多數美國人能夠理解和接受,這個體制也就比較穩定。今天的美國,批評政府的有之,指責政府官員的人有之,質疑這個體制某些方面的安排如兩黨制的聲音有之,但幾乎沒有哪個有影響的勢力從根本上挑戰美國的憲法和基本政治制度安排,并在此基礎上主張用什么其它的制度取代它。
美國制度的穩定并不等于美國制度是一成不變的。事實上,歷史上,美國的政治體制隨著人們對一些問題認識的改變也在不斷出現調整和變化。從選舉制來講,從參加選舉的人到進行選舉的方式都發生過較大的變化。如早期的選舉是將婦女和少數族裔排除在外的,現在則是所有適齡的美國公民都有權參加選舉。早期美國總統是通過間接選舉產生的,現在則基本上是通過直接選舉產生的。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少數族裔和婦女是沒有機會擔任核心領導人職位的,現在已經出現了少數族裔的總統、國務卿、部長和將軍,女的國務卿、部長和將軍。從對人權的保護角度看,保護的范圍也在不斷地擴大,在這個過程中,婦女、兒童、青少年、少數族裔、老年人和同性戀的合法權利在不同時期逐漸獲得了國家的保護。
之所以會出現上述變化,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原有體制中的某些制度安排不合理或不能與時俱進,所以要么一開始就有些講不清楚,說不明白,或后來人們對事物的認識改變了,原來的做法變得講不清楚,說不明白了,因此引起越來越多的人的質疑。當質疑多了,要求講清楚,說明白的呼聲強大到一定程度時,就要反映到國家政治層面上,最終導致體制的調整,使制度的這些部分也可以講得清楚、說得明白了。
和過去不同,由于全球化,政治精英和民眾的視野更加寬闊,國與國之間政治體制比較更加容易,所以,今天的政治體制要想穩定就更需要講得清楚,說得明白。所以,在全球化時代,要想對政治體制講清楚、說明白不僅需要在國內和本文明內做到,而且也需要在全球范圍內做到,這對于任何國家的政治精英無疑都是一個重要的挑戰。
正是從這個意義上講,“講清楚、說明白”是政治改革和進步的動力。
從某種意義上講,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到現在,中國政治面臨最大的挑戰也是如何將中國的政治體制“講清楚、說明白”。應該說,中國的執政精英在這方面做了很大的努力,也取得了不少成績。現在中國的政治精英關于中國的政治體制已經有了不少說法,無論是在基本制度如政黨制度、人民代表制度、民主協商制度和區域自治制度,還是具體的體制安排如法治體制、領導體制、監督體制等等方面都是這樣,這不僅是中國政治穩定的重要原因,也是中國政治體制出現歷史性進步的標志。
但是,需要承認的是,我們的政治體制還有很多東西還沒有做到講得清楚,說得明白。比如說,現在有一種說法,認為人大不是西方的議會。誰也沒有說它是西方的議會,關鍵在于它是不是中國的議會?如果不是,為什么它派團出訪要去訪問有關國家的議會?那它是什么?再比如說,政協是什么?我們似乎只知道它不是什么,如它不是參議院,因為它沒有立法權;它不是國家機關,因為它沒有行政權;它不是一個簡單的高級智庫,因為它的領導是有官階的。但是,我們還不完全知道它是什么。再比如說,我們對外宣稱中國是一個中國共產黨領導、多黨合作政治協商制度,但前些年,在北京召開世界政黨大會時,中國的民主黨派卻沒有一個接到參會邀請!
令人鼓舞的是,新一屆中央領導集體在這方面采取了一個更加積極進取的姿態。2012年年底習總書記在82憲法三十周年紀念大會上發表的講話中關于黨的領導、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與憲法和法律三者之間關系的論述就是一個成功的努力。以前人們在談法治時,常常說落實法治要體現黨的領導、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與憲法和法律三者的統一。但怎么統一?三者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沒有多少人去細究,沒有說清楚。結果,在很多人看來,說到底,就是黨委書記說了算。但習近平總書記在講話中就沒有延續以前的含糊,而是系統和明確地加以了闡述。他說,黨的領導、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與憲法和法律三者之間的關系需要從三個層面去看:一是執政黨領導人民根據后者的根本利益制定憲法和法律;二是執政黨有責任確保憲法和法律的有效實施;三是執政黨要帶頭模范遵守憲法和法律。這樣一說,就清楚了。這種說法對于廣大黨員和人民群眾來說就是合情合理的,容易理解和接受。
在去年舉行的毛澤東誕辰120周年紀念大會上,習總書記在講話中就對如何正確認識毛澤東的歷史作用以及如何認識新中國前三十年和后三十年之間的關系的闡述也是這樣一個嘗試。他指出,“對歷史人物的評價,應該放在其所處時代和社會的歷史條件下去分析,不能離開對歷史條件、歷史過程的全面認識和對歷史規律的科學把握,不能忽略歷史必然性和歷史偶然性的關系。不能把歷史順境中的成功簡單歸功于個人,也不能把歷史逆境中的挫折簡單歸咎于個人。不能用今天的時代條件、發展水平、認識水平去衡量和要求前人,不能苛求前人干出只有后人才能干出的業績來。”在對毛澤東評價這樣一個極具爭議的問題上,習近平總書記的講話說得合情合理,人們大都能夠接受。
總書記帶頭把我們的體制和做法講清楚、說明白,這是中國政治的進步。我們認為,只要中國的領導精英能本著這樣一種態度,認認真真地把中國的政治制度講清楚、說明白,中國的政治體制就會得到更多的人的理解和認同,中國的政治體制就會變得更加合理、更加穩定,中國的政治就會與時俱進,不斷進步。
作為社會科學工作者,特別是政治學者,我們在對國家政治體制“講清楚、說明白”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我們都應積極地評價這樣一個現實,那就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盡管中國出現了這種和那種問題,走過曲折的道路,但自1840年以來,中國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統一(盡管臺灣與大陸政治上的統一還有待完成,但由于我們多年的努力,它沒有從中國分裂出去,仍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經濟從來沒有現在這樣發達,政治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開放和進步。中國的統一、發展和進步都是在現有的制度框架內實現的。這說明這個制度對于中國的統一、發展和進步發揮了極為重要和積極的作用,具有極強的生命力。
這個制度的優勢和特點都包括哪些?這個制度的問題和弱項有哪些?如何與時俱進進一步改進和完善這個制度從而實現揚長避短,更加充分地發揮它應有的歷史作用,推動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這些都是我們應該認真思考的問題。若干年前,我也曾經就中國的政黨制度提出過自己的看法。總的來說,我認為這個制度是符合中國的國情的,它有優勢,也有弱點,中國應該揚長避短,最大限度地發揮其優勢,同時采取有效措施限制和減少由于制度弱點有可能帶來的問題。
我們相信,在新一屆中共中央的領導下,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我們可以通過對現行體制進一步“講清楚、說明白”,增進人民群眾對這個制度的認同和支持,推動中國政治不斷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