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認識浙江經濟新增長態勢

《浙江經濟》年度報告研究課題組

全面認識浙江經濟新增長態勢

《浙江經濟》年度報告研究課題組

高增長之后的“換擋”是一種必然趨勢。要深刻認識新趨勢，主動適應新變化，在穩增長、調結構中尋找發展平衡點、選準改革突破口，爭取在不長時間平穩轉入經濟增長的新軌道

進入二季度，越來越多的跡象顯示，經濟趨穩的態勢正在確立。經濟短期企穩固然值得欣慰，但并不意味著趨勢反轉，經濟下行壓力依然存在。前不久，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從當前經濟發展的階段性特征出發，適應新常態，保持戰略上的平常心態。”新常態之所以“新”，意味著不同以往，意味著各方需要以新的視角和新的思維來看待中國經濟、看待浙江經濟，理性認識增長階段轉換的新趨勢、新特點，從容應對各種風險和挑戰，顯得尤為重要和迫切。

背景：中國經濟步入新常態

中央領導首次以“新常態”描述新周期中的中國經濟，既是對中國經濟大勢的準確把握，同時也是對未來政策走向的一個大定論，為應對經濟增速換擋期、結構調整陣痛期和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三期疊加”特殊階段的挑戰指明了方向。

一是增長減速的新常態。在過往長達30多年的時間跨度中，中國經濟經歷了接近10%的年平均增長（而同期世界經濟年均增速僅2.87%），然而從2010年第一季度開始，中國經濟的增長速度逐漸下行，2014年一季度增速下滑至7.4%。從過去兩位數的GDP增速到如今以7.5%為軸上下窄幅波動的GDP增速，中國經濟已正式告別了過去的“高歌猛進”，進入了7%-8%增長區間。當前經濟增長速度回落的主導因素，是“潛在增速的回落而非傳統意義上的總需求不足，是結構性的趨勢性下滑而非周期性的波動”。其實，高增長之后的“減速”是發展階段變化導致的自然換擋，這符合普遍的經濟發展規律，問題的關鍵可能還不在于我們是否能夠接受這個經濟增長的新常態，而在于能否盡早進入一個新的穩定增長軌道或者狀態，讓增長在新的潛力水平附近穩定下來，尋求一個適應長期可持續發展的新速度。

二是結構平衡的新常態。經濟新常態不僅僅是增長速度意義上的新常態，更包括結構轉型意義上的新常態，結構優化和再平衡已成為步入“新常態”中國經濟的主基調。所謂結構優化和再平衡，就是要從投資、出口拉動的工業主導型經濟向以消費為基礎、服務主導型經濟的更為均衡的經濟模式轉型（消費將起到越來越重要的作用、服務業將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色）、由要素驅動向效率驅動和創新驅動的增長模式轉變。如今與增長速度放緩相適應，國內經濟結構優化再平衡已經開始，表現在：消費已扭轉了長期下滑的態勢，經濟對投資和凈出口的依賴已在降低；服務業比重持續提高并超過工業，產業升級和創新驅動加快；經濟增長中的單位能耗和污染不斷下降。由發展階段變化引起的深度調整，不是短期的，而是要經歷一個比較長的時期，這將是一個十分艱難的過程。

三是調控方式的新常態。在經濟新常態下，面對經濟的結構性趨勢放緩和“去杠桿、去產能、去庫存”潛在風險不斷釋放，宏觀調控政策保持了少有的定力和穩健。中央政府一再強調只要經濟運行處在可接受的區間之內，“不會為經濟一時波動而采取短期的強刺激政策”，政策制定更加注重“長期發展”，強調主動有為、統籌施策、精準發力，不搞“大水漫灌”，創造性地提出區間調控和定向調控，戰術上將“微調”與“預調”結合起來，定向發力的“微刺激”已是政策的重點。同時強調更多依靠改革的辦法、更多發揮市場的決定性作用，以結構性改革為基礎重塑宏觀經濟政策調控，推動“體制改革—結構調整—穩定增長”進入良性循環。

判斷：浙江經濟已轉向新常態

在國內經濟增速放緩、結構轉型出現重大變化的新常態下，階段轉換是浙江當前經濟的最重要特征。在增長階段轉換期，依靠要素投入和低成本優勢帶來的高增長逐漸結束，伴隨而來的一個問題是浙江經濟將在增長新階段停留在什么位置，呈現出什么樣的增長軌跡，并以何種方式到達新增長平臺。

一是浙江經濟增速已經換擋，中高速或中速增長將是經濟運行的中長期狀態。與中國經濟一樣，高增長曾經是浙江經濟的典型特點，1979-2011年全省GDP年均增長12.8%，比同期全國平均高出近3個百分點，是全國各省區中增長最快的省份之一，其中2001-2007年全省GDP年均增長13.4%，且相近兩年之間的起伏基本不超過2個百分點。而2008年的國際金融危機則是浙江經濟運行的分水嶺，危機后浙江GDP增長在2008-2010年間經歷了較大波動，GDP季度增長率走出了一個V字形下降和回升的軌跡（2010年第1季度峰值為15.0%），隨后逐步下滑，至2011年第4季度回穩在9%左右。然而，進入2012年GDP增速又開始回落，當年第1季度“破八”、降為7.1%，隨后出現回穩態勢至2013年第四季度，但進入2014年增速又下滑至第1季度的7.0%、上半年的7.2%。至此，浙江經濟增速近10個季度運行在7%-8.5%的區間。從年度增速看，進入“十二五”以來浙江GDP年度增速始終未能實現兩位數增長（2011年、2012年、2013年分別為9.0%、8.0%、8.2%），呈現波浪式的減速態勢。從全國范圍來看，浙江近年經濟增速的回落雖不是獨有現象，但回落幅度卻明顯大于江蘇、山東等省，經濟增速與全國平均趨同甚至低于全國平均增速。

更深入地觀察近年浙江經濟運行的趨勢和變化，支撐傳統模式的增長動力盡顯疲態：2008年之前浙江工業增加值增速一直保持在15%-20%左右，而近兩三年增速下滑到10%以下(2012年、2013年為7.1%、8.5%，今年上半年為6.4%）；出口增速從過去20%以上大幅回落至近兩三年的10%左右（2012年出口增長僅3.8%），在個別月份甚至出現負增長。這樣的一種調整不僅是因為外需的變化，更主要的是傳統出口競爭優勢不斷減弱（今年1-6月工業出口交貨值僅增長3.7%）。從投資看，盡管近年增速扭轉了此前（2005-2010年）連續大幅低于全國平均水平的局面，但伴隨著投資邊際產出不斷遞減，2012年后投資增速也開始相對放緩（2012年、2013年、今年上半年分別為21.4%、18.1%、17%）。舊的增長結構和模式逐漸被打破，折射出的恰恰就是浙江經濟向新常態的過渡。

可以說，目前浙江GDP增速的回落態勢已不再是一種短期波動，而是一種趨勢性表現，體現了浙江經濟階段性變化的特征。浙江人均GDP已超過1.1萬美元（若按購買力平價測算，有研究①劉世錦等著，《陷阱還是高墻——中國經濟面臨的真實挑戰和戰略選擇》，北京：中信出版社，2011。認為浙江早在2006年就達到11000國際元的水平），基本接近高收入經濟體的收入起點(人均GDP12475美元)。國際經驗表明，一批成功的追趕型經濟體如日本、韓國、臺灣等二三十年的高速增長以后，在人均GDP達到11000國際元時，幾乎無一例外出現了增長速度的“自然回落”，平均降幅達30%-40%。若按照浙江過去30多年的12.8%平均增速回落30%-40%算，浙江經濟增速在7.68%-8.96%之間是一個合理的區間，2011年-2013年浙江經濟增長也基本上落在這一自然區間。事實上，經歷30多年的兩位數高增長之后，隨著資源環境約束趨緊、人口紅利因素淡出、技術引進消化吸收空間縮小，浙江已進入潛在經濟增長率下移的新階段，現實經濟增長率隨之下降比較正常。我們認為，今后三到五年7%-9%的中高速或中速增長態勢將成為浙江經濟運行的一個新常態，未來還有可能進一步下降。浙江經濟走到今天，已不能只看速度，更重要的是提升質量和效益。我們要從昔日的GDP崇拜和速度型情結中掙脫出來，以平常心態對待一個并不太快但扎實有效的中速增長，力求使經濟增長率的下移成為一個逐步漸進的過程。

二是浙江經濟正在經歷一段重要的結構轉型期，面臨的風險與壓力是前所未有的。過去十多年，各級政府強調結構調整從來沒有放松過，但經濟高增長期形成了很強的路徑依賴，以致在經濟運行中結構調整異常緩慢，“三個過多”依賴并沒有得到根本改變。而階段的轉換不僅僅是增長速度的換擋與調整，更重要的是增長動力的轉換與接續。這既是增長路徑變動期，也是結構調整關鍵期。從某種程度上講，當前經濟增速放緩也是政府進行主動調整加快轉型的結果。近年來，浙江實施了調結構、轉方式的一系列“組合拳”，包括正在推進的“五水共治”、“四換三名”、“三改一拆”等，淘汰落后過剩產能力度之大前所未有，同時設備更新改造和創新研發投入、資本和技術密集型產業以及服務業發展都出現了積極的勢頭，涌現出一系列以互聯網技術和電子商務為核心的新產業、新業態，形成了新的增長動力。這些積極變化標志著一個浙江經濟結構轉型全面展開的“新常態”正在開啟。

新常態下雖然經濟結構已經或正在發生一些具有中長期意義的轉折性變化，特別是市場主體自發的調整有助于向新的增長模式轉型，但伴隨著經濟下行也使得過去高增長時期粗放擴張積累的問題“水落石出”。如受產能過剩、要素成本上升、創新能力不足等多重因素影響，目前一些行業企業的贏利水平大幅下降，部分行業困難企業呈蔓延擴大趨勢。而房地產市場分化調整和量價下行（上半年全省商品房屋銷售面積下降22.6%、銷售額下降27.5%），資產估值大幅回落，地方土地出讓金收入下滑，削弱了一些地區和企業償債與融資能力，局部地區金融潛在風險（如不良貸款“雙升”態勢、地方融資平臺償債壓力）等問題開始凸現。同一般經濟增長時期相比，這個時期經濟運行的不穩定性、不確定性因素明顯增加，由某個事件或問題引發局部風險乃至系統性風險的可能性也在提高。要把管控風險放到更為重要的位置，高度重視房地產市場風險和企業資金鏈擔保鏈風險，確保經濟在合理區間穩健運行是當務之急。

三是把握增長轉型與全面改革交織融合的大趨勢，向持續深化改革要動力。伴隨著階段的轉換，重要的是實現經濟運行體制機制的系統轉換。歷史地看，改革開放以來浙江經濟每一輪增長的背后，都有先行改革的強力支撐。新常態下，只有破除制約新的增長潛能釋放的種種障礙，重構政府、企業、市場體系之間關系，才能走出一條依靠效率驅動和創新驅動的中速度、高效益的發展道路。因此，在適應國家宏觀政策調整新常態、提高落實國家政策含金量的同時，必須把精力放到全面深化改革上，加速推進各項改革措施盡快落地，在提升效率形成增長動力、提升要素資源配置能力和化解房產與金融風險、引導釋放社會資金活力等方面實現重點突破。當前尤其要緊緊抓住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作用這個核心，不斷深化“三張清單一張網”建設，最大限度減少政府對微觀事務的管理，最大限度破除市場壁壘，最大限度激發民間和市場活力，從制度創新、規則建設上搶先一步構筑適應新常態的體制機制優勢。

執筆：楊祖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