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孫 珉
在新媒體時代,網絡編輯既是互聯網站內容的建設者,也是網站形式的創意者。對他們職業素養的要求已經遠遠超出了傳統編輯的范疇。從知識結構要求來看,網絡編輯至少具備四類知識:①編輯學的知識;②負責相關領域的專業知識;③數字技術的運用知識;④美學與社會學等人文領域的知識。互聯網是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種媒介的新興媒介形態。從美學角度來看,網絡空間恰好詮釋了20 世紀以來幾種重要的美學主張。本文擬從美學角度解讀網絡編輯的職業特征與需求,通過分析網絡空間的美學特點以及由此對網絡編輯產生的影響,希望能為網絡編輯的工作提供一種新思路。
交互性和虛擬性是網絡空間的根本屬性。網絡空間環境決定了網絡編輯的性質。在網絡中,作為主體的網絡編輯與作為客體的“審美對象”都帶有鮮明的后現代美學特質,這些特質直接影響了網絡編輯在信息傳播過程中的身份、地位和作用。
這里的交互主體性是美學意義上的,是經胡塞爾、海德格爾等現象學大師闡發后的一個哲學領域里的重要概念。交互主體性旨在消除主客體之間的對立和隔絕,通過作為主體的作者和作為主體的欣賞者之間的相互關系和相互作用構造出交互性的審美世界。[1]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網絡文學的創作。幾乎所有的網絡文學作品都是由作者和讀者共同完成的。作者一邊寫,讀者一邊評,甚至有些用“接龍”的方式讓讀者續寫。模糊了作者和讀者的界限。在網絡新聞的傳播中,讀者與作者的身份交叉重疊,某條熱點新聞往往能夠吸引無數的讀者跟帖評論和回復,甚至更多有關該新聞的信息被讀者挖掘并發表出來,交互主體性也得到了印證。我們知道交互性是新媒體傳播的根本屬性。然而,在美學領域,審美交互主體性理論早在20 世紀初就被哲學家提出來,卻在后來的網絡空間里得到了印證和彰顯。
除了交互主體性,網絡空間另一個突顯的交互特性是人機交互。實際上,交互主體性通過人機交互來實現。網絡編輯常常需要在實踐中去完善人與系統、人與人的和諧交互。
“擬像”又稱為“仿像”,由后現代美學家鮑德里亞提出。他認為:擬像是指通過模擬而產生的影像或符號。擬像不是對現實世界和真實物的模仿,而是借助技術手段完成的對影像和符號自身的模擬。擬像只在計算機的虛擬空間中合成和再生,可以不是真實世界的再現。這徹底顛覆了審美的再現主義傳統。鮑德里亞在《擬像與模擬》中認為,影像符號與現實的關系經歷了四個階段:一是對基本現實的反映,二是對基本現實的疏離,三是對現實缺陷的掩蓋,四是與任何現實無關的對自身純粹的擬像。[2]隨著虛擬技術的發展,網絡空間中出現越來越多的“純粹擬像”。
虛擬性審美體驗是前兩個特點的“結果”。正因為交互主體性和客體擬像性,因此伴隨我們在網絡空間的審美體驗的通常是虛擬性的。這種虛擬性首先是運用數字技術“虛擬現實”而形成可無窮復制的“擬像”,然后人機交互的作用將人帶入虛擬現實中?,F在,隨著虛擬現實技術的發展,可以輕易創造一個與客觀現實無關的沉浸式情境。人們不僅身臨其境,而且會產生全新的審美體驗。虛擬性的審美體驗最主要的特點是反深度、反崇高、注重感官刺激。這也是后現代美學的主要特征。
網絡空間的美學特點一方面賦予網絡編輯與網民全新的審美內涵,賦予網絡媒體前所未有的活力,另一方面也為網絡編輯的工作帶來了巨大的挑戰。在這樣的網絡空間中網絡編輯怎樣做才能符合網民的審美需求和情感體驗呢?下面從美學角度進一步分析。
就新媒體而言,交互性是其根本屬性。計算機本身就是一個人機交互產品。從概念上看,人機交互,其實質就是研究人與計算機如何進行通信以及其間相互影響的技術。其關注點是用戶的體驗和需求。對網絡編輯來說,關鍵是如何優化用戶與系統、環境或產品間的交互。通過將交互界面設計得易學、易用、方便操作和可靠安全,使網民有愉快、舒適的體驗。[3]人機交互設計涉及計算機學、信息學、美學、社會學等跨學科領域的交叉合作。人機交互設計的關鍵問題是,如何優化網民行為模式的特性、認知、心理等多種因素與系統、環境的交互,從而使得這些交互符合和滿足要支持和擴充的網民行為??傊瓿伞叭藱C和諧”的多維信息空間的追求是人機交互設計發展的趨勢。[4]人機交互主要針對技術層面對網絡編輯提出要求。而交互主體性則真正改變了網絡編輯的角色定位。
作為網站內容的設計師和建設者,網絡編輯多是“編采一體”的全能手。他們是網站信息收集、制作、傳播的專職人員。與傳統媒體相比,網絡編輯不僅是一個新興職業,其工作性質與傳統編輯也有根本區別。最大的區別就是角色的轉變,網絡編輯不再充當“守門員”的角色。取而代之的是“導航員”或者“服務員”的角色,更多是發揮引導、溝通協調的作用,交互主體性決定了這個轉變。從交互主體性來說,作為網站內容接受者的網民同時也是網站內容的制造者。交互主體性使得網民與網絡媒體的距離感逐步消失,網站的內容永遠是非固化的、未完待續狀態。在交互體驗中,最重要的是網民的“參與感”——參與實現社會認同感的需求,同時,也為他們的情感尋找相應的宣泄口。如“李某某強奸案”的網絡新聞報道就說明了網民的參與需求。案發后,網民從李某某的家庭成員到成長經歷到教育背景等各個方面投入了大量而持久的關注。他們主動通過各種渠道收集發布這些信息。對每一個細節展開熱烈的討論。實際上,真正案件本身的關鍵信息相對而言報道很少。究其原因在于,這部分信息不易獲取,而網民則有強烈的參與需求。這也恰好說明了網絡媒體的社會減壓閥作用。減壓通過參與式的交互體驗實現。交互體驗使原本新聞的接受者融入到新聞事件中來,成為事件的制造者。融入帶來的參與感帶給他們更多的情感認同?!拔野质抢顒?!”[5]——生活中富二代們飛揚跋扈的舉動引起網民情感共憤,一時間網絡上出現各種聲討“官二代”“富二代”的聲音。另外,網民結合自身體驗,為人父母者對子女“恨鐵不成鋼”的情感訴求也成為熱點。網民熱議名人子女的教育問題,甚至,不乏名人現身說法,談子女教育。網民們在交互體驗中宣泄情感和思想,并獲得社會認同感。
由此可見,交互性的審美體驗是網民在網絡世界獲得情感需求和社會認同的基礎。滿足他們的交互體驗是網絡編輯的工作重點。具體到網絡編輯的工作中應注意以下幾點。
優化交互設計技術可為網民的“參與”需求提供有力的技術保障。主要是網站的人機界面設計,能使網民產生易操作、愉悅的使用體驗。我們正處在多媒體交互的時代,近年來,手寫識別、視頻識別、眼動跟蹤、動作識別、語音識別、表情識別等新的傳感技術和虛擬現實技術紛紛出現并日趨成熟,新技術為提高交互設計功能的可靠性和有效性提供支持。優化交互設計技術的核心是“網民的使用體驗”,如是否富有美感,能否給人帶來愉悅感和趣味性,是否具有啟發性等,這些需求又與精神層面因素相關。從這個層面上講,網絡編輯要以網民的使用體驗為核心,從網民的使用體驗出發來換位思考具體交互設計技術的優劣,在技術層面上不斷優化交互設計的易用性目標,最終滿足網民追求愉悅的使用體驗和需求。
在交互體驗中,網民與編輯的互動是以編輯的引導為基礎的,隨著網絡傳播中信息數量和流動速度不斷提高,人們在享受網絡傳播諸多好處的同時,又為獲取信息的倦怠所困擾,從潛意識里呼喚編輯在他們獲取信息過程中所起的引導與互動的作用。正如保羅·萊文森說的那樣,網絡拉開架勢,要把守門人的門砸爛。然而許多人又回頭渴望守門人來把關,好像囚犯愛上了獄卒。[6]網絡編輯的引導首先是對網絡上海量信息的加工處理。他們應對信息有獨到的理解,并能進行精彩的有序組合和優化處理,突出信息價值,引導網民閱讀,消除網民在海量、碎片化的情形下獲取信息的倦怠感。
關注民生疾苦,曝光社會問題,幫助弱勢群體等功用不僅為網民的情感宣泄提供了一條渠道,而且讓網民在交互體驗的網絡世界里獲得了情感慰藉。網絡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各種社會問題,尤其是從弱勢群體的角度來披露的各類社會不公正和腐敗問題。在這里,網絡被網民當做對抗社會壓力的減壓閥,作為交互主體的網民們與網絡零距離接觸,肆意在網絡中宣泄心中不滿或渴望。同時,在交互體驗和網絡編輯引導的作用下,這些情感需求會出現某種趨同性。因此,網絡編輯對這些趨同性應具有敏感度,要能夠敏銳感知到廣大網民的情感傾向與訴求,并據此引導網民合理釋放壓力。
全民參與的網絡傳播必然呈現分眾化趨勢,因此,網絡編輯需構建出針對不同需求的信息層次。從橫向來看,利用超文本鏈接是網絡傳播得天獨厚的優勢,可以快速連接起一條完整的信息鏈。從縱向來看,針對深閱讀需求的信息通常要求格調高雅、思想深邃,針對淺閱讀的信息通常要求易讀易懂、娛樂大眾,網絡編輯要根據網民分眾化的需求構建不同層次、超鏈接的信息體系,以滿足更多的需求。
如前所述,網絡空間客體的擬像是以計算機數字技術為支撐的新型藝術表達。擬像可能是與現實相關的反映,也可能是與現實完全無關只存在于計算機世界的純粹數字擬像。因此,虛擬性是擬像最突出的特征。擬像構成了網絡主體的審美對象。由擬像性和交互性產生的虛擬性審美體驗則成為網絡空間特有的情感體驗。
網絡空間的虛擬性審美體驗有三種代表性的表現形態:其一,嬉戲和狂歡。網絡空間的虛擬性常常使人有與現實世界脫離的審美體驗,如同在一個客觀世界中并不存在的虛擬世界里,這契合了游戲的本質。大量流行于網絡上的惡搞文化有力地說明了這種嬉戲和狂歡的態度。除了像惡搞這樣有意識的嬉戲,網絡空間里幾乎所有體驗都是趨向于游戲心理的。方舟子曾評論網絡文學作家:“他們不曾把網絡當做文壇,也不會刻意追求什么文學的思想性和藝術性,之所以要張貼,或者是為了交流,或者是為了發泄……而其特色,則是嬉笑怒罵皆成文章,無所顧忌……”[7]同樣,網民用游戲的態度消解現實世界倫理規范的壓力,顛覆精英和權威的思想,表達自己當下的喜怒哀樂,在這個虛擬的世界里按照自己的價值觀去生活和體驗。其二,反深度、反權威。虛擬性的情感體驗多是非深度的狀態,屬于感性審美主義的范疇。消解經典、顛覆權威是其基本態度。其三,情緒真實感式微。虛擬體驗還意味著情緒真實感的式微,情感的宣泄和虛擬開始取代情感的真實。在審美上表現為注重感官刺激,追求審美快感。那么,虛擬性審美體驗對網絡編輯工作有何影響呢?
與傳統媒體相比,網絡媒體的可信度與權威性一直受到質疑。虛擬性體驗表現出來的嬉戲和非深度狀態恰恰是與現實世界的真實感和理性的認同背道而馳。因此,這也成為網絡編輯工作面臨的最大困惑,尤其是在網絡新聞報道上。除了即時性、交互性、開放性、流動性等優勢,網絡新聞也常伴隨著可信度的質疑,這正是受到網絡空間虛擬性審美體驗的影響。因此,網絡編輯在網絡新聞的采編過程中應盡量減少文字、圖片、視頻的虛擬感和過分娛樂化的傾向,這些傾向雖然可以抓住眼球但是削弱了事件本身的可信度。其原因在于,虛擬感的產生與擬像相關,擬像越是與現實無關或不符,則虛擬性體驗越強烈。
虛擬性審美體驗是感性的,更多作用于人的感官刺激,尤其是視覺,視覺成為審美最主要的方式。網絡上鋪天蓋地的圖像有力地說明了這一點。我們更易于捕捉到刺激我們視覺的圖片和視頻信息。實際上,相比于傳統媒體,可視化信息是網絡的優勢,因此,網絡編輯應充分利用網絡數字技術的優勢,制作出更多精良的可視化信息。
虛擬性審美體驗消解了大眾與媒體的距離,因此,網絡比其他形式的大眾媒介便于更直接地溝通了解個體的感性經驗。從網絡上誕生的層出不窮的網絡語言到以網絡社區為核心建立的新型社交關系,我們都能夠感受到網絡社交的魅力。對于個體網絡編輯而言,出色的溝通與表達變得十分重要,網絡社交的溝通更感性、更多維。從網絡編輯的角度來說,網絡上的交往和溝通主要體現在兩方面:一是與網民的互動,二是與其他網絡編輯的互動——網絡編輯工作通常是集體行為和團隊合作。
網絡空間就是一個虛擬性的舞臺,舞臺的主角是每一個參與其中的人。一個未完待續的狀態或是一個等待填補的空白都是合適的網絡環境,如前所述,參與感是網民重要的情感需求。搭建好舞臺比上演什么更重要。網絡編輯工作就是要為網民提供更融洽和諧的網絡環境和氛圍,為他們搭建一個這樣的舞臺,讓他們能夠放松地在這個舞臺上自由揮灑。從網絡編輯的專業角度來說,網頁設計是與此相關的一個方面。一個好的網頁設計,應該有一個好的結構和框架,能夠從色彩、字體、尺寸、邏輯性等各個方面來營造良好的網絡環境,提供更好的“舞臺”效應。
綜上所述,網絡空間是網絡編輯的工作環境,它具有鮮明的交互性和虛擬性審美特征,這些特征決定了網絡主體的審美傾向和情感訴求。就網民而言,他們一方面通過交互性的“參與”在網絡中尋找社會認同、情感慰藉、審美交往等。另一方面,他們又通過擬像來追求身臨其境的虛擬性審美,而虛擬性審美體驗恰恰降低了網絡的可信度,這就對網絡編輯的工作提出挑戰。因此,從美學角度來分析網絡媒體的利與弊,可為網絡編輯工作提供新的思路。網絡編輯應從這些審美特征和情感需求出發,充分發揮網絡優勢,適時調整工作思路和模式,以積極心態應對網絡新媒體的挑戰。
注釋:
[1][2]周曉峰.論網絡藝術的擬像性與交互主體性[J].裝飾,2007(10)
[3][4]林迅.新媒體藝術[M].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11:151-155
[5]“我爸是李剛”,是一句著名網絡流行用語。語出2010年10月16日發生在河北的李啟銘交通肇事案,此后,這句話成為網友們嘲諷跋扈“官二代”的流行語。參見百度百科:http://baike.baidu.com
[6]沈天舒,趙傳麗.網絡傳播中的受眾倦怠與編輯引導[J].中國編輯,2010(5)
[7]劉晗.論網絡藝術的美學精神[J].江西社會科學,200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