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平
(中共天水市委黨校,甘肅天水 741018)
“底層復制”之憂
李裕平
(中共天水市委黨校,甘肅天水 741018)
在中國改革開放的大轉型背景下,一個“底層群體二代”群體在社會結構中悄然形成。本文簡要分析了“底層復制”的原因,重點指出了這種社會現象對社會的良性運行和發展造成的不良后果,即銷蝕對社會主義的認同、造成社會的“斷裂”、增加社會整合的難度和不平等的代際累積導致社會穩定問題,最后提出了思考和應對之策。
底層復制;底層復制之憂
一個社會的社會流動狀況是分析、考察這個社會運行狀況或者說社會“運行質量”的重要方面。如學者指出的,“沒有流動的社會是停滯的社會。這種社會只能不停地簡單地再生產它的結構,這種社會在人類發展與社會進步方面貢獻甚少。人類社會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它提高了居民的生活標準,向居民提供向廣大階層流動的機會,在這種意義上,流動通常被當做社會發展的指示器”[1]。在社會學研究領域,雖然不同社會學派對于社會不平等這一社會現象存在的根源持有重大分歧,但他們都一致認為,一個合理健康的社會流動將在極大程度上消弭社會成員的不平等,使社會階層之間達到深度的融合與共存,階層之間能夠良性互動,社會的矛盾及社會沖突大為減少,從而能夠使社會運行處于一個相對條件下的動態的良性穩定狀態。帕累托的精英循環理論認為,社會流動可以將穩定性不平等變為暫時性不平等,從而構成社會穩定的平衡機制[2]。
1949年之后,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新中國以對社會資源的全面控制和壟斷為基礎,建立起一個“總體性”社會體制[3]。在這種社會體制下,公民的社會流動受到國家力量的極強制約與束縛,社會流動率低。改革開放后,中國社會由傳統走向現代,由封閉走向開放,從而使這種僵化的社會體制出現積極的重大變化,阻礙社會成員社會流動的諸多政策松動解構,大量的社會成員實現了向上的社會流動,出現了經濟發展迅速、社會充滿活力、國家政權和諧穩定的積極狀態,同時社會也具有較強整合度?!皬拇H流動率看,1980年前代際流動率只有41.4%,其中上升流動率是32.4%,……1980年以后,代際總流動率達到54%,比1980年前提高13個百分點,其中上升流動率40.9%[4]。但經過二十多年良性社會流動后,近些年,特別是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開始,一些阻礙社會流動的舊的條條框框未被完全清除,一些新的社會流動方面的藩籬也沒及時解決,從而導致社會流動率下降,中國社會的“階層復制”現象日益明顯了,即“富二代”現象出現時,大量的“窮二代”現象出現,而這種窮二代即“底層復制”引起了人們的強烈關注。
社會分層與社會流動是社會學學科的核心研究領域。不同的學者從不同標準對當代中國的社會成員進行了分層研究,其中較有影響的是陸學藝做的中國社會十大階層分析,筆者也依其研究成果將本文中的底層定義為基本不占有組織、經濟、文化三種資源的城鄉無業、失業、半失業者階層,以及擁有很少量資源的農業勞動者階層、產業工人階層和商業服務業員工階層。本文的社會流動是指代際流動,即通過與上一代人進行比較而確定的地位變化狀態,本文所指“底層復制”即底層沒能實現“代際流動”的情形。美國學者布勞·鄧肯在20世紀60年代將先賦性因素和自致性因素兩個概念引入社會流動研究,以量化實證主義方法考察美國社會的社會流動的程度及機制,取得了社會流動研究的里程碑式成果。當然,西方國家關于社會流動的研究范式在我國存在明顯的局限性,這主要是因為西方國家的社會流動研究背景是社會階層結構的變化不像我國幾十年來的這般劇烈。近年來,國內學者依照中國實際對我們的社會流動做了大量研究,取得了較為豐富的研究成果。
浙江省是全國基尼系數最低的省份之一,浙江民眾創業多,民營經濟充滿活力,中等收入群體大,那么,浙江省代際流動會是怎樣的情況?“窮二代”現象出現頻次怎樣?楊建華、張秀梅根據2011年社會流動的問卷調查對此作了研究。他們研究的結論是:“底層職業流動以水平流動為主”,上層職業流動遵循“精英再生產”邏輯,“就代內職業流動而言,更明顯地體現出底層與上層職業類別上升的不同邏輯。底層職業類別更多的是水平流動,即初職為D類的,現職以D、C和B類職業為主,上升到A類職業的比例較小;初職為C類的也差不多。而初職為B類和A類的則具有較好的上升機會和保留在原職業類別的機會”(農業勞動者為以D類表示,商業服務人員、工人以C類表示;辦事人員、個體工商戶以B類表示;專業技術人員、經理人員、私營企業主、國家公務人員為以A類表示)[5]。
在陸學藝主編的《當代中國社會流動》中,通過全國范圍的抽樣的實證研究后,他指出:“農業勞動者階層:代際繼承性最強并且上升流動機會最少的較低階層。”“92.8%的農業勞動者出身于農民家庭,同時,超過半數的農民家庭的子女(54.9%)仍然是農業勞動者”。而對于城鄉無業、失業、半失業者階層這一在一定時期無固定職業的勞動年齡群體,該著作研究顯示:40.7%的城鄉無業、失業、半失業者階層家庭出身是工人家庭,40.7%的城鄉無業、失業、半失業者階層出身于農民家庭[6]。也就是說超過八成的底層群體沒有實現向上的社會流動,在“底層再生產”。
其他研究也指出:底層群體、社會邊緣群體的轉型獲利下降,向上流動比例減少[7]。李春玲指出,轉型以來,總的社會流動率雖然比以前的流動率高,但是如果區分社會上層和社會下層,則社會上層向上流動的比率更高,社會下層向上流動的比率較低[8]。孫立平也認為,進入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社會分層的定型化過程開始了,其標志之一是社會階層的再生產,也就是說,過去人們常說的農之子恒為農商之子恒為商的現象開始出現了[9]。
綜上所述,無論從全國范圍內的抽樣研究,還是從作為“點”的浙江省的調查,我們基本可以得到的結論是:中國社會的社會流動機會表現出其欠公正、公平一面,底層群體的社會流動趨勢更多地呈現出了“底層復制”。
中國的社會流動在1949年之后的歲月中表現出了明顯的階段性特征。改革開放前社會成員的流動沉浮于“強政府”的各項政策、制度。1978年后的中國的大轉型無論對推動中國社會流動機會的增多,還是對改變個人社會流動的因素由先賦性轉向個人努力都是顯而易見的。然而,當下的中國社會流動,正如上文所指出的,底層固化現象即底層的代際繼承性明顯,原因如下:
(一)家庭階級出身
人類社會在文明進步的發展過程中,基于血緣、門第、種姓等的先賦性因素決定社會個體命運的時代雖或結束或削弱,封閉性的社會似乎讓位于令人樂觀的一個開放性社會,但直面現實,可以肯定地說,一個社會成員的一生的社會流動多少帶著自我家庭階級出身的“烙印”,這種情況既表現在西方的發達國家,也表現在當下的中國社會。法國學者布迪厄將資本分為經濟資本、文化資本、社會資本[10]。在中國各種制度政策不完善的環境下,個人擁有的經濟資本、文化資本、社會資本的代際傳承和這些資本之間的相互“兌換”更是明顯的社會事實。家庭出身作為先賦性因素是影響個人社會流動的重要因素之一。擁有少量經濟資本、社會資本和文化資本的底層群體更易出現“底層復制”,即“窮二代”。
(二)教育制度的不公平設計
在現代社會,教育已成為影響個人地位獲得的最重要因素之一,同時也成為人們相互競爭的一種稀缺資源。因此,教育資源獲得與分配的公平問題一直是教育社會學和社會分層流動研究的一個核心主題[11]。社會學關于教育的理論,歷來存在著教育沖突論和教育功能論的兩種對立的觀點,他們各自有事實支撐。教育沖突論認為教育是社會不平等在教育領域的延伸和體現,教育也是不平等的場域,個人的社會階層與其所受教育有很強的關聯。布迪厄認為,可以肯定的是,有史以來,對權力和特權的傳遞問題所提出的所有解決方案中,確實沒有任何一種方式比教育系統所提供的解決辦法隱藏得更好,因而也更適合那些要一再使用最封閉的權力和特權的世襲傳遞方式的社會。教育系統的解決方式就是在階級關系結構的再生產中發揮重要作用,并在表面上中立的態度之下掩蓋它履行這一職能的事實[12]。教育功能論認為工業化和現代化的進程使個人自致性因素得以凸顯,現代教育的發展和完善為每個人提供了實現個人價值的途徑,從而促進了向上的社會流動和較大范圍的社會公平。教育的成就是一種自致性獲得,與個體所處社會階層無關。
拋開教育沖突論觀點,中國的教育體系在教育資源的分布上存在著嚴重的空間地域的不平等。中國的教育資源過多集中于城市,而鄉村的教育資源不論學校數量、師資供給,從幼兒園、小學到中學都嚴重不足,農村學生與城市學生相比根本就沒有享受相同質量的教育機會。這對于農業勞動者階層就是噩夢,通過教育實現社會流動困難重重。農村學生上大學的比例極大地落后于城市學生,農村學生在重點高校的比例極大地落后于城市學生。對于城鄉無業、失業和半失業者階層,他們子代的教育更易出現的是對教育無興趣,輟學率高等情況。
(三)制度的二元分割
中國社會在建國后的特殊條件下形成了城鄉二元分割的社會格局,這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或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政策安排,但時間的節點推至今日,這種歧視性、畸形的有違社會公正的制度安排依然深刻地影響社會個體特別是幾億農民包括農民工的生存、生活和發展的方方面面,阻礙著農民的社會流動。這種安排一方面影響著中國未來的經濟繁榮,“即任何對合法的社會流動的阻礙(或者說歧視)都是不利于經濟增長的,因為它等于將一個國家的人口減半甚至更糟”[13]。同時這種制度安排也阻滯了社會的公平與進步,出身于農村的社會成員,就被國家制度限定為農民身份,得不到城市居民的諸種政策待遇,更為可怕的是,這種身份通過家庭關系,會傳遞到子代,城鄉二元分割造成的社會不公和隔離,不僅影響了他們一生的福利待遇,而且還深刻影響著人們初職地位取得、教育成就的發展實現,這對底層農民群體包括農民工的社會流動產生了嚴重的負作用,限制了他們向更高階層流動的機會。
(四)針對底層群體的制度扶助不足
在一個社會里,只要向上社會流動的大門是打開的,處于社會結構底層的人對自己的未來愿景、對自己下一代的未來存有希望,社會充滿向上流動的機會,那么此時社會不平等的效應及由不平等引起的社會緊張和矛盾就可能被平抑,社會的運行也基本處于穩定的狀態,社會不平等本身并不是一個問題,或者用功能主義的觀點來講這種不平等對社會還是必要的和有益的。但反觀中國社會當下的政策設計,社會的發展一定程度上是以無視或者說犧牲弱勢底層群體的利益為代價的,公共資源的配置機制不合理,導致出現的情況是“贏者通吃”,窮者一無所有。對農業勞動者階層和城鄉無業、失業和半失業者階層來說,他們需要教育來實現向上的社會流動,但在農村,優質教育資源稀缺,在城市,無業半失業階層取得良好教育機會的“資本”也明顯不足。作為“守夜人”角色的國家在對底層群體盡責方面不足、缺位。
(一)銷蝕對社會主義的認同
在我們這個仍由“資本”所主導的資本主義全球化時代,在外圍資本主義空間下,社會主義道路是中國人民實現民族復興和現代國家建構的正確道路和選擇,這條道路已給中國人民帶來了巨大的實惠與福利,也給中華民族復興奠定了堅實基礎,雖美好前景可期,但我們也面臨不少挑戰。在這個“千年未有之大變局”的大轉型下,在經濟領域高速增長下,在社會領域,國家政策設計沒能很好跟上社會現實,底層群體的代際繼承性增強,且由于底層群體基數龐大,幾近形成一底層社會?!案F二代”們可能會基于自身境遇、社會流動機會的渺茫否定國家層面的主流宣傳,銷蝕對社會主義的認同,對社會主義道路失去感情與信心。
(二)社會的斷裂
“斷裂”是美國社會學家丹尼爾·貝爾提出的一個極具形象性的概念,充滿“社會學的想象力”。英國社會學家吉登斯用“斷裂”一詞來說明一個完全不同于傳統社會的現代西方社會的出現。我國學者孫立平用“斷裂社會”來判斷當前我國的社會結構。當然,對于當前我國社會結構的情形也有其他的觀點,包括陸學藝等人提出的“中產化現代社會”觀點,認為中國社會趨向于中產化的現代化社會結構正在出現;李路路的“結構化”觀點;李強、李培林的“碎片化”觀點。孫立平認為,20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社會出現了社會財富和其他各種社會資源越來越向上流社會或少數精英分子集聚的趨勢,而社會弱勢群體所分享到的利益則越來越少。這種現象的發生是由多種因素造成的,市場競爭、巨大的收入差距、國有資產流失、大規模的農村資源流向城市社會。但城市下崗失業工人無法回歸原來的產業體制,被社會永久淘汰;農業無法形成產業,農村和農民無法與日益工業化和現代化的社會融為一體,農民無法融入城市,成為游離于社會結構之外或者被社會結構所拋棄的中國最大的群體。在這種背景下,上層社會與底層社會的差距越拉越大,最終出現失衡和“斷裂社會”[14]。當我們今天再審視二十多年前孫立平教授的“斷裂社會”判斷時,數量龐大的底層群體向上流動愈加困難,壟斷了大多社會資源的既得利益集團用各種手段維持其階層邊界,排斥其他階層的進入,形成封閉性集團。今天的中國社會結構更是一個“斷裂社會”。而一個“斷裂社會”必將是一個充滿隔閡和“仇恨的社會”,是極易發生群體性事件和社會沖突的社會。
(三)社會整合困難
社會整合是指社會不同的因素、部分結合成為一個協調統一的社會整體的過程,亦稱社會一體化[15]。從西方社會的歷史看,工業革命的破壞性引發的社會失范使維持社會整合或重新進行社會整合成為社會實際問題。法國社會學家迪爾凱姆是社會整合理論研究的先驅。他提出的“機械團結”是指各部分通過共同的價值觀和信仰所實現的整合;而“有機團結”是指各部分通過相互依賴而完成的整合。帕森斯發展了社會整合理論并將其融入了自己的結構功能主義。在社會學意義上論及的社會整合有制度整合、規范整合、功能整合和文化整合。在中國的“大轉型”過程中,基尼系數已越過0.4的國際警戒線,社會財富快速向一極集中,經濟領域的分化使不同階層群體對社會改革政策有了完全不同的訴求與期待,既得利益集團在權力方面的獨享和市場利益的獨占與底層群體的非理性爭取自我利益和抗爭共存,制度整合困難;社會個體更關心自身的權力、利益,社會共識幾難形成,社會生活的共同規范消失,規范整合困難;理論方面的社會各部分在為整個社會系統的福祉做出貢獻,但由于系統的功能失調性后果是不會給社會共同體帶來積極益處的,中國社會的子系統包括政治系統、經濟系統、制度化的文化格式之維系等正是患上“功能失調性癥”,因此功能整合困難,當前,中國社會成員的價值取向多元且混亂,精英群體未能引領主流價值,底層群體迷茫困惑,文化系統中的核心因素——社會的共同價值觀難以形成共鳴,也難以在社會系統的結構中制度化,文化整合困難重重。
(四)不平等的代際累積導致社會穩定問題
喬納森·H·特納概括了馬克斯·韋伯的社會沖突思想,其理論認為,社會沖突起源于三個條件,權力、財富和聲望的高度相關性,報酬的分配和低水平的社會流動率。由于沒有財富的人往往沒有權力和社會地位;由于很少的人持有權力、財富和聲望,而其余的人無法享有,社會易產生緊張和憤恨,那些沒有權力、財富和聲望的人就會與壟斷這些社會資源的人進行沖突;當那些社會地位低的人沒有機會或很少有機會向較高的社會地位流動時,仇恨就會在那些社會地位低下的人群中聚集起來,并難以控制,導致向社會權威挑戰,爆發沖突[16]。
進入新世紀以來,中國政府提倡“以人為本”和大力改善民生,底層民眾得到實惠頗多,但悖謬的是,中國社會的穩定問題依然顯性化且形勢嚴峻,維持社會穩定大局成為各級政府工作的重要方面。影響社會穩定的原因是復雜的,不可簡單歸因,但韋伯的社會沖突理論具有相當的解釋力。這就是當前中國社會的底層民眾由于無法分享社會發展的各種資源,與精英階層擁有的權力、財富和聲望做參照,社會底層向上流動機會稀少,產生了他們的相對剝奪感和社會排斥感,民眾心理失衡,因此對社會利益階層發生不滿與憤恨,這是中國的群體性事件有相當一部分是與參與者自身的利益無關的社會泄憤型沖突事件的原因。
在中國邁向現代化國家征途上,前景光明,挑戰仍存。我們要解決的其中一個重大挑戰就是打破底層復制的循環,構建一個公正的現代社會的流動機制,形成一個開放、共生、包容性社會,一個社會各階層互相認同、信任的社會,促成一個橄欖型的現代社會結構,這將是現代化中國的必備特征,也將是中國成為一個現代化國家的基本條件。
(一)構建公正合理的現代社會流動機制
當下,中國的社會流動呈現了社會大轉型時期的復雜性的面向,公民的社會流動中既表現出了自致性因素的重大作用,如個體教育背景,也有先賦性因素在其中的“影子”,一些計劃經濟下遺留的制度政策仍對個體的社會流動起著顯著甚至決定性作用,包括屢次效果不明顯的戶籍制度改革、農民工制度等。中國要成為一個現代化強國,就必須構建一個公正合理的現代社會流動機制。
一個公正合理的現代社會流動機制將在很大程度上消解由階層差距帶來的社會緊張,緩和底層群體對社會的心理認知狀態,縫合社會的裂痕與消除階層敵意,構建良性運行的和諧社會。一個公正合理的社會流動機制將人們在社會中的地位差別歸因于社會個體自身的努力、奮斗與能力,將社會成員的實際社會不平等轉變為暫時性的不平等,從而使社會底層群體接受、認同國家的現代治理設計及更高層次的政治文明,發揮穩定社會的重要功能。公正,既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重要內容,也指社會政策的制定對于所有公民的普適性,無歧視性。合理,指現代社會中社會個體的流動要以自致性原則而非先賦性原則成為個人社會流動的規則,社會流動的機會平等原則得到實施。
(二)構建“底層群體”的保護機制
當西方歷史進入馬克斯·韋伯所言的“理性社會”或馬克思所言的資本主義社會時,民族國家內規模龐大的“底層群體”就成為政治家與學者研究的對象。因為“底層群體”對西方社會的良性有序運行形成巨大挑戰,甚至對現代西方國家的建構都造成危機。在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經過幾百年的發展后,一方面,“底層群體”猶存,但規?;驹谝粋€社會共同體可承受的范圍內,另一方面,對“底層群體”的“保護”體系網或社會安全網基本建立,比較健全,大體上消除了大規模的社會動蕩和社會沖突,保護了社會的穩定運行。
在中國改革開放的市場經濟下,社會個體不可能再依靠于以前的集體、單位了,公民包括底層群體成為社會人,但“工業時代的來臨使得個人越來越難以擔負照看自己的全部責任”,那么,底層群體如何在市場下生存、生活?卡爾·波蘭尼在其作品《大轉型:我們時代的政治與經濟起源》中指出:“市場機制自身運行中存在的缺陷會不斷地在社會體內積累破壞性的力量”[17]。市場只是提高人們幸福的手段而不是目的,不能任由市場產生的破壞性力量“瓦解”社會共同體,市場必須“嵌入”社會中,這就需要國家充當“守夜人”角色,守住社會的底線,保護社會,保護社會共同體。當今中國,各種社會安全網基本建立,包括建立了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的醫療保障體系、社會養老體系等,但我們的政策設計帶有明顯的部門差異、地區差異、群體差異,社會主義的公平公正性差,如中國農村人口包括數億農民工群體的養老水平大大低于城市人口,基本是家庭養老,農村地區公共資源和服務依然脆弱,工人階級的經濟地位和社會地位繼續下沉,貧困家庭子女就讀大學的費用仍難以承擔等,這表明我們對“底層群體”仍有許多工作要做。
(三)構建公平的教育體系
在現代社會,受教育程度是個人比較穩定地獲得社會經濟地位的重要變量,教育的重要性被社會各階層共同認識,教育也是促進社會公平的主要手段。然而,中國教育體系存在的最大的困境就是教育機會的不平等。當下,中國教育發展的表征一方面是高等教育機會的增加,當然也伴隨著學歷的貶值,另一方面表現為教育資源和機會獲取的不公平的演變走向。
雖然,高等教育機會在增加是事實,但機會的分布明顯是不均衡的,“城市家庭出生的80后由高級中等教育升入大學的幾率是農村家庭出生的80后的1.7倍”。名牌高校城鄉生源比例的失衡,是城鄉教育鴻溝的表征,反映著城鄉教育不公、教育體系的不公。這不僅是教育不公問題,而且關系到“三農”問題、城鄉均衡發展問題、弱勢人群向上流動問題……如果說教育公平是社會公平的基石,那么在某種意義上,城鄉教育不公難免會加劇社會不公感。并且,“過去幾十年,中國教育機會城鄉不平等主要并非存在于考大學這一階段,而是存在于初等教育和中等教育階段”[18]。而造成目前這種教育不公的背后更多的是國家教育制度帶來的教育不平等。
2014年8月29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審議通過了《關于深化考試招生制度改革的實施意見》,明確提出“要改進招生計劃分配方式,提高中西部地區和人口大省高考錄取率,增加農村學生上重點高校人數”,這是邁出構建公平教育體系的第一步,當然,我們更期待更進一步的公平合理的教育制度改革。
肇始于20世紀80年代的“底層群體”研究在社會主義中國具有重要意義,絕對人數眾多的“底層群體”的發展走向影響著21世紀的中國能否實現民族復興和中國夢。本文提出了某些觀點,但主要的目的是引起學者對于“底層復制”現象的更多討論與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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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cern about“Reproduction of the Underlying Class”
LI Yu-ping
(Party School of Tianshui’s Capicital Committee,Tianshui 741018,China)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opening-up policy and great transformation in China,the next generation of underlying class is still underlying class.This phenomenon has been in existence in social structure.This article briefly analyzed the reason of the appearance.The article focused the phenomenon and pointed the harm and negative consequence to social positive operation,that means a erosion to socialism,a social fracture,more difficulty in social integration,social instability accompanying accumulation of inequality.The paper presented a thinking and a replying way about it.
reproduction of the underlying class;concern about reproduction of the underlying class
D912
A
1009-6566(2014)06-0049-06
2014-10-20
李裕平(1974—),男,甘肅天水人,中共天水市委黨校講師,研究方向為社會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