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起來讀書

這三十多年的讀書路，竟與跑有著密切的關系。

一

小時候為了讀書，我不怕辛苦小跑一個多小時到鄉里小舅家看書。

小舅先前是個語文老師，后調到安陲鄉教辦工作。他的藏書不多，就一個長約三米、高有兩米的小書柜。

1991年，我正在大塅村完小念三年級。三月的一天，與母親到鄉里趕圩順便去小舅家玩，我被小舅書房里那些琳瑯滿目的《小學生作文》和《童話故事》等書吸引了。臨別時，小舅看我喜歡讀書，就隨口說了一句：“如果想看書，周末就到我這來，這柜子的書都是你的。”在那3米書柜的誘惑下，我一到周五放學后，就在山間小路上翻山越嶺，只求能站在椅子上，從高我幾個身的書柜里把書一本一本地翻下來，然后靜靜地坐在小舅的書桌上，看書做題。

那時，正是《雷鋒日記》《雷鋒故事》等系列叢書盛行的時候，或單位發或小舅自己在書店里買，三五本關于雷鋒的書籍擺在最顯眼的位置。坐下來，靜靜地沉浸在雷鋒的故事里，我深受雷鋒那為人民服務的精神感染，在學校里默默地幫老師打掃辦公室、抱抱作業，幫同學疊疊褲子、打打飯；在家里幫父母做力所能及的家務活，幫親鄰們掃掃院子、除除雜草……我想，這些樂于助人的小善舉，離不開那一路的小跑，離不開坐在小書房里沉浸靜讀的故事。

升五年級的時候，安陲鄉中心小學要從各村小選招優秀學生組成一個民族班。在中心小學民族班招考中，我以優異的成績考取了，也成了屯里第一個考進鄉民族班的。到鄉中心小學讀書后，我去小舅家看書就方便了。晚飯后，小跑不用一分鐘就進了小舅的家門。

小舅的書柜是個魔法書柜，書柜上的書怎么也看不完。當我從下層往上層看，看罷上層的書，再回頭看下層的書，卻發現又變成新書。后來我才知道，小舅知道我喜歡讀書，但又沒有那么多錢買書，他就找了幾個同事借，乘我不在的時候擺換進書柜里，如此輪流借借還還，我就有看不完的書了。

二

1996年小學畢業后，因為3分之差，我沒能考上融水苗族自治縣重點初中，就在安陲鄉念初中。安陲鄉初級中學有個不大的圖書室，但想借閱圖書，必須辦一本借書證，要交10元工本費，我因為交不起這10元工本費而沒能借到書。

教我們語文的趙老師兼管學校圖書室的借書工作，我把這一情況跟他說后，他編個借口說圖書室需要一名學生負責打掃書室和整理借還的書，把我安排到圖書室做勤工儉學。自那以后，一放學，我就從一樓跑上三樓，只為快一點幫趙老師把那些零亂的書整理好，多一點時間來翻閱自己喜歡的書。后來，趙老師悄悄地給我一把鑰匙，讓我有時間多去圖書室看書。

沒事的時候，又不是圖書室開放的時間，我把自己反鎖在室里，躺在書柜中間，沉浸在文字的海洋里。那段時間，我正沉迷在金庸老師的大俠世界里，那些江湖恩怨、江湖義氣深深地感染了我。以至于有一回，一個女生被幾個男生欺負，平時膽小的我不知哪來的勇氣，居然跑過去，二話不說，就和他們扭成了一團。結果我被打得鼻青臉腫不說，還受到了學校的通報批評。

“江湖是江湖，義氣歸義氣，并不是所有的問題都能用江湖義氣來解決。”趙老師翻了幾下我擺在書桌上的《俠客行》，對正在打掃衛生的我說，“作為一個初中生，空有一身正氣，沒有正確的解決方法，那么正就成邪了”。說完，趙老師從書柜上拿出幾本《格林童話》和《寓言故事》，讓我沒事多看看，別老沉迷在武俠的虛擬世界里，說我還沒到那個江湖年齡……我想，“有書不如無書”的道理，不僅在于有書不讀空荒于書的表層，還在于只知死讀，只知空守在書的世界，而不靜下來思考，修身省己，那樣，讀書還不如不讀書。

三

1999年，我如愿地考上了柳州地區民族師范學校。學校門前有幾個舊書攤，專租售舊書。

有個頭發花白、六十多歲的老人家，與我們這些喜歡讀書而又買不起書的孩子有個不成文的約定，誰要是前五名到他的書攤，交5元的押金，就可任選5本舊書借閱，看完后仍可繼續還借。我和羅健康是班里的書蟲，為了看書，夜里經常躲在被子里打著手電筒偷看，而我們的書，多半是從舊書攤借來的。

學校是封門式的，只有周末才能出去。因此，每到周六的早上，天還沒亮，我和羅健康就早早地起來，然后拿起床頭的舊書，一路小跑地朝學校大門口跑去。有時，去早了，學校大門還沒開呢；有時，書攤老人起晚了，我們只好靜靜地等待。日子久了，老先生就熟了我們，最后5元押金也不收我們的了，還悄悄地把從收廢舊淘來的好書給我們留著，生怕讓別人買走了。

那陣子羅同學看《圍城》正投入，而我猶為喜歡三毛的散文，特別是那感人肺腑的“撒哈拉的故事”。每當健康張嘴閉嘴就是“結婚仿佛金漆的鳥籠，籠子外面的鳥想進去，籠內的鳥想出來，所以結而離、離而結，沒有了局”時，我就用“每想你一次，天上飄落一粒沙，從此形成了撒哈拉；每想你一次，天上就掉下一滴水，于是形成了太平洋”來應對他，班里的同學都笑我們成了書中的主角了，可他們哪知在書海中的快樂與幸福。

2000年，學校給我們布置一道學期作業，每生每期完成5萬字的讀書筆記。于是，在讀書之余，我沉浸于美文摘抄中。為此，我常常與文字們賽跑，在精美的散文里跑閱，邊閱邊奮筆疾書，“沙沙沙”的書寫聲落在筆記本上，而那些動人的、快樂的、美麗的故事和那些好詞好句、精彩片段，則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間。年輕的浮躁，在《背影》里想到了父親，找到了平靜浮躁的支點；年輕的不安，在《荷塘月色》里尋覓到了安靜的心懷；年輕的煩惱，在《我們把春天吵醒》里看到了希望，盼來了春的豐綠；年輕的困惑，乘著《贈汪倫》的一葉小舟，輕撥《采蓮曲》，在《如夢令》里找到了那一群爭渡的鷗鷺……

2001年，在經歷一年的摘抄積淀后，我開始練筆創作。2001年9月10日，第一篇處女作《先生》在《桂中日報》發表。慢慢地，《啊，老杜》《不是學費》《痛苦的恨》《安靜的爸爸》等生活小故事在各類報刊發表……我想，如果沒有每個周末小跑到舊書攤排隊搶書看，如果沒有那奮筆疾書十幾萬字的讀書筆記，也就不會在報刊上看到印有作者“梁榮”的文章。

四

勞碌的日子里，書是我修身養性的閨蜜；孤獨的夜里，書是我枕墊入夢的幸福；急馳的列車上，書是我駛上遠方終點的路客……讀書，在奔波的生活路上繼續跑著。

2009年3月，我到中山市古鎮鎮海洲村一所民辦學校任教。經打聽知道古鎮文化公園內有個圖書館，我花150元買了輛二手自行車，每到周末，騎著自行車一路向文化公園跑去，只為在圖書館開門的時候，坐在那安靜的一角，找尋屬于自己的心靈靜謐，安下心來，翻閱那熟悉的鉛字芳香，繼續做屬于自己精神樂園的讀書筆記……

我想，在今后的路上，我還會跟讀書賽跑，我還會跟文字比賽，在書香里奔跑，在文字里修身養性、逐漸成長，這是人生之無上快樂。

（作者單位：廣東中山市古鎮鎮新徽學校）

責任編輯 趙靄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