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慶華
(齊齊哈爾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黑龍江 齊齊哈爾 161006)
就業是民生之本。黨的十八大提出要“推動實現更高質量的就業”,這是新時期應對就業問題提出的更高層次的要求。面對后金融危機時期日益嚴峻的就業形勢和就業壓力,轉變政府公共就業服務的提供方式,積極發揮第三部門吸納就業的蓄水池功能,創新非營利組織提供大學生就業公共服務的長效體制,成為緩解就業壓力、實現大學生就業質量逐步提高的理性選擇。
就業是國家政治和經濟景氣與否最重要的衡量指標。全球化和技術進步在激發經濟增長就業機會增加的同時,也加劇了就業的不穩定性和就業者的失業風險。2008年,由華爾街金融海嘯引發的全球經濟危機震蕩整個世界,無論是經濟發達國家還是不發達國家均受到這場危機不同程度的影響。自2001年加入世貿組織之后中國經濟的對外開放程度日益加深,因而在持續加劇的危機中,中國經濟發展也呈現出“危機”的顯性反應,勞動力市場的結構性矛盾對就業的影響日益凸顯:一是金融危機時期經濟發展難以延續較快的增長速度,企業雇工需求下降,尤以經濟發達的東南沿海地區新增就業增長乏力,導致經濟增長對就業的拉動效應減弱,這種情況下初入社會、工作經驗和能力缺乏的大學生就業更為雪上加霜。二是次貸危機引發的實體危機中國亦未獨善其身,大部分勞動密集型產業如皮革、加工制造、紡織、家具制造等中小企業國外訂單銳減,有的陷入裁員、歇業甚至停產倒閉,企業面臨的嚴峻形勢對就業帶來了不良影響。三是全球經濟尤其是美國經濟減速對中國的出口產生較大的負面影響,自2007年下半年開始,中國實際出口增速不斷下滑,出口的減速必然減少對勞動力的需求。綜上,目前我國經濟復蘇高漲的基礎還不夠堅實穩固,全社會的宏觀就業壓力增大,大學生就業難度加大成為全社會高度關注的熱點話題。根據麥可思研究院的調查結果,全國本科和高職高專畢業生半年后的平均就業率分別為90.8%和89.6%[1]。2011年全國大學生畢業人數為608.2萬人,在畢業半年后有499萬人受雇于全職或半職工作,有近十萬人自主創業,近57萬人處于失業狀態。2012年中國有680萬高校畢業生走向就業市場,據統計2012的就業率為86%,這意味著2012年的畢業生中仍有95萬人待業。2013年全國普通高校畢業生規模將達到699萬,比2012年增加19萬人,成為新中國成立以來,大學畢業生人數最多的一年。上述事實充分表明,未來我國高校畢業生就業形勢將更加復雜嚴峻,工作任務將更加艱巨繁重,如何在國家和市場之外尋求提供“大學生就業機會”的第三種選擇成為破解就業難題的關鍵因素。
自人類進入資本主義社會,傳統的田園牧歌式的自然經濟被“看不見的手”所掌控的市場經濟取而代之,如何促進經濟增長、實現勞動人口的充分就業成為西方經濟學家們思考的永恒主題。在英法古典政治經濟學家們看來,“供給總是創造自己的需求”,資本主義社會一般不會發生生產過剩的“危機”,更不會存在長期持續的非自然失業,因為調節并平衡就業是市場具有的天然職能,要解決失業問題首先應該解決勞動力市場競爭的不充分問題,以勞動力供給與勞動力需求理論為核心的薩伊定律奠定了古典經濟學派就業理論的基石。1929—1933年席卷全球的經濟危機催生了經濟學理論的革命,凱恩斯認為“社會的總就業量決定于總需求量”,“有效需求”的不足是資本主義條件下失業持續不斷的根本原因,為實現社會的充分就業,必須摒棄自由放任的經濟政策,依靠國家干預為大量的剩余勞動人口解決就業問題,由此拉開了國家干預經濟、通過擴張需求實現就業的先河。二戰后,調節微觀與宏觀經濟學矛盾的“新古典經濟學”的就業理論應運而生,強調以在企業活力和充分發揮市場機制作用以及求職者自主擇業為基礎,國家對市場經濟運行進行宏觀調控和政策引導,從而建立穩定就業、勞動力流動平緩、勞動合同和工資差距較小的勞動力模式[2]。
綜上,長期以來,充分的就業機會、公平的就業環境、合理的就業結構、和諧的勞動關系被人們約定俗成地理解為“市場自發調節的結果”或“國家宏觀調控的產物”,似乎舍此別無其他產出路徑,國家還是社會?非此即彼的僵化思維限制了經濟學家們的想象力。近年來,隨著“全球結社革命”的異軍突起,被冠以“非營利的”、“自愿性的”、“公民社會的”、“第三的”、“獨立的”部門日益成為公共就業服務的生產者和提供者,由于處于市場和國家之外的獨特地位,它們通常以較小的規模、與公民的聯系性、靈活性、激發私人主動支持公共目標的能力以及建立“社會資本”的貢獻,成為人們尋求將市場真諦與廣泛的社會保護優勢相結合的途徑,由此成為眾多國家解決就業問題的重要指向。
衡量非營利組織在社會領域中的作用,國際通用的一個重要指標是吸納就業人數總量及其增長速度[3]。薩拉蒙在《全球公民社會》一書中指出,納入調查視野的22個國家的非營利部門雇用了將近1190萬全職工作人員,相當于這些國家最大私營企業就業人數總和(330萬)的3.6倍。非營利組織就業人數占所有非農就業的近5%,占所有服務行業就業的10%,占所有公共部門就業的27%,此外,這些國家中平均占人口總數28%的人向非營利組織貢獻了他們的時間。如果將志愿者的貢獻也計入其中,非營利組織提供的就業機會則相當于2960萬全職工作人員,占到這些國家非農業總就業的7%,占服務業就業總數的14%,或公共部門就業總數的41%。根據薩拉蒙的研究[4],在有時間系列數據的8個國家中,非營利就業1990—1995年平均增長24%,非營利部門的就業增長速度與總就業增長速度的比為3:1。在此期間,西歐非營利就業的增長超過了其他地區。有縱向數據的4個西歐國家(法國、德國、荷蘭和英國)的非營利就業平均增長占總就業增長的40%。美國作為非營利組織發展的溫床,擁有全世界規模最大的非營利部門之一,1998年美國登記在冊的非營利組織達160多萬個,約占美國各類組織的6%,平均每12個就業人員中就有1人為非營利組織工作[5]。金融危機之后,超過三分之一年齡為44—70歲的美國人(37%)已經開始著手創建非營利組織來滿足就業需要,這些人中的42%仍然積極參與其企業活動。在加拿大,16萬非營利組織為200萬人提供付費工作,吸引了約1900萬志愿者提供社會服務,每年為國家創收超過1100億美元[6]。在亞洲,日本是發達國家中非營利部門最不發達的國家之一,私人贈與水平和志愿水平都很低,但日本的非營利組織就業卻比除美國之外的任何一個國家都多:日本非營利組織的就業數約是最大的私人公司就業數的28倍,是五家最大的公司的就業總數的7倍。
由此可見,在世界范圍內,除了不可忽視的社會影響力和政治影響力之外,非營利組織首先是各自區域中一支重要的經濟力量,正如著名管理學大師彼得·德魯克所評價的那樣:未來世界最大的就業部門在非營利組織。
改革初期,我國處于國家掌控全部資源的“總體性社會”,在相當長的一段歷史時期內,國家控制、吞噬、湮沒了社會,與數以千計的社區私人團體、民間結社、文化機構、職業協會等“非營利部門”或“社會組織”的日益發展壯大的現實相悖的是,這種根深蒂固的“國家中心主義”的文化沿襲,裹挾著國家壟斷性地提供慈善、教育、醫療、就業等公共服務和公共產品的思維慣性,導致“行政核心”的“全能政府”科層制官僚主義盛行、效率低下、不能滿足民眾日益增長的公共服務需要。為此,應該改變就業產品與就業服務的提供方式,將政府包辦的單一提供主體轉向非營利組織與政府、企業多元互動的復合提供機制,增強多層次就業產品和就業服務的供給能力,以滿足包括大學生在內的人民群眾多樣化的就業需求。那么,非營利組織吸納大學生就業何以可能?
首先,非營利組織作為日益凸顯其重要作用的社會經濟部門,自身亦有人力資源發展的需求。非營利部門通過致力于教育、醫療衛生、社會福利、農村發展、扶貧救災、社區建設、婦女兒童保護、環保、國有企業下崗職工再就業以及人口控制等各項社會服務事業,協同政府社會管理、實施社會自治,形成了充滿生機和活力的新的社會經濟部門,需要招募大量用工人員,通常非營利部門的人力資源構成主要包括管理層和執行層,管理層由董事會成員、秘書、財務總管、總經理等構成,執行層主要是指全職或半職帶薪員工和以奉獻社會為使命的志愿者,從而為大學生投身非營利組織提供了土壤和平臺。據官方統計,截至2010年,我國共有44.6萬家社會組織在民政部門正式注冊,這些非營利部門在金融、管理、法律、社工、財務、經濟、醫護和計算機等專業領域急需大量高素質人才,這就為大學生提供了一種有別于市場和企業的新的職業選擇和就業機會。例如上海陽光社區青少年事務中心、新航社區服務總站、自強(戒毒)社會服務總社三家非營利機構就解決了將近1.5萬個就業崗位。
其次,非營利部門人力資源的不足急需大學生等高素質人才加盟。美國學者詹姆斯·P·蓋拉特總結了每一個非營利組織正在面臨或在未來發展的某些時候不得不面臨的十大問題,包括“非營利組織需要不斷地處理危機和應付緊急事件”、“非營利組織通常為錢所累”、“非營利組織通常很難吸引或留住人才”、“非營利組織內部的溝通通常很糟”、“非營利組織的董事會通常是該管的不管,不該管的管一堆”、“非營利組織越來越難找到志愿者”、“非營利組織的員工筋疲力盡”等等。事實上,無論是危機的處理還是溝通能力、募款能力歸根到底指向非營利組織在人力資源方面所面臨的挑戰:多數社會組織缺乏專業的管理和服務人才,相當部分社會組織沒有設立專門的人力資源開發部門或計劃,培養人才較難。由于缺乏人才,無法進行項目開發,進而無法獲取政府服務購買或基金會、社會資助;經費少,無法吸引和留住優秀人才,不少社會組織陷入了低水平發展甚至惡性循環之中。同時,在社區服務過程中,由于專業人才的缺乏,社區服務素質不能夠達到專業要求,服務質量滿足不了服務群體需求,社區服務的專業化、職業化水平較差,社會組織的服務并不能夠完全得到服務群體的接納。社會組織的發展和服務質量的提高離不開專業人才,因此,大學生畢業生到非營利組織工作是多贏的選擇。
再次,非營利性和公益性是非營利組織的價值取向和基本特征,非營利組織在直接招募員工、提供就業崗位之外,還可以發揮自身優勢,為大學生就業目標的順利實現提供重要的支撐服務。非營利部門組織形態更靈活、應變力更強,能夠及時到達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深入基層單位獲取更多的就業信息并對信息加以評估和全面公開,它們可以幫助大學生在職業生涯規劃、薪資待遇、畢業流向、人事檔案管理等方面做出符合自身實際的選擇;同時它們有強烈的使命特征,在提供就業公共物品時比政府低成本、高效率,可以降低大學生的求職成本,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目前,全國直接為大學生就業提供服務的非營利組織有近千家,其中比較著名的如華民慈善基金會,其章程規定公司在教育領域的使命是通過資助貧困大學生就業來促進教育機會平等,作為大陸地區原始出資額最大的非公募慈善基金會,從2008年起,這個基金會采取現金資助、能力提升、推薦實習或就業的方式,先后出資7581萬元,資助了15162名、培訓了31000余名合作高校應屆畢業生,這個基金會以后還將逐年擴大扶助與合作的規模以幫助更多的貧困大學生順利就業。非營利組織所特有的社會力量的積極作用是其他組織無法比擬的。
最后,非營利組織的實習培訓尤其是志愿活動既可以使大學生自身增長工作經驗,又可以使他們增強奉獻精神和服務社會的意識。非營利組織為大學生提供了認識社會并獲得工作經歷和經驗的機會,而是否具有工作經驗在某種程度上是制約大學畢業生能否順利找到工作的重要因素。中國目前的國情之下政府部門和企業部門囿于行政效率和經濟效益的考量提供的大學生工作實習的機會相對稀缺,而非營利部門資金來源廣、渠道多,組織規模小,涉及范圍廣,機構設置靈活,與其他類型的組織相比可以為大學生提供更多的實習崗位和鍛煉機會。而且非營利組織奉獻社會的價值取向也會幫助大學生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和價值觀。著名非營利組織研究者王名認為發展非營利組織從根本上來講是為了實現人類的博愛價值觀,正如普林斯頓大學的畢業訓詞威爾遜所說的,“沒有任何其他事物能像志愿服務這樣充實你的生命、帶來喜悅的源泉。投入越多,你越能體現自己所具有的崇高品質,置身在這個紛繁復雜的世界里,你并不會憤世嫉俗,只是一心一意地為世界奉獻。”非營利部門的從業者要通過項目化運作,用好社會資源,每一個項目運作都是專業知識、組織能力、溝通能力的全面發揮,考驗也鍛煉著從業者的綜合素質,因此,非營利組織的鍛煉機會可以使個人能力得到全方位、大幅度提升,最重要的是這些工作能帶來巨大的成就感和價值實現感。
有鑒于此,要想充分發揮非營利組織蓄水池的功能,必須從如下方面入手:
第一,增加非營利組織數量,加快非營利組織的發展步伐。非營利組織作用和職能的發揮是以其自身存在及發展為前提的,發達國家10%的就業崗位是由社會組織創造的,而中國還不到1%。截至2010年底,我國共有非營利組織44.6萬個,共吸納社會各類就業人員618.2萬人,與2009年全國43.1萬個民間組織吸納各類就業人員544.7萬人相比,吸納的就業人數增加了73.5萬,從年度增加70余萬人的就業總量來看,民間組織成為吸納就業的重要領域[7]。但就我國的總體情況而言,與整個國家的人口比例和經濟社會發展相比,我國非營利組織的總量明顯不足,數量少,力量小。如果按每萬人擁有非營利組織的數量計算,法國每萬人擁有110個非營利組織,日本是97個,美國是52個,印度10個,中國僅為3個。中國民間組織創造的經濟價值占GDP的比例只有0.01%,而國際上的平均比例為4.6%,美國高達10%,中國的基金會每年新增100個以上,而美國的基金會平均每天就會新增8個。按照官方統計的44.6萬個非營利組織數量計算,如果每個非營利組織吸納3名大學生的話,就可以解決近150萬人的就業問題。如果把那些沒有登記的非營利組織全都計算在內的話,所能解決的就業人數就更為可觀了。
第二,制定相關政策,引導、鼓勵、支持大學生到非營利組織就業。現今大學生對社會組織就業缺乏足夠的認同感:上海、杭州等地非營利組織招聘會乏人問津的尷尬現實說明大學生就業觀念的徹底轉變是一個知易行難的過程,很多大學畢業生對非營利組織缺乏起碼的了解和認知,這種情況下政府部門可以與學校一起對大學生進行社會工作知識的普及和說明,可以組織運作正規的非營利組織招聘會,重點引導大學生就業觀念向社會組織方向轉變,到各類社會組織中尋求職業發展機會從而緩解就業壓力,讓他們取得合理收入和職業發展的滿足感,更好地了解社會現實,樹立服務社會的良好價值觀。
第三,建立非營利組織孵化基地,提倡大學生自主創辦非營利組織。非營利組織孵化器是指提供特定的場所和空間,通過資金支持、服務提供和能力提升等多種形式,以培育和扶持初創期非營利組織為目標的支持系統[8]。1956年美國人約瑟·曼庫索創建了第一家企業孵化器,全球第一家非營利組織孵化器是1982年在費城建立的“新起點非營利孵化器”。戴維·布朗提出了非營利組織孵化器的五項功能:提升人員和機構的能力、調動物質資源、提供信息和智力資源、建立聯盟以相互支持、搭建與其他部門的橋梁。我國最先設立非營利組織孵化器的是上海市浦東新區,2006年致力于培育扶持有創新性的非營利組織和資助公益領域創業優秀人才的“社會公益組織孵化器”在上海問世,標志著“企業孵化器”概念開始引入公益領域。“公益孵化器”采取“政府支持,民間力量興辦、專業團隊管理、政府和公眾監督、民間公益組織受益”模式,為初創階段的公益組織提供場地設備、能力建設、注冊協助和小額補貼等資源,扶助這些公益組織逐漸成長[9]。
大學生自主創辦科技、創意類等社會組織,國家可以給予大學生科技創業基金和創業前小額貸款擔保支持,同時在創業場地房租補貼、社會保險費補貼、貸款擔保及貼息的扶持、公用事業性收費等方面都享有一定的優惠政策,以此達到扶持大學生在非營利組織的創設和運營中達到解決自身工作又同時服務社會的目的。
[1]麥克思研究院.2012年中國大學生就業報告[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2.14.
[2]劉航.借鑒西方經濟學就業理論,探析我國就業問題[J].經濟研究導刊,2008,(10).
[3][7][8][9]黃小勇等.中國民間組織報告(2011—2012)[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2.
[4](美)萊斯特·M·薩拉蒙等.全球公民社會:非營利部門視界[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2.14.
[5]孫倩.美國的非營利組織[J].社會,2003,(7):78
[6](加拿大)維克·默里等.加拿大非營利組織管理的獨特性及挑戰[J].理論文萃,200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