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預設與英語詞匯教學

周建華

(天津市工會管理干部學院 天津市 300380)

人類交際不僅是一種語言現(xiàn)象，也是跨文化現(xiàn)象。正如Lotman 所說：“沒有一種語言不是植根于某種具體的文化之中的；也沒有一種文化不是一種以自然語言的結構為其中心的。”語言與文化不可分割，沒有語言，文化就不可能存在，語言也只有能反映文化才有意義。因此，外語教學必須注意緊密聯(lián)系文化。

語言學家真正意識到文化在外語教學中的重要性，并對其進行系統(tǒng)研究，始于上世紀六十年代中期。在此之前，人們注意力僅局限在語言的形式體系，幾乎不考慮社會文化因素。六十年代中期美國“跨文化交際”、六十年代末前蘇聯(lián)的“語言國情學”以及七十年代英國語用學范疇內的跨文化研究，才逐漸將語言與文化、社會語言學的研究成果直接引入外語教學。

語用學的發(fā)展成果，使外語教學不再停留在語言，而達到了使用規(guī)則與語用層次上。而這一高層次上的教學，離不開文化上的對比與分析，因為同一民族、尤其是較多接受該民族文化傳統(tǒng)影響的人，對一個詞語的“預設”不一定相同，這當中，文化傳統(tǒng)在起著很大的作用。

如前所述，語言與文化密不可分，操同種語言的人由于文化背景大致相同，對一些文化內涵豐富的詞一般都具備共同一致的“預設”，因而交際成功幾率較大。如外語學習者不了解語言文化中的這種“共有知識”，或把自己的語言文化中的“共有知識”直接搬到另一種語言文化中，那就會造成誤會或沖突。

英語詞匯教學過程中，教師通常只告訴學生這個詞在這上下文中是什么意思，或像英漢詞典一樣，給學生一個所謂的漢語“對等詞”，而很少告訴學生該詞與漢語“對等詞”有何區(qū)別、在什么樣情況下使用合適、什么樣情況下不合適。學生背單詞時，也往往只記住該英文單詞的漢語“對等詞”，而不知兩者之間有何區(qū)別，不知如何恰當使用這一英文單詞。許多有關英語詞匯學習的書，也只注重詞匯量的增加，而不注重提高學生的實際掌握能力。基礎階段英語詞匯教學中存在的這種弊端，到高年級階段，便體現(xiàn)為學生寫作、翻譯時的用詞不當、理解錯誤和中式英語“泛濫成災”。在文化內涵豐富的英語詞上，該弊端體現(xiàn)得尤為明顯。

由于詞匯教學沒有上升到語用層次，學生往往不了解以英語為母語的人對某一文化內涵豐富的英語詞匯所具備的“共有知識”，因此很容易造成語用失誤。如學生初次接觸“materialism”一詞，通過查《新英漢詞典》得知其概念為“唯物主義”，然后按中國人對“唯物主義”一詞的“預設”，將其概念聯(lián)系起來，殊不知該詞在英語中除 “唯物主義”的概念外，還相當于漢語中的“講究物質利益”或“實用主義”。因此，以英語為母語的人對“materialism”一詞的“預設”，就不同于將其僅理解為“唯物主義”的中國英語學習者，這樣便會給雙方的交際帶來某種障礙。

這種易在英漢兩種語言中引起不同文化預設的英語詞匯，大致可分為如下幾類。

一是有關動物的詞。在不同文化環(huán)境中，一些動物有時能引起人們大致相同的聯(lián)想，如英語中的“fox” 同漢語中的狐貍一樣，都能使人聯(lián)想到“狡猾”；“parrot”同鸚鵡，都能使人聯(lián)想到“鸚鵡學舌”、“人云亦云”；“bee”和蜜蜂，都能使人聯(lián)想到“忙碌”和“勤奮”。但有些動物在不同文化環(huán)境下卻引起人們不同聯(lián)想，如“海燕”在中國人心目中是暴風雨中英勇頑強、不屈不撓、不畏艱險的海鳥，而英語中“petrel”給人聯(lián)想?yún)s是“預示著災難或麻煩的人或物”；在中國民間傳說中，聽見喜鵲叫將有喜事來臨，因而喜鵲是一種受歡迎的鳥，而“magpie” 在英語中卻使人聯(lián)想到嘰嘰喳喳饒舌的人或胡亂收集的人。“stork” 對講漢語的人來說，是一種生活在水邊狀似白鶴的鳥，并不能引起人們其他聯(lián)想，而在英語中卻象征著嬰兒的誕生。

二是有關顏色的詞。以“red”(紅色)一詞為例，無論在英語國家還是在中國，該詞往往與喜慶有關，“red-letter” 一般可轉義為“可紀念的、喜慶的”，因為中國傳統(tǒng)喜慶日子一般也都以紅色為點綴。不同的是，漢語中的“紅”，使人更多想到的是喜慶，而英語中“red”，給人帶來更多的聯(lián)想是血與火。雖然英漢語都用紅色象征革命和社會主義，但英語“red”(大寫R)在指社會主義或共產黨員時，往往含有貶義。漢語對“紅旗”的“預設”是革命和社會主義，而講英語的人對“red flag”除有以上理解外，還有“危險的信號”之義。

這種對英語“red” 與漢語“紅”的不同文化預設，為我國古典名著《紅樓夢》的英譯工作帶來了難度。David Hawke在其譯本前言中便曾這樣寫到：

One bit of imagery which Stone-enthusiasts will miss in my translation is the pervading redness of the Chinese novel. One of its Chinese titles is red, to begin with, and red as a symbol-sometimes of spring, sometimes of youth, sometimes of good fortune or prosperity-recurs again and again throughout it. Unfortunately-apart from the rosy cheeks and vermeil lips of youth-redness has no such connotations in English and I have found that the Chinese reds have tended to turn into English golds or greens(“spring the green spring”and “golden girls and boys” and so forth). I am aware that there is some sort of loss here, but lacked the ingenuity to avert it.(紅學家在我的譯文中恐怕很難找到中文小說中隨處可見的“紅”。 中文小說的書名《紅樓夢》使用了“紅”。此外，“紅”象征著春天、青春、財富、繁榮，這些象征意義在小說中多次出現(xiàn)。然而“紅”在英語中除了指年輕人紅撲撲的臉頰和鮮紅的嘴唇之外，沒有漢語中的這些象征意義。我覺得漢語中的“紅”往往可以譯成英語中的“金”或“綠”。我知道這樣做必定有一些損失，但卻沒有更好的方法。)

Hawkes在翻譯工作中，注意到了英漢兩種語言對“red” (紅色)的不同文化預設，意識到“red”一詞可能使現(xiàn)代英語讀者聯(lián)想到暴力和流血，所以在其譯文中盡量避免用“red”來翻譯“紅”，翻譯書名時啟用了原來使用的名字《石頭記》，將其譯為《The Story of the Stone》。一些地名中有“紅”字，也盡量避開，如將“怡紅院”譯成“the House of Green Delights”，將“紅學家”譯成“stone-enthusiasts”。 Hawkes非常關注不同文化預設可能帶來的交際障礙，并適當?shù)伢w現(xiàn)在其翻譯作品之中。

三是有關歷史背景的詞。有些英語詞是在一定歷史文化背景下產生的，將它們移植到漢語中，便易引起語義轉化。如“colony”，通常譯成“殖民地”。漢語中“殖民地”指的是“一個國家在國外侵占并大批移民居住的地方”、“被資本主義國家剝奪了政治、經(jīng)濟的獨立權力并受它管轄的地區(qū)或國家”(《現(xiàn)代漢語詞典》)。而英語中“colony”，則指一群離開自己國土在新的國土上定居的人。這新的國土從屬于管轄國家，也指受管轄的國家或居住區(qū)。可見，“colony”一詞的政治性，遠比不上其漢語對等詞。

英語詞與其漢語詞有一些共同內核，學生掌握起來會較容易。我們所要注意的是兩者之間的差異，這里的差異，既指語義差異，也指語用差異。跨文化交際中的障礙，通常是因不清楚“對等詞”間的語用差異造成的。因此，英語教師在進行詞匯教學時，不僅應說明該英語詞在特定語言環(huán)境的意思是什么，還應講明如何使用該詞才得體、它的文化“預設”是什么。同時，教師還應鼓勵學生使用原文詞典，因為好的英漢詞典雖是必不可少的參考，但其一般只能夠提供漢語“對等詞”，而不能充分說明一個英語詞的全部涵義與用法，而英語原文詞典則能提供詳細的定義與例句，使學習者從中獲取準確的概念。盡管最初使用原文詞典可能會有困難，不如雙語詞典省時省力，但只要堅持，就能有效提高對英語詞準確理解及得體使用的能力。

[1](新西蘭)內申.英語詞匯教與學[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4.

[2]李建民.英語詞匯的多維研究[M].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