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裂的城鎮

孫偉鋒

《炸裂志》

閻連科 著

上海文藝出版社2013年9月版

如果說閻連科前兩部小說里，《堅硬如水》是解構歷史，《受活》是揶揄“政治掛帥、文化搭臺、經濟唱戲”，新作《炸裂志》則戲謔為權力、資本裹挾的城鎮化。雖為戲謔，卻因史之名。名曰 “炸裂志”，實為小說家言。

孔、朱是《炸裂志》的兩條敘事主線。孔家以孔明亮為敘事軸心，揭橥改革初期的權力話語；朱家以朱穎為核心，昭示資本邏輯。孔、朱聯姻體現的是權力、資本合流的中國特色，兩者“強強聯合”是時勢使然。

作為權力符號，孔明亮人物形象的塑造顯得扁平化，近于《圍城》里的方鴻漸，這種弊病早在《堅硬如水》中即已暴露。但這不重要，《炸裂志》正是要讓權力欲望炸碎個體。

正如盧卡奇所言，“金錢是人的一種延伸，是人支配人和環境的權力”，“金錢魔術般地擴大了人類行為的半徑”，朱穎以色相撬動的是全新的資本話語，她讓權力欲的孔明亮淪為裙下之臣，即使孔移情別戀，朱仍能憑借資本話語左右時局。改革伊始，資本邏輯漸行取代“文革”時的政治邏輯，這可以解釋鐵腕官員為臺商打洗腳水這樣的新聞。面對丈夫從村長、鎮長、縣長、地級市市長乃至直轄市市長的節節升遷，朱穎不僅未落敗，還憑借色相/資本資源和孔的政治資源頡頏，而這也是改革之后道德真空、肉欲橫流的真實寫照。

評論界將《炸裂志》界定為“神實小說”，蓋因小說糅合神幻、寫實雙重風格，其中又以神幻為“閻式特色”。但與其說是神幻，不如說是魔幻，因為孔明亮、朱穎、孔明耀等人身上都有惡魔基因。

孔明亮第一桶金源于盜竊，朱穎來自于出賣肉體，這樣的男盜女娼構成了改革初期弄潮兒的雛形。時至今日，“繁榮娼盛”都是這30年繞不過去的原罪，溫州發廊、莞式標準甚至成為各地趨之若鶩乃至競相模仿的對象。小說魔幻之處在于道德領域的“劣幣驅逐良幣”：“賊王”市長勒令市民路不拾遺，妓院老鴇的市長夫人既當婊子、又立功德牌坊。

“資本來到世間，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臟的東西”，孔、朱的黃金搭檔作了最佳佐證。為渲染惡魔基因，小說作了藝術夸大：孔位極市長，仍保留“賊不走空”的惡習，以致于辦公室設立暗室以儲存在各地酒店順手牽羊的盜贓；朱貴為市長夫人，面臨地級市升格直轄市的關鍵，出于路徑依賴，公關手段依舊是權色交易。

《炸裂志》以地方志為敘事結構，必受制于地理規模，炸裂依次從村到鎮、縣、地級市、直轄市，其狂飆突進恰和改革30年如火如荼的城鎮化進程吻合。炸裂從村向直轄市的裂變，讓人聯想到深圳（前身是漁村）、華西村（名曰村莊，實際面積相當于縣城，經濟體量相當于地級市）等爆炸式發展的地區。從村到直轄市“炸裂式”發展是改革30年城鎮化進程的縮影，當然，屬于相對“成功”（此處打引號，因“成功”是政績而非民意上的成功）的縮影。

“別走得太快，等一等靈魂”，這句諺語在書中得到印證：不時出現的停滯鐘表、墻上墜落的掛鐘和指針失靈的鐘表都暗喻時間、生命停頓。炸裂城崩潰時鐘表的表現堪稱神來之筆，不無馬爾克斯《百年孤獨》的魔幻色彩：“整個炸裂城，所有的鐘表、手表上的時針、秒針都在一夜間不走了，又多半鐘表的時針、分針、秒針都從表上鐘上掉下來。一個城市就像一個壞鐘表的垃圾場，老人、孩子都因為大街上堆滿了壞鐘、壞表路都無法走。一個城市就這樣被壞鐘壞表淹沒了。”一語雙關，時間停滯是對城鎮化盲目擴張的諷喻；鐘又和“終”諧音，寄寓送終之意，是對城鎮化可能面臨崩盤的善意預警—看似不經意的隱喻，卻將驚悸、惶恐、失望和希冀和盤托出。

《新民說·臨淵》

嚴彬 馬培杰 編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2014年1月版

多位當代活躍學者文章結集，是對繁復的近代中國做出的一次厘清，內容延及晚清、北洋、辛亥革命、大躍進、上山下鄉直到當下現實，從此種意義上或許還可算作是一份近代思想觀念的微縮史錄。其中既有涉及社會新民與改革的冷峻思辨，又有對歷史人事的史料還原。

《美國十講》

資中筠 著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2014年1月版

資深國際政治和美國問題研究專家資中筠多年觀察美國，經過反復思考、探索的成果。本書作者對美國的論述，是把美國作為一種文明或者西方文明的變異來研究的，特別是把美國的政治、經濟等制度作為一種人類正常的迥異于我們傳統的政治文明來研究。

《大英博物館世界簡史》

【英】尼爾·麥格雷戈 著 余燕 譯

新星出版社

2014年1月版

本書來源于一個由大英博物館和BBC合作的項目，由大英博物館館長尼爾·麥格雷戈親自撰寫，動員100多名館員、400多名專家，編撰時間4年，從大英博物館800萬件館藏中精選了100件最具代表性的物品，全面展現 了人類200萬年文明史。麥格雷戈同時是英國著名的藝術史學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