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有大美

劉光曦

美麗童話里所描述的冬日木屋、爬犁、松林、白雪世界是怎樣的呢？若你想化閱讀印象為鮮活體驗，那么冬季去到禾木鄉你就能完全目睹童話世界的美了。

初入禾木鄉

到達禾木鄉的時候，天已全黑，道路看不真切了。晚飯后在木屋休憩，回想著白天來禾木鄉途中一路的驚險與沿途的美景，頗多感慨。俗話說，不經艱難險阻很難領略世間美景，此話千真萬確。以前，看過攝影界同行在禾木拍攝的作品以及他們書寫禾木的文字，很是向往，下了決心要在冬季專程去禾木且看且拍。這一想法的醞釀發酵已有幾年，終于在2013年歲末成行。

車過布爾津，道路上出現了薄薄的冰，我很謹慎地駕駛。在這條道路上開車有著別樣的感覺，看著道路兩旁那熟悉又陌生的風景，久違的感覺油然而生，而阿勒泰大地又豈是“遼闊”二字就能簡單概況！駕車前行中，隨著天氣的變化，沿途一段一段的風光多有變化，不會使人有審美疲勞之感。漸漸行車至大山跟前，先到白沙湖，但見識過了塔克拉瑪干的大沙山，這個就真是小巫了。不過，在這里值得一提的是，沙山存在的醒目不是因為它的規模而是因為它的位置，在阿爾泰山石質荒漠邊緣地帶出現這一狹長沙漠帶，在世界地理上也是很有意思的景觀，它也使我回想起由巴里坤前往伊吾途中所曾經過的鳴沙山地帶。

道路在沒有完全被冬雪覆蓋的淺山丘陵地帶迂回，山體的色彩漸漸美麗起來，再往前去，積雪深厚的感覺漸趨真切，道路上已不見了瀝青，夏日里密實的草場現在只能夠看見依稀的草尖。很快，就到了沖呼爾鄉。記得有一年在沖呼爾鄉，為了汽車加油和宿營，我與同行的友人在鎮子里轉悠了幾圈，記憶中它是在一個非常遼闊的草原中，在一條公路的邊上。而這次我所看到的沖呼爾鄉是坐落在兩座大山之間的一個寬廣的溝谷里，一條很大的河流——布爾津河流經它。沖呼爾鄉沐浴在冬日的陽光里，背依遠處大山，鄉村房屋像是花朵點綴著它，而沿布爾津河河面騰起的霧氣則猶如青紫色的彩帶，真是壯觀好看。

過黑柳灘，已經是白雪的世界了。旅游季節運送游客的喀納斯機場就建在黑柳灘，現在看上去已沒有了旺季的生氣與活力，只見遠處幾棟漂亮的樓房孤獨地屹立在寒風中，道路被大雪封死；我的攝影作品《途中》是2008年的秋天在這里拍的，今天再看那一叢柳樹與小河，怎么都無法與幾年前的畫面聯系在一起了，路旁牧民的木屋已經有了蒙古族圖瓦人房屋的樣子。

行至進山的第一個檢查站時，門衛特別提醒我們說：“進禾木鄉，你們可要一路小心啊！”

回憶著白天的一幕幕場景，我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在禾木感受漫天大雪

清晨起身后迫不及待來到窗前，拉開窗簾向外一望，哇！灰蒙蒙的天空中飄著雪花，屋檐下懸掛著大小不等的一溜冰掛，對面木屋屋檐下也是如此，有淡黃色木板墻做底色，立馬顯出了冰掛的晶瑩剔透。這一夜的雪下了多大，我的腦子里全然沒有概念，當我急切地來到前門，穿過走廊到了屋外，哎呀呀，門前的路竟看不到了，再抬頭望望，那漫天大雪下得根本沒有停歇的意思，古人詩句“燕山雪花大如席”形容的正是這種情形，而遠處的木屋僅顯出大致的外形輪廓，更遠處的樹林、山體就顯得影影綽綽了。低頭抬腕看看時間，已是將近10點了。

用過早餐后回到房間等待雪停，我的幾個小伙伴為消除疲勞鉆進被窩繼續睡覺，我順手拿起床頭柜上的畫冊欣賞起禾木的美圖，這些作品大都是夏季和秋天的景致，冬日景觀的只有1幅。看圖消磨時光很是愜意，很快就到了中午，這時天色比先前亮多了，但是大雪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于是我琢磨著怎樣拍幾幅漫天飛雪的禾木，這樣想著我便獨自一人背著器材出門。

山里雪下得那真是大呀，昨天被汽車壓實的路面，被厚厚的雪覆蓋，全然不見輪胎的印跡，走起來雪已是沒過了膝蓋，較深的地方雪已經漫積到了大腿。看見路旁有一個半坡平臺，我想走過去，可是，這目的地雖不遠但就是走不過去，當時的情形就像是我扛著器材在雪地里爬，7米？可能最多爬了10米，我已經氣喘吁吁大汗淋淋，眼看著前面僅有百十來米的距離，卻真是走不過去。

于是只好退回到原路上，雖然行走也困難，但好歹還可以行走。頂著漫天大雪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上了大路，走到了通往村子的轉彎路口，舉目望去，村子里的房屋看起來仍然朦朦朧朧，遠處的大山已隱沒在灰蒙蒙的天際，想想來路的艱難，便果斷決定撤退回房休息。畢竟在這樣的大雪天出門拍片，人累的夠嗆不說，也實在不是出活兒的好時間。

下午至傍晚，天逐漸變晴了，傍晚時候甚至看到了晚霞。

來到禾木鄉，我真切感受到了白日的短暫，那太陽從起至落，就在東南角劃了個四分之一圓。吃過晚飯，大約是北京時間20點左右，從餐廳出來，四周立即被黑暗所裹挾，漆黑黑不見五指，抬頭仰望蒼穹，那叫一個清透璀璨啊，在我的記憶中，群星與銀河從來沒有這樣的閃亮、清澄、奪目，再看身后的木屋，從窗口透出溫暖的燈光，屋前小徑彎曲，斯時斯地，可謂一幅絕美畫卷。

遇見美麗峰

第3天，哈薩克族青年向導葉爾樹在約定時間準時打來了電話，昨天我倆已經商量好今天去美麗峰。我倆碰面時天已經大亮，萬里無云，是個晴朗的好天氣。帶齊設備，穿戴好御寒衣物，趕著馬拉爬犁，我們愉快地出發了。

我們由S232線（鐵喀段）去往禾木鄉，雖然進山以后山路東拐西彎，但從大的方向來說是一路往北逐漸向上，進到禾木鄉時便一頭扎入了一個南北走向、偏向西南與東北的很大的峽谷地帶。在這里，禾木河從谷底四季流過，最后匯入了喀納斯湖。在進入禾木鄉之前，感覺就像是在下山，逐漸下行到了一大片丘陵地帶，沿路有坡地、矮山、幾條不大的河流，樹木連片，牛羊成群，星散著木屋、草垛和畜欄，景色十分優美。在晴朗冬日來到這里，猶如置身仙境。還在清晨的時光里，明麗的陽光灑在河谷中，禾木河的水氣冉冉升起，形成云霧飄浮在半山腰間，本地人家的木屋升起裊裊炊煙。站在村外的山坡上環視四圍，可見陽光灑落在白樺林上，呈現出斑斑點點的色彩，不禁使我猜想到，中國畫的水墨著色或許就是來自這美麗的大自然。無人看管的牛、馬在悠閑地埋頭拱著雪尋找草食，深褐色的禾木河上橫跨著小木橋，平坦雪地的上空，藍天、白云似遠還近……失去了夏秋季節絢麗繽紛的色彩，冬季禾木的色彩相對單一，然而唯其如此才更顯出天地萬物的純粹與潔凈，人處身于這一幅美麗無邊的畫圖中，連幸福為何物也無暇顧及了。禾木，被稱作是“人間最后的凈土”，它的勝景賽過瑞士，這一白雪世界是真正的童話，造物主以其神來之筆繪就了這渾然天成的大美水墨畫卷。

禾木鄉處在這一溝谷地帶的中后段，這里四面環山，東側有一個很大的豁口，那是出山的矮山丘陵地帶。在溝谷的西北側是兩座很大的自然形成的高山平臺，平臺的后面就是崇山峻嶺，而我們正要去的美麗峰就是這一側最近又最高的山峰。在美麗峰的山腳下是一個哈薩克人居住生活的村落，叫美麗村。這個村子大概有30多戶住家，約100多口人。這個村子依靠著大山，多數原木房屋都修建在一片斜度不大的山坡上，由近及遠逐漸延伸至山腳。在晌午明媚陽光的照耀下，美麗村醒目又好看。遠遠地我們看見3個牧民騎著3匹馬，旁邊又牽著2匹，順著雪地上的馬道向我們走過來，這畫面實在太美，我迫不及待地用相機記錄下這美的情景。

在山里的馬道上，不時遇見乘著馬拉爬犁或是騎馬出山的牧民，碰面時我們都互致問候，他們是出于好奇，我們是出于禮貌，久違了的這種人與人之間的單純、友善使我很受感動，猶如昨夜的那場大雪洗凈滌清了天空，我的心靈亦感受到了山里的各種清新，絕不僅僅止于空氣和山水。

完成拍攝任務離開美麗村后，我們就在返回的路上了，一路走來可謂大飽眼福，隨意換個角度都是美景，白的雪、藍的天，遠處群山起伏，樹木銀裝素裹……我拍照的時候，我們的馬兒就在旁邊悠閑地舔著雪，這種情景使我不自覺地就自拍起來，這是多么美好的體驗啊！

天地有大美

禾木鄉西北側，那兩座緊挨著自然形成的高山平臺中間有一條自然溝，是上山的路，現在已被喀納斯景區管委會建成觀景臺，專門修建了供游客行走的木板步道。上得平臺向東望去，近處是平臺邊坡上高大樹木密密匝匝一字排開的樹梢，呈暗褐色，禾木河由東北向西南順著山谷彎曲流過，一直流向了西側的深山里，流向了喀納斯湖。稍遠處是哈薩克族人、蒙古族圖瓦人的木屋，那一排排木屋由北向南整齊有序地排列著，疏密有致。再遠就是對面山坡上的白樺樹了，白樺樹在白雪的襯映下宛如一片片褐色的水墨，隨著山形坡地顯出自然隨性的層次和美態，于我而言，自己的這幅攝影作品名稱便應景而出，就是《水墨禾木》了。水墨禾木——就是冬季禾木鄉的自然形態，是上蒼的杰作，是世間難得多見的美麗景致。

以前，禾木鄉、喀納斯村（喀納斯湖地區）是隸屬于阿勒泰地區布爾津縣管轄，鐵烈克提鄉白哈巴村隸屬于哈巴河縣管轄，后來隨著社會經濟和旅游業的發展，在2006年時成立了喀納斯景區管理委員會，專門管理這3個鄉的行政及旅游事務。現如今的禾木鄉全稱是“禾木喀納斯蒙古民族鄉”，鄉里有幾百戶人家，主要以游牧為生，以哈薩克族、蒙古族和圖瓦族居民為主。傳說在這里住居著的人們是成吉思汗的后裔。據史料記載，圖瓦族人是成吉思汗西征時留下的一支族人，他們粗獷豪放，善良純樸，至今仍保留著蒙古族很多古老的民族習俗，諸如捕魚、狩獵、放牧、盛大的那達慕大會、神秘的敖包祭祀等，而且圖瓦人至今仍不與外族通婚。

如果你苦于城市的喧嘩，厭倦了千篇一律、朝九晚五的世俗生活，或者想實踐一次心中的夢想，那你一定要抽出幾天時間，邀約幾位知己好友去冬季的禾木鄉住幾天。雖然生活在同一個地球，但山區和城市的所有卻大不相同，這種不同體現在天空、大地、群星、空氣、水、人、牲畜以及各種生命體驗和感覺等各方面，幾乎包括人類生活的全部方面。城市欲望膨脹的后果就是短期內無法改變的環境污染和惡化、喧囂嘈雜、金錢利益至上以及人與人之間的漠視。作為城市人群的個體之一，我浸入其中久矣，心靈蒙塵亦久矣。然而我卻有幸，來到禾木，雖然是過客一枚，我仍深深感恩，能將自己生命的極小一段伸展在禾木的時光里，觸摸體驗這比最美麗的童話還要美好的白雪世界，品味禾木無垠的純粹、無邊的美麗，從而滌洗了生命的塵埃，潤澤了枯皺的靈魂。

天地有大美，大美無聲寂靜而震撼心靈，我以為，冬日禾木鄉即是天地間大美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