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現代性還是多元現代性：中國道路的價值觀探析

張志勇

習近平在十八屆三中全會上指出，改革開放最重要的成果是開創和發展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中國不走封閉僵化的老路，不走改旗易幟的邪路，堅定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雷默自2004年提出“北京共識”以來，中國道路引起國內外學者的高度關注。國外對中國道路的關注主要是從意識形態與現實意義就中國發展戰略、發展模式、發展道路等問題展開討論。國內學者主要就中國道路的基本內涵、意義、特征、問題、深化路徑開展研究。中國夢的實現要走中國道路，把中國道路的研究深入推進，十八屆三中全會作出的關于全面深化改革的決定，擲地有聲地回答了中國舉什么旗，走什么路，以什么樣的精神狀態走向未來的重大問題。本文從價值觀意義對中國道路展開分析，認為中國道路的價值觀意義主要體現在打破了西方“一元現代性”的神話，豐富了世界“多元現代性”的歷史，中國人民有能力有智慧在經濟發展、政治建設、文化創新、社會進步以及人的現代轉型等方面科學定義現代性與價值觀。

一、社會現代化與中國發展道路選擇

“道路”一詞的出現與爭論，是與社會現代化聯系在一起的。世界歷史進入近代以來，采用什么樣的方式、選擇什么樣的路徑實現社會現代化是世界各國特別是欠發達國家面臨的重要問題。在這個歷史進程中，西方國家經過地理大發現、啟蒙運動和文藝復興，在科技革命的推動下，率先建立了資本主義制度，實現了經濟的騰飛以及人與社會的全面發展，確立了現代化發展道路的整套體系，包括現代化建設的目標、途徑以及判斷現代化與否的標準。其后演變為以新自由主義為主要內容的“華盛頓共識”，即任何一個國家要進入現代社會，必須實現“良治”、“自由市場經濟”、“自由民主政治制度”。這種“一元現代性”的觀點一直固執地認為，起始于西方的社會現代文明進程不僅充滿活力，而且是唯一成功和正確的發展邏輯，西方的現代化模式和發展道路是世界所有國家進入現代社會的模板與金鑰匙，這雙“鞋子”適合所有的“腳”，并且試圖強迫所有國家來“穿”。任何不遵從這種“一元現代性”的其他發展戰略與發展道路，都會受到西方的“棒殺”與干涉。西方社會散布的“中國威脅論”、“中國崩潰論”就是這種邏輯的典型流露。

實現社會現代化是廣大發展中國家在二戰后面臨的主要任務，選擇什么樣的發展道路與發展戰略成為實現現代化的關鍵。20世紀90年代，蘇聯解體、東歐劇變，標志著蘇聯模式的終結。拉美、非洲和南美洲等廣大發展中國家和地區，不顧國情和文化傳統，照“穿”西方的“鞋”，其結果不僅未能實現經濟的快速增長，卻陷入經濟停滯、社會動蕩、政權更迭等失落的時代。俄羅斯的“休克療法”的失敗也是不顧實際和國情照“穿”西方“鞋”的結果。“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開辟對人類文明的另一個方面的重要意義，就在于解構了這種‘西方中心主義’的話語體系，揭示和彰顯了人類文明發展的多樣性。”[1]

西方的價值觀與發展道路在新形勢下面臨危機。2008年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機，更加凸顯“華盛頓共識”的局限性。美國背負著巨額的長期債務，財政懸崖問題引發政治和社會危機，但矛盾重重的民主與共和兩黨卻無意采取必要的痛苦舉措來解決問題。日本在過去20年中經濟一直處于低迷徘徊狀態，政府公信力不強，政局動蕩，福島核事故更加劇了日本經濟復蘇的步伐。歐洲由于主權債務危機而引發歐盟內部對于歐洲一體化的質疑，歐元區分裂傾向明顯。再加上近年來中東、北非等國家爆發的政治革命，世界經濟政治的不確定性更加明顯。資本主義世界疲軟的經濟現實讓人們有足夠理由懷疑西方的現代化道路。正如美國著名經濟學家、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約瑟夫·斯蒂格利茨2005年發表的一篇題為“后華盛頓共識”的文章所指出的那樣：“華盛頓共識已經被證明對于成功的發展既非必要條件，亦非充分條件，任何未來的共識都不能由華盛頓來決定，任何新的架構都必須適應有關國家的具體條件?！盵2](P284)與此同時，中國經過改革開放35年的發展，在保持社會穩定的同時，實現了經濟年均9.8%左右的增長速度，成功應對了兩次金融危機，帶動全球經濟的復蘇，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創造了“中國奇跡”。中國創造奇跡的根源在于開辟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既不同于歐美發展道路，也不同于蘇聯模式以及東亞模式，而是一條獨特的發展道路。這條道路的的形成與發展，直接否定了西方“一元現代性”。連福山本人也公開承認，“歷史終結論”有待進一步推敲和完善，西方自由民主并非人類進化的終點。

中國道路盡管是從新中國建立60年來，特別是改革開放30多年所形成和發展起來的，但從現代化目標來看，是發軔于1840年鴉片戰爭以后，中國人民在進行國家富強、民族振興、人民幸福的現代社會探索中，所開創的一條獨特的社會現代化發展道路。這條道路的開辟，是與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分不開的，是中國人民在170多年來不斷“試錯”中所開辟的。新中國成立60多年來，特別是第一個30年，中國人民在選擇什么樣的發展道路這個問題上，進行了艱苦探索，付出了巨大代價，盡管未能開創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這條道路，但為改革開放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開辟提供了經驗教訓，是中國道路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皟蓚€不能否定”深刻揭示了改革開放前與改革開放后渾然一體、不可分割的關系。只有把中國道路放在人類歷史的長河中，置身于現代社會與全球化背景下，才能對這條道路的思想內涵、基本特征、世界意義進行全面把握和科學理解。

二、中國道路“特”在何處

中國道路與其他道路相比，特在何處？斯蒂芬·馬克斯認為中國道路的主要特征就是“中國的發展沒有采納‘華盛頓共識’、‘避開良治和人權’。這種道路所帶來的理念不僅僅不同于以西方經驗為中心的意識形態，而且還在發展中國家‘產生顯著效果’，從而動搖了西方經驗的普適價值與這些普適價值所維護的戰略利益和現實利益，以及迄今為止由西方主導的國際游戲規則。”[3](P875)它用中國人自己的話語來總結中國道路的特征，向世界清晰傳遞的中國發展戰略與意圖，對于粉碎“中國威脅論”，傳遞中國夢具有重要意義。

不向外擴張和轉嫁矛盾，堅持走和平發展道路。中國道路用事實打破了“國強必霸”的思維模式，中國堅持走和平發展道路，不向外轉嫁矛盾，也不輸出革命，更不會為了資源與市場而發動戰爭。中國夢實現的民族復興，不會對世界造成威脅，相反，中國是世界和平與發展的堅定力量，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不僅能夠造福中國人民，更能造福世界人民，世界各國都能從中國夢的實現過程中共同分享我們民族復興所帶來的機遇與發展。中國夢要實現的民族復興，和美國夢、歐洲夢沒有必然的沖突，也不是要取而代之。中國夢和美國夢在“具體內涵、文化背景、根本價值、實現路徑、實現目標、前景、產生影響”[4]等方面是不同的。

積極參與全球化進程，堅持互利共贏的發展道路。中國積極參與全球化進程，主動加入WTO，建立健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既充分利用了全球經濟結構調整與升級的有利機遇，不斷加快自身發展，又以自身發展帶動世界經濟發展，在應對1998年東南亞金融危機與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方面，中國對世界經濟復蘇發展做出了突出貢獻?！爸袊鴱娬{互利共贏的發展，更體現了一個負責任大國的發展理念與價值取向?！盵5]

中國道路堅持以人為本，民生優先，把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放在最高的位置，這是中國道路的根基所在。改革開放30多年來，中國共產黨始終把人民群眾的利益作為黨制定一切政策的基本出發點和落腳點，把為人民群眾謀取最大利益作為黨的最高利益，堅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從制度上保障人民群眾主體地位，真正重視人民群眾的利益，傾聽他們的呼聲，關注他們的生活，解決他們所面臨的問題。這是中國道路的吸引力與魅力所在，也是中國道路的價值取向所在。

指導思想的與時俱進。從新民主主義理論到社會主義建設理論，從毛澤東思想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從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體制到開放自由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從關起門來搞建設到全面深化改革等都是中國共產黨理論創新和實踐創新的結晶。正是指導思想的不斷與時俱進，不斷推動理論創新、制度創新、科技創新和實踐創新，才開辟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形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確立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體系，堅持發展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

中國共產黨不斷提高其執政的科學化水平，這是由歷史與現實的雙重性決定的。自近代中國學習西方以來，也曾試圖引進西方的民主制、政黨制、憲政制度，但都失敗了。中國共產黨的成立及新中國的建立，成為社會的整合力量，是中國大一統文化的政治表現。中國共產黨吸取現代政黨制度的精髓，結合民族文化傳統，構建現代政黨制度，不僅有效維護了國家統一、領土完整，而且凝聚和團結各族人民同心同德共同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西方政黨制度的特征是由其特定社會的結構所決定的，中產階級是西方社會的主導力量，無論哪個黨派執政，都必須依靠中產階級，中產階級制約著政黨政治的極端化。相反，缺少這一土壤的國家和地區，盲目照抄照搬西方的民主制度與政黨制度，換來的卻是社會動蕩與政權更迭。中國在適合國情的基礎上，不斷推進民主政治，加強政黨建設，不斷提高黨的建設科學化水平，在保持社會穩定的同時，保持了經濟的高速發展，這是中國道路不斷豐富和深化的最根本保證，也是實現中國夢的根本保障。

三、中國道路的使命與挑戰

中國道路的內涵、價值、指向，與民族偉大復興的宏偉目標是一致的、吻合的，只有經由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才能實現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道路關乎國家前途、民族命運、人民幸福，道路自信主要體現在能否解決實踐中出現的問題與挑戰，能否實現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中國問題是中國道路所面臨的主要挑戰，如果處理不好，有可能中斷或斷送中國道路，也會埋葬中國夢。當前，這些挑戰主要表現在：

1.中國道路的外部挑戰

一球兩制是國際社會的基本特征，由于意識形態和社會制度的差別，西方敵對勢力不愿意看到一個潛在的競爭對手，也不愿意看到一個繁榮強大的中國出現。他們奉行接觸與遏制的雙面政策，一方面同中國進行接觸，通過各種途徑西化分化中國，利用我國轉型時期社會矛盾與問題增多的現實，不斷引誘、挑唆國內民眾對抗政府和社會，以期引起我國內部動蕩，中斷中國社會發展，并試圖把顏色革命引入中國。另一方面，又通過軍事同盟、聯合軍演等軍事手段圍堵中國，在中國周邊建立包圍圈，挑動周邊國家和地區掀起領土問題、領海問題、臺灣問題，支持國內分裂勢力，想方設法延緩我國崛起的速度和時間。還有西方某些勢力，不遺余力地在國際上丑化、詆毀、妖魔化中國。中國道路需要一個穩定的周邊環境和世界環境，我們怎么才能既要和資本主義國家處理好關系，又要維護我國國家主權與領土完整，怎么既要在堅持擴大交流的同時，又要在建立一個和諧世界之間尋找一個有力的平衡點，這是走中國道路過程中遇到的一個非常重大的挑戰。

2.中國道路所面臨的內部問題

中國社會進入轉型的關鍵期，社會問題和社會矛盾凸現，出現社會風險的可能性增大。如何處理好中國社會轉型時期的問題，是觀察和分析新一屆領導班子執政理念和執政方式的風向標。十八屆三中全會擲地有聲地回答了中國“舉什么旗，走什么路”的重大問題，中國堅定不移推進改革開放的決心與信心不會動搖，中國對于轉型時期的問題解決途徑只能是深化改革，堅持在發展中解決“成長的煩擾”和“發展的困惑”，中國絕不走封閉僵化的老路，也不走改旗易幟的邪路，而是堅定不移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同時，中國在堅持改革的基礎上，不斷深化改革，這種深化，主要是從制約發展的根源即體制機制上尋突破，這種突破，是在堅持改革的基礎上的創新，在改革創新中突破，不斷解決發展與轉型中的問題，推動中國特色社會社會主義深入發展。

3.中國道路的特殊性與普遍性問題

中國道路是中國特殊國情的產物，具有鮮明的中國傳統和時代特征。但是，中國道路體現出了許多規律性普遍性的東西，體現出發展中國家的一般元素。中國道路是世界文明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該如何處理好民族特色與世界文明的關系，保持二者在一定的度內，破除爭論，凝聚共識。一方面我們強調歷史發展的普遍規律性，不斷融入世界潮流，尋找各方共同點，處理好分歧，找出共性的一面；另一方面我們強調中國特色，絕不照抄照搬西方的經濟制度模式與政治制度模式，走適合中國國情的發展道路。

四、實現中國夢必須走中國道路的路徑選擇

中國道路的成功開辟，證明中國在經濟發展、社會進步、文化創新、自由民主、政治制度和人權方面有能力通過自己成功的實踐來科學定義現代性與價值觀，也能成為國家發展道路新模式、新制度和新標準的創新者和實踐者，是實現中國夢的必由之路。

中國夢要走中國道路，就必須堅持貫徹全面深化改革的決定。“不改革，空談改革，亂改革，都不可能實現‘中國夢’”[6]。改革是十八屆三中全會的主題，是貫穿《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的靈魂與主線，改革是當代中國發展進步的動力之源。從唯物史觀來看，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是社會轉型的最終決定力量，決定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必須全面深化改革。生產關系必須適應生產力發展需要、上層建筑必須適應經濟基礎的需要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基本規律。改革開放35年來，中國人民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開辟了中國道路，創造了中國奇跡，書寫了中國故事，正是我們不斷進行改革的結果。今天的改革不同于35年前的“摸著石頭過河”，而是到了改革的攻堅期和爬坡過坎期，改革的復雜性與艱巨性前所未有。十八屆三中全會將改革提高到歷史唯物主義高度，在“推動生產關系同生產力、上層建筑同經濟基礎相適應”的層面上全面深化和豐富了改革的基本內涵，提出了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從構建制度體系的角度全面部署，在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管理、生態文明、法治和黨的建設方面進行調整以適應生產力與經濟基礎發展需要，從而最大限度激發社會活力，凝聚社會發展動力，進一步解放生產力與發展生產力。

中國夢要走中國道路，就必須實現發展理念、發展戰略與發展方式的轉變。中國夢要求中國的未來發展必須終結以下道路：第一種是西方道路。資本主義初期依靠罪惡的奴隸貿易、圈地運動，通過對外戰爭掠奪所實現的現代化在今天已經不可能重現；西方現代化早期那種先污染后治理的道路也應該終結；以新自由主義為基礎的華盛頓共識也必須終結。第二種是GDP崇拜模式必須終結。這種模式把發展等同于經濟增長，把經濟增長等同于GDP增長，發展成了目的，造成資源短缺與浪費，效率低下，環境污染?？茖W發展觀提出以人為本，就是要自覺矯正這種發展模式，改變那種高消耗、低產出、勞動密集型的發展方式。第三種是國富民窮的發展道路與發展方式也必須終結。這種發展方式是造成貧富分化、社會動蕩、政權更迭的根源。這三種發展道路都和中國夢相背離，也是中國道路所應該加以借鑒和避免的。中國夢要求必須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在社會發展到一定程度后，必須確立發展的標準，并依據發展的標準來確認實踐中的價值排序和行為選擇。那么這個標準對于當前和今后的中國來說就是以人為本，以人的解放與自由作為發展的終極目標和終極選擇，這也是中國道路所要努力的方向與趨勢。

中國夢要走中國道路，就必須堅持和完善黨的領導，推動政治體制改革，轉變政府職能。當前，阻礙全面深化改革的一種重要問題是社會貧富分化差距拉大的確超越了人們的心理底線，必須予以糾正。鄧小平早就告誡我們：“社會主義的目的就是要全國人民共同富裕，不是兩極分化。如果我們的政策導致兩極分化，我們就失敗了；如果產生了什么新的資產階級，那我們就真是走上邪路了。”[7](P110～111)另外一個問題是，人們對以權力、資源、關系所造成的社會不公的極大憤慨和強烈不滿，強烈要求構建社會公平體系，推進行政體制改革，轉變政府職能。全面深化改革的阻力，表面上看是社會利益多元化追求的結果，實質是社會公平和正義的缺失。這種重權力不重能力現象所導致的社會不公正在不斷腐蝕中國道路的根基，如果得不到根治，就會威脅黨的執政和政權的穩定，也會葬送中國道路。

中國夢要走中國道路，就必須構建社會公平體系。歷史和現實告訴我們，社會平等與公平正義是實現科學發展、和諧發展的基礎，是實現中國夢的基本要求。群眾路線實踐教育活動要求我們解決人民群眾最關注的民生問題，民生問題與社會公正又緊密聯系在一起。為此要構建權利公平、規則公平、機會公平、分配公平四大公平體系，努力實現居民收入增長和經濟發展同步，勞動報酬增長和勞動生產力提高同步，確保人民主體地位，把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放在最高的位置，解決好民主與民生問題，走共同富裕的發展道路。

總之，中國道路既要繼承現代化、穩定、國家利益、民生、理想等“元敘事”，又要以科學、理性、包容、個人權利、自由等現代精神為價值取向，還要融入中國傳統元素的現代性，在中國夢

的引領下，全面深化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黨的建設等各方面的改革和創新，不斷豐富和完善中國道路，實現民族的偉大復興，為人類文明作出更大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