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小琴
隨著社會物質財富的不斷豐裕,人民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西方“消費社會”的生活方式和價值理念日益影響并滲透人們的生活。當代中國雖然不是西方語境下的消費社會,但從某種意義上說,也“處在‘消費’控制著整個生活的境地”[1](P5)。現代消費無時不在傳遞著人們對某種生活方式和精神生活的向往,反映著人的存在樣態和精神生活狀況。這里既有消費彰顯文化意涵和精神價值的積極意義,也有人的精神生活遭受戲劇性匱乏的隱憂。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實現文化大發展大繁榮,必須重視建設消費文化,使消費真正促進人的發展,有助于人的精神生活質量的提高,從而真正實現人的生命本質和內在價值。
伴隨著生活不斷走向富裕,現代消費對于許多人而言,已經不僅僅在意物品本身的“有用性”,而且更加關注物品的文化意涵和消費中的精神享受。因此,現代消費在很大程度上成為人的精神生活的行為和表征。
人的精神生活的形成和發展,既需要消費物質資料,也需要消費精神資料,這是基礎和條件。精神生活的形成和發展離不開消費。消費是精神生活獲取和加工“原材料”必不可少的過程。同時,人的消費活動本身就是一種精神活動。因為不管是何種消費,它都要運用人的意識,因而人的消費是人的有意識的生命活動。這種有意識的生命活動把人同動物的生命活動直接區別開來。這就是說,人通過主觀的選擇和特定的滿足方式,把自己的消費從純粹的動物性生理滿足中提升出來,具有人化亦或文化的特質。
現實生活中,可供精神生活獲取的物質和精神資源總是豐富多樣,而個人總是有選擇地消費,創造性地加工,以此塑造并展示自己特有的精神生活。而作為塑造精神生活的實踐性表達,個人的消費活動也是受其精神信仰、價值理念指導、支配和影響的。在多種生存方式和消費方式并存的現代社會,個人選擇什么和不選擇什么,消費什么和怎樣消費,這不僅僅是對個人可支配的貨幣和資源的反映,同時也是由其精神價值取向和文化認同以及個性決定的。有的人擁有較多的貨幣、廣泛的資源,他的消費可能僅限于滿足正當的合理的物質需要和精神發展需要,因而過著健康簡樸的生活;而相反,有的人卻喜歡傾其所有地消費,甚至超出自身能力滿足不斷翻新的欲望;更有人喜歡用物質和金錢炫耀自己的富有,顯示自身的“高貴”,等等。總之,“一個人的身體、服飾、談吐、閑暇時間的安排、飲食的偏好、家居、汽車、假日的選擇等,都是他自己的或者說消費者的品味個性與風格的認知指標”[2](P121)。
現代消費是人與自我、他人、社會進行溝通交流的一種方式。在消費中,人的選擇是一種無聲的語言,它告訴別人我是誰(哪個階層、哪個團體)、我怎樣(生活方式、價值觀念);同時,我的選擇行為、消費觀念也表明我認同什么、否定什么、排斥什么,我對自我、他人、社會的關系是怎樣看待的。總之,現代消費并不是對消費品的被動吸收和占有,而總是在展現一個能動鮮活的自我,并以相應的自我建立起與消費對象、與人和世界之間的關系模式。尤其是在今天,消費日益由物的消費轉向符號消費,這使得消費如同語言一樣,是一種含義秩序,它暗示著意義,因而越來越扮演著“溝通者”的角色。“流通、購買、銷售、對作了區分的財富及物品/符號的占有,這些構成了我們今天的語言、我們的編碼,整個社會都依靠它來溝通交談。”[1](P62)消費“是當代社會關于自身的一種言說,是我們社會進行自我表達的方式。”[1](P199)
在現代社會,人們消費某種商品,目的也許并非在意它的使用價值,而是看重它所蘊涵的符號價值,即風格、名聲、奢侈、地位、身份以及權力等。商品的這種符號價值體現著消費者的“自我價值”,是其社會地位和身份的重要標記。在現實生活中,當人們認同了消費品的分類級別和檔次,他們就會自然地將消費不同檔次、品牌的人與消費品的相應層次關聯在一起。同時,他們也會主動進行消費的等級選擇,力求以物來當作突出自己的符號,將自己歸并到他自視為理想的團體,或參與到某個地位更高的團體來擺脫本團體。因為,“在消費者社會,需要被別人承認和尊重往往通過消費表現出來。消費的價值就等于自我價值買東西變成了既是自尊的一種證明,又是一種社會接受的方式。”[3](P20)為了建立或區分社會地位與身份,人們總會以不同方式去消費商品。如果消費代價高昂,消費者身上就含有了高貴和光榮的成分,表明自己屬于上層階級,具有某種優勢地位。
現代消費以符號/意義的消費超越物的消費,使消費越來越具有了文化蘊意,這種消費是奠定在社會物質產品擺脫匱乏,人民生活更加富裕基礎上的,因而它標志著人們消費層次的提升和生活質量的提高。但是,符號消費也產生出許多消費幻象。在這些幻象的背后,潛藏著人的精神生活的隱憂。
在現代消費生活中,人的獨立性、自主性明顯增強。消費什么和怎樣消費,這對于消費者來說都可以自由選擇。任何人都有權利和自由購買和使用任何商品,只要他愿意、買得起。現代社會的消費者“在需求和滿足原則面前人人平等,在物與財富的使用價值面前人人平等”[1](P29)。這種消費模式似乎打破了過去只有“有閑階級”才能消費享受用品和奢侈品的社會制度和消費慣例。然而實際上,消費者在物品的交換價值面前不僅不是人人平等,而且被分化。因為作為消費對象的物和符號,在人們進行消費之前,就預先已經“不僅作為對不同意義的區分,按順序排列于密碼之中,而且作為法定的價值排列于社會等級”,這種法定的價值涉及知識、權力、文化等其他社會因素,它在商品交換和分配中有特殊的分量和作用。并且,“這種法定的區分過程是一種基本的社會過程,每個人都是通過它注冊于社會的”[1](P41)。因而,人們的自主消費選擇實際是一種對選擇的再選擇。無論消費者通過自身怎樣的努力,“‘通過物的證明’,通過消費獲得拯救,在其沒有反應思想的目的性過程中,上氣不接下氣地、毫無希望地想獲得一種人賜的、天賦的和宿命的地位。但不管怎樣,這種地位仍舊是屬于上層階級的”[1](P40~41)。正如鮑德里亞所言:“消費領域是一個富有結構的社會領域”,“‘消費大眾’是沒有的”,只是由于在消費中,人們已經無意識地被消費的意識形態所控制,因而“每個個體都把具有差別的社會利益當做絕對的利益來體驗,根本體驗不到結構的限制”,也感覺不到“區分的制約”[1](P42)。
由此可見,現代消費表面上可以使人人都擁有同樣的物,獲得同樣的消費服務,似乎人人在商品和消費面前一律平等。但“這種平等完全是形式上的:看起來最具體,而事實上卻很抽象”。實際上,“消費并沒有使整個社會更加趨于一致,就像學校并沒有使大家獲得一致的教育機會一樣。它甚至加劇了其分化”[1](P39)。由于財富、特權、教育、地位、身份等因素的作用,“一些過去無需花錢唾手可得的財富卻變成了唯有特權者才能享用的奢侈品”[1](P37)。比如自然、空間、新鮮空氣和寧靜等,在今天逐漸成為一部分人的特有財產,而另一部分人卻被排斥在外。顯然,財富、特權的背后,是更深層的,日漸加劇化的社會差別與不平等。“‘新鮮空氣權’意味著作為自然財富的新鮮空氣的損失,意味著向商品地位的過渡,意味著不平等的社會再分配。”[1](P38)因此,通過符號化了的商品的能指和所指,消費社會的物品實際更加深刻地等級化了。面對現實社會的不平等關系,幻想通過一次或提前、超前、省吃儉用的消費來找回平等,實際只能是一種自我感覺良好的心理慰藉。
按照馬克思的人的發展理論,現代社會人的發展處在物的依賴基礎上的人的獨立性和個性階段。因此,在人的發展過程中,人的個性發展意識會越來越強烈,每個人都希望通過個性的展示來凸顯自我。現代消費生活的多樣性、可選擇性、寬容性,賦予它成為人的個性展示的極佳場域。不過,在現代消費中,人追求個性、凸顯自我的訴求很大程度上只能通過符號的差異性來實現。產品不斷更新,需求也就不斷改變,對時尚、潮流、品味等的個性追求也隨之日日翻新。人們就這樣在產品和需求的不斷升級換代中追尋著個性的自我。然而,現代社會的大生產并非根據個體的需求來組織,而是一種普遍化的、同質化的、壟斷性的、批量化的生產,至多是根據名望或類同的要求進行生產,個人的需求只能以集體語境為索引。這里,生產遵循的一個基礎的邏輯是“置于編碼符號之下的區分/個性化邏輯”,即:“首先有一種區分的結構邏輯,它將個體生產為‘個性化的’,也就是生產為相互區別的,但是根據某些普遍范例及它們的編碼,它們就在尋找自我獨特性的行為本身中相互類同了。”[1](P76)因此,不斷“個性化著的”差異總是被批量復制的“自我”所替代。顯然,這種個性化的“差異并不是真正的差異,它們并沒有給一個人貼上獨特的標簽,相反它們只是標明了他對某種編碼的服從、他對某種變幻的價值等級的歸并。”[1](P2)最后,為了凸顯個性,卻總是發現自己被歸并為某一個系列,某一個團體,根本沒有真正的個性可言。
實際上,試圖通過符號消費來凸顯自己的個性,這種想法本身就存在一定的錯誤。因為符號消費的對象并不是“我”的對象化的存在物。這里,“消費的主體,是符號的秩序”,[1](P198)而不是人。本應該作為消費主體的人,在消費過程中,存在“思考”的缺席,他并沒有真正面對過他自身的需要。因而,這種差異化的個性并不是消費者個性的某個本質方面的發展,用馬克思的話說,這實際上是“占有沒有個性的東西,因為這種社會[關系]同時作為一種可感覺的外在的對象而存在著,它可以機械地被占有,也可以同樣喪失掉”。[4](P174)正所謂“對差異的崇拜正是建立在差別喪失之基礎上的。”[1](P72)個人本來的存在,獨特的、真實人的差別,被工業化和商業化的符號差異形式所取代,個體與個體之間不再相互對立,而是自覺不自覺地通過對某種抽象范例、某種時尚組合形象的參照來確認自我。沒有個性的、復制的自我,自然會產生生活無意義感,即那種覺得生活沒有提供任何有價值的東西的感受,在吉登斯看來,這是晚期現代性背景下存在的根本性的心理問題。
在現代社會,由于豐盛的商品已經遠遠超出了人們的真實需要,要想使商品能被消費,就必須借助符號的力量,制造出某種“差異性”,刺激起人們不斷消費的欲望。“我們龐大而多產的經濟要求我們使消費成為我們的生活方式,要求我們把購買和使用貨物變成宗教儀式,要求我們從中尋找我們的精神滿足和自我滿足我們需要消費東西,用前所未有的速度去燒掉、穿壞、更換或扔掉。”[3](P5)即使是那些“不太現代的人會恪守他的生活傳統,其生活境況會鼓勵他認為節儉才是美德,追求物質享受是一種輕浮的甚至是不道德的風氣。”但是,“生活會刺激人們了解和使用各種商品,并使他們相信,世界上可供人們享用的物品極為豐富。城市工人的較穩固的經濟境況和收入,加上很容易賒賬和借貸,定會刺激起他們的消費道德。”[5](P74)由于商品被替換為符號,成為某種社會地位、生活方式、生活品位和社會認同的指稱,同時,借助大眾傳媒在現代社會中的支配地位,符號價值被發揮到了極致,消費者的眼球被強烈地吸引到注意商品象征的符號意義上,所以,在消費社會,消費的過程實際是吸收符號及被符號吸收的過程。人們從消費中得到的幸福是通過攀比、比較而建立起來的,因而也是短暫的、象征性的。“穿體面的衣服、開體面的車子和住在體面的生活區,全都仿佛在說‘我不錯,我在那個團體中’。”[3](P20)一旦別人比自己消費得更多、更高級,或者自己的消費不如以前,幸福的感覺就隨之遠去。
因此,盡管不停地消費,人們依然“在潛意識中卻隱約發覺自己成了新的被剝奪者”。[1](P67)人與人之間真實的社會關系沒有了,“不僅與他人的關系,而且與自己的關系都變成了一種被消費的關系。”[1](P79)“物品什么也不是,在其背后滋長著人際關系的空虛”。[1](P203)不僅如此,滿足精神生活發展需要的閑暇時間也被大量消耗了。最后,消費者終于明白,自己一直是在徒勞地企圖用物質的東西來滿足不可缺少的社會、心理和精神的需要。馬克思說:“僅僅供享受的、不活動的和供揮霍的財富的規定在于:享受這種財富的人,一方面,僅僅作為短暫的、恣意放縱的個人而行動,并且把別人的奴隸勞動、把人的血汗看作自己的貪欲的虜獲物,所以他把人本身,因而也把自己本身看作可犧牲品的無價值的存在物。他把人的本質力量的實現,僅僅看作自己無度的要求、自己突發的怪想和任意的奇想的實現。”[6](P349)由于總是“沉浸到對不斷增多的物品/符號的凝視中去,沉浸到社會地位能指秩序中去”,個體忘卻了反思自我,提升自我,最后在沉浸中被取消,“人變成符號及物品的鬼魂”[1](P198,P199),成為一個“尋求靈魂的現代人”。因此,我們必須審視消費表象背后的實質,才能真正找到通往幸福和精神自由之路。
建設社會主義消費文化,在消費中不斷滿足人的精神文化需求,提升自我內在價值,這對于人們走出消費生活中的精神生活困境,無疑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
在消費社會,人的需要除了正常的物質生活基本需要以及不斷增長的精神文化的發展性需要外,還有許多因受刺激而產生的需要。這些被“制造”出來的需要對于人來說并不是真實的需要,而是一種偽需要,是不符合人的本質和人的發展的虛假需要。但由于消費是一種日常活動,每天都在進行,以至于我們變得對它完全沒有覺察,因而這種需要很容易使人陷入過度消費和奢侈消費。因為“市場有一種傾向:它可以把每一種需要都朝向更細致的方向無限地分解下去,把人類需要的每一個環節的每一個細節夸大地發展出來,并且把它們從滿足基本需要的水平到無限奢侈的水平全幅地展開,以市場可以開發出來的最經濟的方式做最大限度的開發。相伴隨地,在這樣的市場之下,我們在滿足基本的生活和發展需要之后,很容易把消費本身當作特別的享受,而由于把它當作特別的享受,我們會傾向于把消費本身當作目的,去過度地和奢侈地消費,并且在這點上變得茫然無意識,忘卻人自身的健全的生活未必需要那些奢侈的物品這一基本事實。”[7]因此,在消費生活中,人類必須清楚地知道哪些是自己真實的需要,哪些是假性的需要。同時,人類必須鍛造自己經受刺激的耐受力,克制滿足欲求的沖動力,給自己真實的需要和表現自己的內在本質的需要的滿足創造更多的自由時間和空間。正如馬克思引用舒爾茨的觀點所說:“國民要想在精神方面更自由地發展,就不應該再當自己的肉體需要的奴隸,自己的肉體的奴仆。因此,他們必須有能夠進行精神創造和精神享受的時間。”[6](P233)
個人的需要只有通過自己的實踐活動來滿足。因而,需要發展了,人的能力也必須相應地發展。因為個人在活動中必須運用自己的意識,發揮自身的能力。馬克思指出:“消費的能力是消費的條件,因而是消費的首要手段,而這種能力是一種個人才能的發展,一種生產力的發展。”[8](P107)因此,為了更好地和更有質量地消費,個人還必須全面地發展自己的消費能力,包括對消費品的判斷力、選擇力、欣賞力、創造力等。如果消費的需要隨著生產和消費的實踐活動發展了,而消費能力沒有相應地發展,那么就如同馬克思所說,即使有最美的音樂,對于沒有音樂感的耳朵來說,也毫無意義。“因為要多方面享受,他就必須有享受的能力。”[4](P389)而“如果音樂很好,聽者也懂音樂,那末消費音樂就比消費香檳酒高尚”[9](P312)。需要和能力協調地發展,人作為一個全面的人占有自己全面的本質,那便是馬克思所講的真正富有的人。這種“富有的人同時就是需要有總體的人的生命表現的人,在這樣的人身上,他自己的實現作為內在的必然性、作為需要而存在”[6](P308)。
符號消費人為地制造各種身份和地位的等級區分,消費者按照廣告、商標等塑造的身份和地位標識在消費中追尋自己的身份和自我認同。從滿足大眾的群體認同與歸屬需求方面來講,符號消費有其積極意義,它有利于人們在日益多元化的文化背景和生活方式下建立起精神歸屬感,滿足一定的心理需求,獲得象征性的幸福感。但是,符號消費很容易使人在瘋狂的信息和廣告的刺激下不顧自身經濟條件,盲目追求高消費,從而陷入消費主義的泥潭。“登廣告的人通過把它們的商品和人類精神對于存在的無限渴望拴在一起從而培養了需求。”[3](P87)即使那些廣告什么也賣不出去,它也達到了其目的,這就是通過無休止的反復說教向人們灌輸消費主義思想。特別是那些奢侈消費和炫耀性消費,極易使人的欲望無限地膨脹,由此滋生或助長享樂主義價值觀和人生觀,從而使消費的本真意義離人越來越遠。
大眾消費文化以其平民化的文化方式、日常生活化的文化特征使人們擁有了精神生活廣闊的發展、參與和選擇空間,從而把社會各階層民眾都作為消費者成功地納入了工業系統建構的消費模式中。這正是消費社會所要達到的目的。因為“這個系統需要有人作為勞動者(有償勞動)、作為儲蓄者(賦稅、借貸等),但越來越需要有人作為消費者”[1](P66)。但是,大眾消費文化的商業化運作和“快餐式”定位,必然導致大眾消費取向中的感官化和思維的平面化傾向,并且同樣也可滋生超前性、攀比性、炫耀性的消費。而且,由于消費成為社會大眾的追求對象,因而這種影響是普遍的、廣泛的。
因此,必須對符號消費和大眾消費予以正確對待和引導。必須重視人民日益增長的精神文化需要,正確對待消費活動中的文化需求,擺正消費活動中文化需求的位置,把它與粗俗、惡俗、庸俗化的感官快樂消費、各種享樂主義的“文化消費”、炫耀性、夸飾性的“符號消費”區分開來,并提升大眾消費中的文化需要層次。同時,還要重視對社會上先富起來的人群進行消費取向引導,使他們在增加自己的消費的同時,主動避免那種敗壞社會風氣,損害正常社會關系,阻礙社會公平正義的不合理消費,踐行一種節約、適度、生態型的消費方式,力爭使他們在消費活動中也起到示范帶動作用,從而促使社會消費生活變得更加健康。
多樣化的現代消費體現著消費者各自的文化意向、價值準則和生活方式,使“我”、“我們”與“他者”區分開來,這在一定程度上使普通人也彰顯了其個性。但是,正如前所述,消費中展示的個性自我更多的是“差異化”的自我,它實際并非人的對象化本質,因而最終總是被“系列”、“團體”覆蓋。
按照馬克思主義的理論,人的“自由個性”應當是“建立在個人全面發展和他們共同的社會生產能力成為他們的社會財富這一基礎上”。這樣的自由個性不僅擺脫了“人的依賴關系”,而且也擺脫了“物的依賴關系”,個人得到了自由而全面的發展。這是人的個性發展的最高境界。在這種境界中,“人以一種全面的方式,就是說,作為一個總體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質”[6](P303)。因此,為著造就全面而自由的個性,個人必須有自身的全面發展和能力的多方面發展。要努力把自己“作為具有盡可能豐富的屬性和聯系的人,因而具有盡可能廣泛需要的人生產出來”[4](P389)。這就要求個人充分利用社會現有的條件,并且,要通過自身的努力創設條件,使人的體力、智力、才能、興趣、品質等都得到自由而全面的發展,從而展示出真實而豐富的人的個性。倘若這樣,個人就能較好地控制自己的消費生活,使其真正成為自我個性施展和發展的良好場域。
不斷被鼓勵、被刺激的消費,看似滿足了人們無限的欲求,獲得了無比幸福的生活,而實際上卻是在不斷消耗、消滅、消除自身。艾倫·杜寧指出:“消費社會的誘惑是強有力的,甚至是不可抗拒的,但它也是膚淺的。”[3](P19)“消費者社會不能兌現它的通過物質舒適而達到滿足的諾言,因為人類的欲望是不能被滿足的。人類的需要在整個社會中是有限的,并且真正個人幸福的源泉是另外的東西。”這種“另外的東西”就是“培養深層的、非物質的滿足,這種滿足是幸福的主要心理決定因素;它包括家庭和社會關系,有意義的工作以及閑暇”。“最值得優先去做的事情是無限可持續的。宗教實踐、社交、家庭和集體集會、劇院、音樂、舞蹈、文學、體育、詩歌,對藝術和創造的追求、教育以及欣賞自然全都容易適應一種持久的文化,這種文化是一種能夠持續無數代人的生活方式。”[3](P26~27,P102)
因此,要想獲得有意義的人生,就要讓真、善、美充盈生活;要不斷追尋生命的本質意義,提升自我內在價值,升華人生境界。在現代社會,尤其要具有平衡心理,努力實現心靈和諧。要正確對待他人的富有,對待功名利祿,控制自我欲望,努力塑造自尊自信、理性平和、積極向上的社會心態。這樣,以追求舒服與快樂為目標的生活就會失去吸引力,消費生活的理念就會自覺建立在生活的價值和人的尊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