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小金
(內蒙古科技大學 包頭醫學院 外國語學系,內蒙古 包頭 014040)
約翰·霍耶·厄普代克(John Hoyer Updike 1932-2009)一度被視為是所有卓越的“第三代”現實主義小說家中最富有現實主義特色的一個。其作品內容宏富、寓意深刻且極具現實意義,他的代表作《兔子,跑吧》大膽地對性愛、死亡、生存本質及宗教內涵進行挑戰與探索,成為一部經久不衰的經典作品。
厄普代克出生于20世紀30年代,在他28歲的時候出版了《兔子,跑吧》這部小說,這是他的第二部作品。他的這一作品反映了人們在這一特定歷史時期的生存和精神現狀,并將尼采、克爾凱郭爾及薩特等人存在主義哲學直接或間接的融入了他的作品。本文通過分析這部小說的主人公哈里的生存矛盾、信仰矛盾以及美國社會的文化矛盾探討,《兔子,跑吧》這部小說所隱含的人類普遍存在的精神危機根源,以及人類存在的矛盾性。
《兔子,跑吧》這部小說寫于1960年,這一時期的人們在享受豐富的物質生活的同時精神生活也正遭受著前所未有的沖擊。商品化的社會使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自己的命運被別人所掌控,“自己在被社會所異化”[1]20。一直充當人們精神保護傘的宗教此時也隨著“上帝之死”向人們關上了那扇慰藉靈魂的大門。為了解決人們在這一時期所面臨的精神危機,以尼采、克爾凱郭爾、薩特等人為代表的存在主義應運而生。面對人類存在的嚴重危機,面對客觀世界的荒謬性和人生歷程的悲劇性,存在主義者主張以自我的自由來應付人們的苦難、孤獨、和這個荒謬的世界。
《兔子,跑吧》中的主人公名叫哈里·安斯特朗,綽號“兔子”,在他的學生時代憑借自己的勤奮與刻苦成為全縣聞名的籃球明星,“他在中學不久就創造了乙級聯賽的投籃紀錄,畢業前一年又自己打破這一記錄,他的第二個記錄,直到四年以后,也就是距今四年前,才被刷新。”[2]3一個被捧為明星一般、積極進取、充滿希望與憧景的“兔子”而今卻成為一個‘魔力削皮刀’的示范操作員,從事著一種近似于欺騙的工作。當他看到電視中的一則廣告時,他想到“我們都在騙局之中,是騙局推動著整個世界運轉。這就是我們的經濟基礎。現代家庭主婦的流行語稱之為‘維他命經濟’,意思就是采用‘魔力削皮法’來節省維生素?!盵2]7在事業上心灰意冷的他在家庭中更是飽受打擊。“兔子” 不抽煙,不酗酒,而且對衣著極為講究?;丶液罂偸菍⒁路R齊地掛在柜子里,甚至在他的情人魯絲那里,他也不忘“把長褲搭到一把椅子上,仔細疊好,不讓褲縫弄亂?!盵2]87而他的妻子珍妮絲卻整日酗酒、看電視,家里的環境更是“滿目瘡痍”。[2]11終于忍無可忍,他對妻子說“天那!珍妮絲,你只知道成天喝酒看電視。我不是說我沒有過錯,但我也是被逼的沒有法子。你讓人覺得自己血還沒抽干就進了棺材。”[3]210然而當哈里最終心煩意亂的準備去接孩子的時候,珍妮絲還不忘記讓他帶一包煙回來,他“覺得自己掉進了陷阱”[2]12,終于決定離家出走。
“兔子”是一個按照自己的意志和感覺行事的人,他的出走即是逃避社會責任的過程,也是為了自由意志而勇敢抗爭的過程。他的這種解放自我,對自由意志的不懈追求也正是存在主義的精髓所在?,F代西方社會物質生活的畸形發展使人們產生了危機感、荒謬感、孤獨感和空虛感,促使人性發生異化和沉淪;如今的西方社會已經成為“群體社會”(Mass society)[1]163,社會像一部龐大的機器,人變成了這部機器的零件,完全受到這部機器的支配,人只能化為統計數字,喪失自己的個性,變成群體人(Mass man),這種人的存在只能稱為自在存在(being in itself)。厄普代克研究專家里斯多夫指出,兔子推銷的“神奇”銷皮刀很能代表美國這一時期的社會特征?!巴米印备赏其N員這個工作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曾是籃球隊明星,明星效應在這里被極其合理、有效地用到了商品交換的過程中。換言之,在推銷商品的同時,他也在出賣自己,他成為了隸屬于別人的人。這當然不是昔日的籃球隊明星所愿意接受的。而存在主義哲學正是一種能夠保衛自我的哲學,有助于人們尋找自我,發現自我的哲學,它鼓勵人們去意識到自己的存在,不要服從于荒謬的外在力量,不要放棄有自己的個性和自由意志,不被異化、不被群體化,作一個自覺存在(being for itself)的人。薩特在《存在主義即是人道主義》中指出人不應背著自己,使自己成為別人,或根據別人的意志,或按照某種習俗、制度或其他外部力量所規定的模式來生活,人應該按照自己的意志自由選擇自己的道路。小說的主人公哈里在巨大的社會世俗壓力下毅然離開了他覺得毫無生氣的家,離開了那些無所事事的人,去尋找他自己也不太清楚的某種東西,他的這種行為正迎合了存在主義所提倡的對自由、自我的追求。正是他的這種追求使讀者們愛上了這個不負責的家伙。
“自由”是美國文化的根基,但“自由”一詞本身卻是矛盾的、辯證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在現實生活中獲得絕對的、徹底的自由,這正是社會矛盾性的表現。丹麥存在主義之父克爾凱郭爾在《非此即彼》第二卷中指出:“自由越多,罪行越大,這就是幸福的秘密?!盵11]114自由向每一個人承諾它將會給他們帶來幸福,而絕大多數崇尚自由的人卻無法避免的感到愧疚和孤獨?!巴米印痹陔x家出走之后深有感悟的說出了“如果你有勇氣去實現自我,其他人就會為你付出代價”[2]145的事實。存在主義所提倡的“自由”絕非指人可以隨心所欲,為所欲為,而是說“自從人拋進這個世界時起,他必須對他所做的任何事情負責”。[3]179責任和自由之間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主人公哈里就陷入了自由與責任,個人與社會的種種矛盾中。在驅車離家出走的路上,“兔子”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內疚和害怕,他總是不停的想起珍妮絲,想起他的母親,他的兒子和妹妹“他想象自己正要單手遠距離投籃,可又覺得自己是站在懸崖上,球一出他就會掉進萬丈深淵中去。”[2]21“兔子”的這一潛意識微妙的映射出他當時的矛盾心理,他渴望自己能獲得成功,得到別人的認可和贊賞,但同時他也認識到自己正站在懸崖邊上,他的出走可能會給自己和他人帶來無法承受的傷害,沒有人能夠理解他,他會被人們所唾棄、孤立,他將“掉進萬丈深淵”。“兔子”不是一個完全喪失良知的人,雖然他已經決定出走了,他還是在回家取走衣物的時候把車還給了珍妮絲,因為那是他們的共同財產。當他聽說妻子分娩在即,他毅然決然地離開魯絲回到了妻子身邊,他的理由是:“我得馬上走,她生的可是我的孩子,而她又太笨,我不在場她無法料理好自己。第一個孩子就生得很不順當?!盵2]187在醫院等待的過程中兔子也在懺悔:“他清楚,由于他的罪孽,珍妮絲或那嬰兒會死的。他的罪孽包括棄家出走、殘忍、淫亂和自負”[2]191。哈里為了自由意志而進行的抗爭過程是痛苦的、孤獨的。他不斷地徘徊于社會責任和自由意志之間。他三次離家出走,出走與返回的迂回路線也是他在不斷的尋找矛盾之間平衡點的映射。他的追求是正確的、積極的、值得贊揚的,但他的抗爭結果卻是失敗的、痛苦的、值得同情的。往往在個人自由意志與社會傳統勢力激烈對抗的最后,是那些墨守陳規、奉行慣式生活的一群成為現實世界最后的勝利者。有限的生命如此脆弱、渴慕自由的不屈的心在與無限恒在的撞擊中碎為齏粉,人究竟到哪里去尋找終極的慰藉呢?厄普代克沒有在他的小說中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但不同的讀者在不同的時期會在他的小說里體驗到不同的答案。
宗教歷來是人類精神的避難所,是慰藉靈魂的良藥。主人公哈里的出走也正是他為自己的靈魂尋找歸宿的開始。他說:“我對神學一竅不通,可我想告訴你,我確實認為,我想在所有這一切的后面,存在著某種東西,需要我去發現?!盵2]123帶著這種信念,他憑著自己的感覺驅車上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將去哪兒,聽著車上關于達賴喇嘛的新聞,有時侯他會快樂地覺得自己驅車去的地方不是布魯厄市而是去西藏,“他就是達賴喇嘛”[2]46。哈里的前進方向是他心目中的一塊圣地,那里有慰藉他心靈的宗教,他把自己想象成了一個圣人,由此可見哈里的出走不單是為了肉體的安寧,也是為了靈魂和心靈的慰藉。
哈里與露絲的每一次性的體驗都與宗教難解難分,只有在性的體驗中,哈里才能與那可望不可即的美好事物最接近,他企圖在性體驗中求得一種超然的存在。在哈里的眼中露絲不是妓女而是一個女神,她能讓哈里感受到安全,使他無以寄托的靈魂得到安慰,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懷疑的問露絲“你真的做過妓女嗎?”[2]110而他總是這樣單純地傷害到他周圍的所有人,人們也因此無法理解他,他是一只孤獨的不斷尋求慰藉的羊羔。露絲家窗戶的對面是一座用石灰石砌成的教堂,當哈里看著“人們川流不息地低著頭走進教堂。一想到這些人都敢于離開家到這兒來祈禱,兔子就感到高興和信心十足。他閉上眼睛,低下頭去…耶穌啊,救救我吧,請寬恕我的罪過,指引我朝前走,保佑露絲、珍妮絲、納爾遜、我的母親和父親?!盵2]85教堂的燈火一度使哈里似乎看見了另一個世界點燃著光芒,希望一直召喚著自己,然而在哈里感到孤獨害怕的時候他“去看那教堂的窗戶,只見那窗戶就像是石頭里鑿出的一個黑圈,這大概是因為教堂資金不足,或是因為夏末之夜,也可能是由于管理不善,怠于修繕。”[2]297教堂的燈光在“兔子”需要它的指引與安慰的時候滅掉了,這正預示著哈里無法在現存的教堂中得到靈魂的慰藉。當自己的愿望與現實相違背的時候,“兔子”的信仰也顯得搖擺不定。當露絲問他是否相信上帝時,哈里說“我想是的”[2]86“他懷疑自己是在撒謊。如果是的話,他就是掛在一個虛無縹緲的地方。一想到這一點,他就覺得自己的思想空蕩蕩的,心不由得顫抖起來?!盵2]86哈里不敢相信自己是沒有信仰的,如果他沒有信仰那么他就沒有了在這個世界上的容身之地,唯一支撐他的追求也就變得虛無縹緲,他將只剩肉身,他的靈魂無處可去,而且他肉體也因為他不負責的離家出走和與露絲的享樂而變得腐爛,因而哈里感到害怕。哈里絕非一個虔誠的基督徒,他不愿意受到任何教規的約束,但他又離不開宗教,因為他需要從那里找到自身存在的意義。
20世紀的西方人尋求上帝不是出于信仰,而是想借此擺脫情神上的困境。人類更加強調宗教的有用性而非真實性。上帝是否存在其實是不能證明的,因為“上帝只是一種光,一種希望,一種愛的力量,對之只能憑感知信仰,而不能將其作為學理上的思考對象。將上帝對象化,無異于把上帝推向審判席,接受理性的質問?!盵4]162因此,“證明上帝存在,就是否認上帝”[5]870。厄普代克認為宗教在人的生活中是占有重要地位的,“我在我自己和周圍人身上感到一種心煩意亂—對任何行動都抱懷疑。在這種時候,一個人只有從古老的基督教信條里獲得行動的意志?!盵6]233雖然他是宗教的忠實擁護者,但他對宗教的感情卻是復雜而又難以割舍的,美國賓夕法尼亞州摩拉維亞學院的宗教與哲學教授詹姆斯·耶基斯(James Yerkes)在他的作品《厄普代克與宗教——神圣的意識與優雅的舉止》中指出厄普代克對宗教的理解中,有一種帶有辯證色彩的變化價值。我們常常覺得“厄普代克的上帝是隱藏的,又是可見的;是缺席的,又是在場的”[7]51這也正是為什么“兔子”心中的上帝總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他一直堅持不懈的追求,卻永遠也無法找到的原因。
哈里對宗教的復雜情感不僅表現在自身信仰的內在矛盾中,也表現在單純的信仰追求與復雜的社會現實的外在矛盾中。哈里在《兔子,跑吧》這部小說中被塑造成一個試圖從宗教中得到解救的圣徒,他有三次朝圣式的經歷。第一次是他與露絲赤腳攀登加基山?!凹踊?Judge)令人聯想到基督教的末日審判。哈里登山是希望得到某種精神上的啟迪,赤腳則更見其虔誠。然而,登上山頂的時候他感到的卻只有死亡和孤獨,無奈之下只好轉向肉身凡胎的露絲,似乎唯有她才是真切實在的?,F實中露絲只能讓他得到短暫的滿足,無法給他帶來精神上的升華。第二次是他去教堂聽??死锼共嫉溃铩暗玫搅酥鞯膶捤。蚨肴ジ卸鳌!盵2]227當他懷著愉悅的心情走進教堂里,看到的卻是??藸査股窀浮霸谏駢瘷跅U后面顯得心神不寧、郁郁寡歡、漠然、空虛和麻木活像個身著法衣的日本俊男。他裝模作樣,一副操著鼻音念禱文的正經相,讓兔子覺得別扭?!盵2]229聽著??藸査龟P于基督教教義的虛偽布道,“哈里對基督教中那些晦澀、拐彎抹角和粗俗的內容以及什么善始善終的品質、體驗困苦乃至死亡和那贖罪報應一類的說法毫無興趣。他就是不愿意順著那自相矛盾的路子一直走下去。他的雙眼望著光明,哪怕光明讓他睜不開眼睛?!盵2]230哈里愿意看到的光明不是教堂里那些晦澀又自相矛盾的經文,更不是牧師虛偽的布道。原本希望能在教堂里接受靈魂洗滌的愿望又一次徹底破滅了。第三次是他在女兒葬禮上哈里的“心靈完成了一次轉變,又開始第二次了,這是一次在愈加單薄而脆弱的環境里進行了更為廣泛的轉變,這里與外部世界的正日益減少。”[2]282雖然??藸査沟牡吭~乏味無力,但哈里似乎聽到了上帝的召喚一般“眶里充滿了淚水?!盵2]282他斷定自己的女兒已經升入天國?!耙还善娈惖牧α孔⑷肓怂捏w內。他仿佛一直在洞里爬呀爬,現在終于爬過了黑黝黝的亂石坑,眼前出現了一線光明。”[2]285哈里比??藸査垢域\,更加神圣,就在哈里感到自己與所追求的東西親密接觸時,他情不自禁的說出:“她不是我殺的”[2]285這一他認為簡單的事實。他不會接受人們所慣用虛偽與婉轉,直白的表達了自己的真實想法,在他看來這的確是真的,但在場所有人的對他的寬恕都已變成了仇恨,大家永遠也無法理解他,因為他和其他人不一樣,他不會任憑世俗阻礙自己的意志和行動,他只想簡單地追求自我,于是滿心委屈“兔子”跑上加基山以求陰庇,卻又因孤寂而感到恐懼,只好下山再回露絲家中。
哈里的三次失敗的朝圣式行動都表明了這個復雜紛擾的現實世界,無法滿足人們對純真信仰的渴望,懷有這種信仰的人無法在這個社會中找到立足之地,他們被周圍的人們所孤立,在教堂中也找不到一個寧靜的信仰天堂,這也反映了厄普代克對當代人信仰危機的關注。
“人就是處于一種緊張的狀態,處于一種辯證的狀態。”[8]101“兔子”對信仰堅定執著卻屢受傷害,他在社會輿論壓力與自我追求之間來回徘徊,他的不懈追求使周圍的人在看到生活希望的同時也深受其害。“兔子”身上所有這些對立元素都是厄普代克對人類存在矛盾性的映射。約翰·厄普代克的每一部小說都可以被看作是描述現實的緊張狀態、沖突、個人以及社會生活中難以應對之處的畫面。事實上,厄普代克在構思的小說時,是想將兩種生活方式進行對比“一種是兔子的逃避方式——本能的、不加思索的、恐懼的……另一種是以馬的方式對待生活,上套拉車,直到倒下為止?!盵9]223而現實生活中的每一個人都同時扮演著“馬”和“兔子”兩種角色,任何一個角色的缺失都會使他成為社會的淘汰者。由此可見厄普代克對人類存在的矛盾性的理解在他創作作品的始終都有著明顯的體現。
小說中的“兔子”一直像鐘擺一樣在“跑——歸——跑——歸——跑”這一模式中不停的徘徊,直至小說最后他仍然在跑,厄普代克曾對此如此解釋:“我想我的小說基于某種固執的觀點用來表述存在無法解決的問題這樣一個事實。在內心對生活的愿望和外部生活可能帶來的滿足之間,兩者是無法妥協的。你希望永遠活下去,永遠富貴,你有無止盡的征服欲望,渴望無止盡的自由,而社會又必須建立嚴格的限制,約束它的成員。我寫《兔子,快跑》這部后來在我腦海中形成的小說,就是想說,沒有解決的辦法。這本小說主要寫的是‘跑’,在兩者之間竄來竄去,直到最后感到累了,筋疲力盡了,于是死去。這個問題也就解決了。”[10]92這也反映了存在主義的悲觀性,即人的存在是荒謬的、悲劇性的,人生必然也是痛苦的孤獨的?!巴米印币恢笔菆孕抛约旱恼胬恚c一切有礙于追求自我的世俗抗爭到底。他是單純而充滿激情的,在紛擾復雜的社會中“兔子”必然會處處碰壁,他只能像乒乓球一般在對立的矛盾中回彈跳,不停的尋找變動的平衡點,直到生命結束。
在小說的結尾哈里“覺得自己的內心異常真實,那是處于一張細密的網子中央的一塊純潔無瑕的天地。”小說最后在“兔子”興奮的奔跑中結束了。
厄普代克在小說結尾給了“兔子”以更加堅定的信心,他希望美好的事物與愿望能得到美好的結局,“兔子”最終能找到一個靈魂的歸屬地。在這種意義上“兔子”不完全算是一個悲劇式人物,因為他身上賦予著人們的理想與希望。然而仔細分析“兔子”艱苦、無奈、孤獨的抗爭歷程,你會發現“兔子”即便有著堅定的信仰卻難以找到屬于他自己的天堂,面對上帝已死、價值虛無之后瘡痍滿目的現實世界,人固有的殘缺和有限性使其根本無法承擔自由之重。如果現實世界沒有一個可以慰藉靈魂的精神歸宿,人永遠也無法實現真正自我、贏得徹底的自由和絕對的幸福,人生的存在只能是在對立的矛盾中不斷的尋求能夠與自由意志相妥協的動態平衡點。
總之,厄普代克將自己對人生存在的矛盾性理解在他的小說《兔子,跑吧》中予以了充分的體現。人的存在是充滿矛盾的,人生總是在永無止境的對立中尋求平衡,無法得到絕對的滿足與幸福。然而,正是這種種矛盾和永無止境的追求賦予了人們存在的意義。深受基督教影響的厄普代克也在他的小說中指出了當代宗教進退兩難的困境,試圖為在矛盾中掙扎的人們尋找一條精神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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