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骨柔情 豪婉相濟
——淺談辛棄疾詞作呈現的另一種姿態

○王辰

（河南大學 文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1）

俠骨柔情 豪婉相濟
——淺談辛棄疾詞作呈現的另一種姿態

○王辰

（河南大學 文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1）

辛棄疾的詞作，向來以縱橫激越見長，豪壯奔放稱著。然而，就是這樣一位渾身散發著英雄主義氣息的備受推崇的偉大詞人，也曾經創作過摧剛為柔、悱惻纏綿、寓豪于婉，豪婉相濟的詞作。本文試從三種題材的詞作切入，通過簡略地分析，來淺談辛稼軒詞作呈現的另一種姿態。也正是由于這些詞作的存在，揭開了這位大丈夫在日常生活中展示出的另外一面：含蓄細膩、俠骨柔腸。

鄉野生活詞；愛情故事詞；離愁詠懷詞；豪婉相濟

但凡一提到辛稼軒，浮現在讀者眼前的自然是位叱咤風云、戎馬倥傯、鐵骨錚錚、疆場馳騁的“硬漢”，以及英雄的光輝形象。這種偉岸、豪邁、橫絕奔放之氣延伸到詞作中使讀者不禁脫口而出的是：“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的鏗鏘浩然之聲，是“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的慷慨激昂之音，如此種種，不一而足。然而，就是這樣一位“橫絕六合、掃空萬古”，“詞中之龍”，以縱橫放達稱著的賢才英俊，亦有其柔情似水，“肝腸如火，色貌如花”的一面，這種姿態觀照到詞的創作中，表現為詞作呈現俠骨柔情、寓豪于婉、剛柔交錯、豪婉相濟的特色。

一、清新嫵媚、筆鋒細膩的村野旋律

曹公在其不朽鴻篇《紅樓夢》一書中曾有言：“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的確詮釋了一個亙古真理：只要生活中處處留心，事事在意，就不愁沒有可摹之景，可狀之物，可抒之情。詞人辛稼軒正是慧眼獨具、匠心別運地將筆觸直達鄉村牧野、田間垅頭，體現了對農村生產、生活的深切關注及對鄉民濃郁特殊的人文情懷。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吳音相媚好，白發誰家翁媼？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最喜小兒亡賴，溪頭臥剝蓮蓬。”在這首膾炙人口的《清平樂·村居》詞中，詞人運用純粹的白描手法，形象生動、繪聲繪色地勾勒了一個普通的鄉野農戶合家五口的日常生活，展現了村土淳樸的風俗和村野清幽的環境，彰顯出一種寧馨、清雅的詞風。作者把全家老少的不同情態和風貌，刻畫得惟妙惟肖，尤其是“醉里吳音相媚好，白發誰家翁媼？”，典型的農家小老頭與小老太太，講著吳儂軟語，互相取樂、逗趣，老夫與老婦之間琴瑟和鳴，相濡以沫，闔家幸福，歡暢和樂的情景。“最喜小兒亡賴，溪頭臥剝蓮蓬。”使頑皮、淘氣、可愛的少年形象躍然紙上，活靈活現。全詞富有濃郁的鄉土文化生活氣息，借贊賞人物之美與凸顯生活之趣，傳遞出作者對農鄉平和、寧謐生活的鐘愛與神往之情。

《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是又一首吟詠田園風光的詞。“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詞人透過月朗風清，蟬鳴蛙噪的簡潔畫面，營造出一種鄉村夏夜優美和恬靜的氛圍，全詞的語言不做任何雕飾，也沒有引經據典，只是一些看來極其平凡的景物，也正是這般悠閑自得描畫，流露出詩人對豐收之年的由衷喜悅和村居生活美的熱切企盼。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據粗略估計，辛稼軒直接或間接描寫農村的詞作約有三四十首。由此可見，這些口語化，純民歌風情的詞作表達出作者對村野風光和鄉土民俗無限的摯愛與謳歌。

二、纏綿悱惻、辭味蘊藉的愛情歌謠

范開在《稼軒詞序》中評論道：“其間固有清而麗，婉而嫵媚”，劉克莊在《辛稼軒集序》中評述說：“其秾纖綿密者，亦不在小晏、秦郎之下。”的確，辛稼軒的愛情詞不僅纏綿悱惻、辭悠味蘊、語雋韻深。而且情真意摯、格調高雅、境界曠達。這正反映出作者詞風的另一種特色：舒緩柔婉、幽曲邈遠。

“萬萬千千恨，前前后后山。傍人道我轎兒寬。不道被他遮得、望伊難。今夜江頭樹，船兒系那邊。知他熱后甚時眠？萬萬不成眠后、有誰扇？”在這首題為《南歌子·萬萬千千恨》的所謂的“艷體詞”中，并未表現出傳統花間詞的“綺羅香澤”之態，而是純潔之中盡顯赤烈的男女愛情。詞人“男子作閨音”，以女性的角度切入，通過栩栩如生地刻畫，塑造了一位癡情女子的形象，字里行間中，只言片語里無不傳遞著對萬水千山之外那個值得深愛的人的無比眷戀之情。

另一首《南鄉子·舟行記夢》：“敧枕櫓聲邊，貪聽咿啞聒醉眠。變作笙歌花底去，依然，翠袖盈盈在眼前。別后兩眉尖，欲說還休夢已闌。只記埋冤前夜月，相看，不管人愁獨自圓。”全詞緊緊地圍繞著夢境，從入夢到入眠，從夢里笙歌花叢、翠袖盈盈，轉到別后相逢，互訴衷腸，待到“欲說還休”時，夢已破滅，共同怨月。“不管人愁獨自圓”，無理有情，與蘇軾的“何事長向別時圓”（《水調歌頭·丙辰中秋懷子由》）有異曲同工之妙。本詞將生活真實以夢境形式定格，而夢境又是人真實愿望的虛幻顯現，作者用幻美的夢境去統攝，成功地塑造了一個癡心男子、鐘情英雄的生活形象。透過本詞，不難想象出作者傾注的潛在、深沉的相思懷戀之情。

關于辛稼軒的愛情曲調不勝枚舉，由此觀之，不難得出辛稼軒抒情視野宏闊并且高標獨幟，令人讀來產生耳目一新之感。雖偶作情詞，“但絕不作妮子態”。這種品位獨立的愛情曲調，正是“何意百煉鋼，化為繞指柔”的情感寫照。正是精煉涵韻，意境博遠的象征。

三、深沉舒緩、思懷興寄的離愁曲調

提起離愁別恨，不禁吟出江郎在《別賦》中的佳句：“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不得不憶起柳三變那句傳誦千古，婦孺皆知的“多情自古傷離別。”不錯，辛稼軒創作也是遍覽先籍，盡鑒前輩，然而，又能獨出心裁。他的離別詞也是深沉舒緩，含蓄蘊藉，思懷興寄，余韻悠長。《念奴嬌·書東流村壁》就是辛稼軒羈旅游子的思鄉懷人之作。原詞這樣娓娓敘來：“野棠花落，又匆匆過了，清明時節。刬地東風欺客夢，一枕云屏寒怯。曲岸持觴，垂楊系馬，此地曾經別。樓空人去，舊游飛燕能說。聞道綺陌東頭，行人長見，簾底纖纖月。舊恨春江流不斷，新恨云山千疊。料得明朝，尊前重見，鏡里花難折。也應驚問：近來多少華發？”詞先由清明后花落展開，接著敘述漂泊在外的游子的悲愁，盡管寫得哀婉沉郁，舒緩曲折，但是哀而不傷，離情興寄。用健筆一枝潑灑萬般柔情，堪稱杰作。

“意態憨生元自好。學畫鴉兒，舊日遍他巧。蜂蝶不禁花引調。西園人去春風少。春已無情秋又老。誰管閑愁，千里青青草。今夜倩簪黃菊了。斷腸明月霜天曉。”這首《蝶戀花·送人行》詞，情深意濃、意切情真，分離時刻難免悲苦郁結、悵然若失、無可奈何，但是作者通過精心構筑，使讀者體味出厚意深情，誠摯精深之后就削弱了至哀凄極，而自然生發出“天涯若比鄰”的感觸。

總而言之，辛稼軒的離別詞也是俯拾即是，信手拈來。這種獨有所寄、意在言外的愁思旋律，正是泱泱之氣的低柔婉美的真實流露。陳廷焯有言：“沉則不浮，郁則不薄”。辛稼軒正是以獨特的情趣，視野，意韻幽雅深遠的拓展著境界。正如王靜安先生肯綮的結論：“幼安之佳處，在有性情，有境界。”

因此，在某種程度上，可以這么說，辛稼軒的詞作在金戈鐵馬，氣吞萬里之篇中，又不失纏綿悱惻，含蘊幽雅的窈窕之章。一言以蔽之：豪中寓婉，細膩如縷，婉中顯豪，豪壯之音中夾雜著脈脈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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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206.2

A

1672-8610（2014）2-0061-02

王辰，河南大學文學院2013級中國古代文學（唐宋）在讀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