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東南飛》若干問題分析

周廷琴

【摘要】《孔雀東南飛》是一出遺恨千古的婚姻悲劇、生命悲劇。焦劉二人的悲劇中有許多值得研究的問題。

【關(guān)鍵詞】孔雀東南飛；問題分析

【中圖分類號】G633 【文獻標(biāo)識碼】A

一、劉蘭芝忍辱負(fù)重是否可以維系自己的婚姻

有人認(rèn)為，若劉蘭芝對婆婆的小折磨能夠隱忍不言，就不致引起丈夫?qū)ζ牌诺牟粷M，因而也不會引發(fā)婆婆與丈夫的激烈沖突，不致使自己被婆婆所遣。此論似是而非。

蘭芝成婚二三年來，與丈夫“相見常日稀”，但是蘭芝“守節(jié)情不移”，而且“雞鳴入機織，夜夜不得息”。可以說肩挑著家庭重?fù)?dān)的蘭芝是一個優(yōu)秀的妻子，一個稱職的兒媳。那為什么焦仲卿的母親還要兒子（將兒媳）“便可速遣去，遣去慎莫留”呢？焦母自己的說法是“此婦無禮節(jié)，舉動自專由”；劉蘭芝的理解是“三日斷五匹，大人故嫌遲。非為織作遲，君家婦難為”，就是說，婆婆的指責(zé)只是一種借口而已，再能干的媳婦，也難在焦家立足。

劉蘭芝的感覺是對的——婆婆對兒子直言不諱地說：“吾已久懷忿，汝豈得自由？”“東家有賢女……阿母為汝求。”看來，焦母對兒媳的不滿已經(jīng)積壓久矣，達(dá)到了必欲休之的地步，她甚至將下任的兒媳都物色好了。至于人家允不允婚，婚后是否稱他之意，那是另一回事了。可以確定的是焦母休媳的決心早已下定，兒子前來為愛妻道委屈，正好引燃了她的火藥桶而已。

因此可以說，焦母休媳之心早已有之，翻臉只是早晚間事，蘭芝再忍辱負(fù)重也于事無補。從這個角度說，焦劉二人婚姻悲劇的首惡就是焦仲卿之母了，她的專橫，她的挑剔，她的不容，毀壞了一樁好婚姻，拆散了一對恩愛夫妻。至于焦母為什么視兒媳為眼中刺，必欲去之而后快，后文再做論述。

二、焦母為什么不喜歡劉蘭芝

焦仲卿的母親對劉蘭芝的態(tài)度可謂“深惡痛絕”，面對兒子“今若遣此婦，終老不復(fù)取！”的激烈反抗，面對兒子“兒今日冥冥，令母在后單”的絕命警告，她一再無動于衷，一點也不肯給兒子（實際是不肯給兒媳）讓步，以至于釀成悲劇。我們不禁要問：何以至此？

首先，可以排除焦劉二人因自由戀愛成婚而引發(fā)焦母不滿這一條，因為詩中沒有絲毫的蛛絲馬跡。

按照焦母的說法：“此婦無禮節(jié)，舉動自專由”——這也許是存在的，畢竟劉蘭芝是十七八歲的青年（現(xiàn)代人眼中這個年齡段還是“孩子”），言語、行動難免有不當(dāng)之處。但是，被扣上“無禮節(jié)”的帽子，性質(zhì)可就嚴(yán)重了，漢朝“七出”中的首條就是“不順父母”，即對不順父母的婦人，男方可以無條件離婚。其實，“無禮節(jié)”的真正秘密可能就是“舉動自專由”。一者，家中除了焦仲卿年幼的妹妹之外，只有一個中年失偶的婆婆和一個長年“留空房”的新媳婦，兩人在一起有多少話可說呢？交流之少是確定的了。郁悶就是家庭的氣氛主調(diào)了。蘭芝只能埋頭干活以排解苦悶，婆婆就要專享婆婆之威福了。他要的是兒媳的低眉順眼、母長母短的問候與請示。問題是劉蘭芝非常聰明、極為能干，這種人一般長于做事而拙于“做人”，她會果斷干練的干好自己的事，可能不會花費心思去討婆婆的歡心，這就被婆婆視為“舉動自專由”了。但她肯定不是一個“無禮節(jié)”的人，你看她在遭遣離家之際，辭別婆婆時自謙地說：“生小出野里，本自無教訓(xùn)”，又關(guān)切地說：“今日還家去，念母勞家里。”說明蘭芝是知書達(dá)理之人。與蘭芝的聰慧、明理相比，婆婆就相形見絀了，婆婆能不因而心生嫉妒嗎？

正是因為蘭芝的美麗、明理、能干，徹底地俘虜了焦仲卿的心，以至于說出“兒已薄祿相，幸復(fù)得此婦”的話，此話在焦母看來是沒有志氣的話，這種兒女情長的表現(xiàn)為封建社會的家長普遍不滿（如陸游的愛妻唐婉兒是從小青梅竹馬的表妹，是雙方家長滿意的婚姻，只因為夫妻倆過于恩愛，陸游母親怕耽誤了兒子的前程，竟毅然驅(qū)遣了親侄女），更何況焦仲卿言下之意是滿足于一個好媳婦，竟無心上進了。而焦母認(rèn)為“兒是大家子，仕宦于臺閣”，雖為小吏，但是還正年輕，前途未可限量啊。兒子卻流露出無心上進之意，豈不更令母親惱火，說不定她因此而把蘭芝視為影響兒子上進的“禍根”。

如此說來，劉蘭芝被婆婆深惡，竟然不是因為不肖，而是因為優(yōu)秀。

對封建社會的已婚中國女人來說，靠山有三。一是丈夫，二是娘家，三是兒女。劉蘭芝固然有愛她的丈夫，但他不是強悍的母親的對手，不能盡到保護妻子之責(zé)；而娘家呢，母親只有“大悲催”，徒自悲憤而已，兄長呢，也沒有出頭為妹妹做主（主倒是做了，不過做的是逼妹再嫁）——蘭芝還能指靠什么呢？兒女嗎？說到這，倒是引出了一個新的猜測，劉蘭芝結(jié)婚兩三年了，仍未生育，這也可能是婆婆不待見她的又一重要原因了。如果她生有一男半女，想必婆婆也不會像這樣逼人太甚吧？

綜合上述，焦母對劉蘭芝的嫌惡，首先是性格差異所致，蠻橫的婆婆遇到的是一個外柔內(nèi)剛的兒媳，致使她處處覺得不順眼；其次，劉蘭芝的優(yōu)秀“迷惑”住了丈夫，引起了婆婆的嫉妒與仇恨；再次，劉蘭芝的訴苦的話經(jīng)丈夫傳遞于婆婆耳中，激發(fā)了婆婆的新的怨憤；最后，也許是結(jié)婚兩三年無子嗣，更加減輕了蘭芝在婆婆心中的分量。

不管怎么說，劉蘭芝都是悲劇中的悲劇，是最令人同情的人。

（編輯：劉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