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鳴玉
——清代晚期昆劇名丑

張繼超

楊鳴玉
——清代晚期昆劇名丑

張繼超

明清以來，昆劇舞臺上活躍著很多昆丑演員。他們雖然相較于生旦家門難以色相取悅于人，也不易以表演細膩以情動人，但他們由于高超的演出技能而進入人們視野，被大書特書。如明代丑角劉淮，他的演出技藝之高超達到了使觀眾真假難辨的程度，明人余懷在《板橋雜記》中所記丁繼之扮演《金鎖記·說窮、羊肚》張母，朱維章所扮之武大郎，皆妙絕一世。清代李斗《揚州畫舫錄》比較關(guān)注丑角，他著錄了一些技藝高超、各逞其能的昆劇丑角藝人，如錢云從和顧天一：

二面錢云從，江湖十八本，無出不習(xí)。今之二面，皆宗錢派，無能出其右者。同時錢配林，技藝雖工，過于端整，為云從所掩。后入洪班，方顯其技。三面以陳嘉言為最，一出《鬼門》，令人大笑，后與配林合入洪班。（李斗《揚州畫舫錄》，汪北平，涂雨公點校．中華書局1960年版，123頁。）

黃班三面顧天一，以武大郎擅場，通班因之演《義俠記》全本，人人爭勝，遂得名。嘗于城隍廟演戲，神前鬮《連環(huán)記》，臺下觀者大聲鼓噪，以必欲演《義俠記》。不得已，演至服毒，天一忽墜臺下，觀者以為城隍之靈。年八十余演《鳴鳳記》報官，腰腳如二十許人。（李斗《揚州畫舫錄》，汪北平，涂雨公點校．中華書局1960年版，124頁。）

再如姜善珍，萍寄生《菊部閑評》稱贊他“如東方曼倩，俳諧玩世。”（楊逸《海上墨林》，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211頁。）徐凌云說他“演技以冷雋見長，非但刻畫細致，入木三分，常有妙語大可回味。擅長之作極多，如《釵釧記·講書、落園》、《南西廂·游殿》、《燕子箋·狗洞》、《水滸記·借茶》、《西樓記·拆書》、《鮫綃記·寫狀》、《風(fēng)箏誤·前親》、《蝴蝶夢·說親、回話》以及《借靴》等，均極著名。”（陸萼庭《昆劇演出史稿》，上海文藝出版社1980年版，264頁。）黃南丁說姜善珍可以得昆劇丑副之三昧（黃南丁《吹弄漫志》，《戲劇月刊》1929年第1期，10頁）。

這些昆丑藝人中，最有代表性的是清代晚期的楊鳴玉。

楊鳴玉是清代道光至光緒年間北京徽班昆亂兼擅的丑行演員，江蘇揚州甘泉人，名阿金，號明玉，一作鳴玉，字儷笙，小名娃子，生于嘉慶二十年（1815）。楊鳴玉昆仲四人，排行第三，習(xí)稱“楊三”。據(jù)周明泰《道咸以來梨園系年小錄》，楊鳴玉道光年間入昆曲和盛科班，初學(xué)昆生，與潘阿巧、嵇永林、程長庚、龍小生、大奎官、索桂香為師兄弟。太平天國時期，曾在英王陳玉成的同春徽班中演出。進京之后，“搭入昆弋錦衣成、龍飛鳳舞、鼎盛成、和春、雙奎、老嵩祝、四喜等班”（周明泰《京戲近百年瑣記》，選自《平劇史料叢刊第三種》，臺北傳記文學(xué)出版社1974年版，54頁），受到恭忠親王師恪勸尚書賞識。他多年與名昆旦朱蓮芬合演，在北京享有盛譽。楊鳴玉為“同光十三絕”之一，在清代沈蓉圃所作戲畫《同光十三絕》中，有楊鳴玉所飾《思志誠》中的明天亮。楊鳴玉卒年不詳，據(jù)《道咸以來梨園系年小錄》，光緒五年（1879）七月十八、十九日，楊鳴玉在北京唱堂會，因此有他去世年代在1879年以后的說法；又據(jù)民諺“楊三已死無蘇丑，李二先生是漢奸”，“其人光緒間尚存，歿時似當(dāng)甲午前后”（周貽白《中國戲劇史長編》上海書店2004年版，538—539頁）；胡忌、劉致中《昆劇發(fā)展史》認為他“當(dāng)歿于光緒二十年間”（胡忌、劉致中《昆劇發(fā)展史》，中華書局2012年版，355頁。）

楊鳴玉的時代，正值皮黃日盛，昆劇式微。作為一名昆丑，他卻能在皮黃班中立足，靠的是精湛技藝與驚人絕技。周貽白認為：“因其文武兼擅，藝事過人，雖‘昆曲’已衰，仍能于‘皮黃班’立足，而且內(nèi)外行一致推許，詡為獨絕。”（周貽白《中國戲劇史長編》，上海書店2004年版，538頁—539頁。）他所演劇目，綜合《竹扉閑話》、《道咸以來梨園系年小錄》、《都城紀略》、《清稗類鈔》、《同光朝名伶十三絕傳略》、《近百年來昆曲之消長》、《舞臺生活四十年》等書文，有記載的約為29出，實際所演，當(dāng)十?dāng)?shù)倍于此，整理如下：

楊鳴玉的昆丑代表劇目，有《雁翎甲·盜甲》、《十五貫·訪鼠》、《孽海記·下山》、《水滸記·活捉》、《連環(huán)記·問探》、《繡襦記·教歌》、《漁家樂·相梁》、《漁家樂·刺梁》、《躍鯉記·蘆林》、《精忠記·掃秦》、《風(fēng)箏誤·驚丑》、《風(fēng)箏誤·前親》、《大小騙》、《蕩湖船》、《陳仲子》、《打花鼓》、《拾金》、《借靴》、《思志誠》等。從這些劇目來看，楊鳴玉所演行當(dāng)以丑角為主，丑角似為其本工。《雁翎甲·盜甲》中的時遷，《十五貫·訪鼠》中的婁阿鼠，《孽海記·下山》中的本無，《連環(huán)記·問探》中的探子，《繡襦記·教歌》中的蘇州阿大，《漁家樂·相梁》中的萬家春等，是其昆丑代表作。從以丑角應(yīng)工的劇目來看，他是文丑武丑兼擅，如《盜甲》之時遷，以及《訪鼠測字》中的婁阿鼠等多處用及武功，是“文戲武演”。楊鳴玉兼演副行。我們從《綴白裘》，以及與其同時代的姜善珍等人演出昆丑劇目中所使用的家門來看，《水滸記·活捉》中的張文遠、《躍鯉記·蘆林》中的姜詩，是副行應(yīng)工。昆劇最講究家門界限，昆劇藝人各有專工，不尚兼擅。在行當(dāng)比較齊全的全福班后期和昆劇傳習(xí)所時期，還比較嚴格遵守著這條舊規(guī)。如全福班中姜善珍專演副戲，王小三專演丑戲（徐凌云《昆劇中的丑行》，選自《上海戲劇》1961年第10期，27頁）。

昆劇傳習(xí)所中，王傳淞、顧傳瀾演副，華傳浩演丑，一般不跨行。王傳淞的跨行，是在仙霓社報散、傳字輩同門星散后家門不全而起的。楊鳴玉的時期，昆劇雖然衰敗，但還沒有淪落到仙霓社解散后的那副窘境，楊鳴玉的丑副兼演，可能是由于他所立身之處為徽班的緣故。

楊鳴玉技藝精湛，絕技驚人，茲舉其最為出色之六例：

《起布·問探》中的舞旗。楊鳴玉在劇中飾探子，“他手持大月華旗作令旗，舞出種種花樣，現(xiàn)種種身手，而旗角不卷，常保方形，直至翻‘虎跳’‘旋子’二種跟斗覆旗于背而角仍不卷，即前后‘鐵門檻’”，旗亦不卷不翻。直至關(guān)目既畢，覆旗于背而旗之方形如故也”。（朱書紳輯《同光朝名伶十三絕傳略》，選自《民國京昆史料叢書》 第1輯, 學(xué)苑出版社2008年版，335頁）。

《雁翎甲·盜甲》中，楊鳴玉所飾的時遷盜取盔甲的過程，展現(xiàn)了他的絕技。舞臺上累起二桌一椅，成“兩張半”高臺。楊鳴玉在臺上拿大頂，以腳勾住上張桌腿，懸身翻到第二張桌上，再起大頂，以腳勾椅，懸空而起，站在椅上，盜得甲袱。下高臺時，他將甲袱刁于口中，雙腳插入椅背，仰身翻下，飄身落在桌上，再勾住上面桌腿，仰面翻身落到臺上。整套動作輕盈敏捷，“輕如乳燕，巧似貍奴”，“將捷賊真形攝取無遺，其武功之純非數(shù)十年爐錘不為功也” （朱書紳輯《同光朝名伶十三絕傳略》，選自《民國京昆史料叢書》 第1輯, 學(xué)苑出版社2008年版，335頁）。

《思志誠》劇照（楊明玉飾明天亮）

《十五貫·訪鼠測字》中，楊鳴玉飾婁阿鼠，他以一系列高難度動作來表現(xiàn)婁阿鼠做賊心虛的心理。婁阿鼠在東岳廟中求簽，況鐘跟蹤而至，拍其肩要為之起數(shù)算命，婁阿鼠驚惶失措，“將簽筒向上扔起，跪轉(zhuǎn)整身，面仍朝外，手接簽筒”。婁阿鼠在測字之時，當(dāng)他聽到?jīng)r鐘問他“那家敢是姓尤”時，他有一個驚人的“仙人翻”絕技：他飾演的婁阿鼠被人戳破內(nèi)心秘密，驚得“仰身后翻，從板凳下鉆出，仍坐凳上，其神速如此”。此技將賊膽心虛情狀揣摹盡致，特技到了驚人程度。《雁翎甲·盜甲》與《十五貫·訪鼠》是楊鳴玉最為擅長的劇目之一，演來每每令人叫絕。

楊鳴玉在《水滸記·活捉》中飾張文遠，劇中閻婆惜追逐張文遠時，有抱椅轉(zhuǎn)圈、前后繞桌的表演，楊鳴玉眼睛運用“三關(guān)竅”功夫，身段使用“鐵板矯”特技，來表現(xiàn)張文遠被閻婆惜索命時由人變鬼的過程。曹心泉口述、邵茗生筆記的《近百年來昆曲之消長》一文對此記載非常精彩，引次如下：

尤其系于氣功者，如《活捉》之三郞，其傳神作態(tài)之處，猶無須論，至走場追逐時，抱椅轉(zhuǎn)圈前后繞棹，足捷于風(fēng)，身輕似紙，能使臺上頓覺陰森有鬼氣，唱至【罵玉郎】“我淚沾襟”句，有三關(guān)竅（梨園術(shù)語，所謂浪頭者），第一浪頭，雙睛直視，眸珠定于中間，如白云之圍月，第二浪頭，黑珠只余其半，露于上眶，如落日之銜山，至第三浪頭，則雙睛盡白，眸子上插，迄至曲終白肓如故，正如阮嗣宗面對妄人，狂倨作態(tài)，毫無一隙之留矣。至被抬入幕時，一人舉首，一人捧足，身軀挺直向左右磬折三，所謂“鐵板橋”也，技也而關(guān)乎氣焉。末折閻婆惜之鬼以巾系其項，提而上場，楊軀本修五尺，逐漸而縮短至三尺之童，既面臺外，女將手一提，伊身隨手起，左轉(zhuǎn)者三，女再上其手，又回旋者三，面無人色，目無烏珠，矮身轉(zhuǎn)動，似懸燈之隨風(fēng)而旋，頗肖尸靈也。（曹心泉述、邵茗生記《近百年來昆曲之消長》，選自《劇學(xué)月刊》1933年第2期，第1頁。）

眼睛的三次變化，傳神地表現(xiàn)出張文遠由生至死的過程。楊鳴玉又運用了軟工、矮步、“鐵板橋”、“變臉”等技藝，其“足捷如風(fēng)，身輕于紙”，讓臺下觀眾“覺滿臺陰森鬼氣”（陳彥衡《舊劇叢談》，選自張次溪《清代燕都梨園史料正續(xù)編》，中國戲劇出版社1988年版，879頁）。

楊鳴玉在《孽海記·下山》中飾本無，有兩處絕技：一是耍佛珠。他唱著曲子，向山下走去，腳步保持下山姿勢。想到要脫離苦海，他心情舒暢，忍不住耍起佛珠。他轉(zhuǎn)動頭頸，掛在脖子里的念珠隨之轉(zhuǎn)動，他越轉(zhuǎn)越快，“念珠倏忽離頸，騰空而上，一剎那又落下來”（梅蘭芳《舞臺生活四十年》 第1集，中國戲劇出版社1961年版，29頁）。

落在脖子上，繼續(xù)轉(zhuǎn)動。他還可以隨著鑼聲的快慢轉(zhuǎn)動佛珠，在三聲“彩登彩”定場鑼中，他的佛珠在第一“彩”聲中向前一掇，在第二“彩”聲中向后一掇，第三“彩”聲又向前一掇。最讓人驚奇的是他的下場動作：唱至“‘我就拜了菩薩’，于三拜后，接唱‘下山去’，腳跟一蹍，身子臨空轉(zhuǎn)三彎，于行走時，兩手一甩袖子，使袖口各成一尖，一手在胸前左轉(zhuǎn)，一手在背后右轉(zhuǎn)，身子隨走隨矮，直至下場門而沒”（曹心泉述、邵茗生記《近百年來昆曲之消長》，《劇學(xué)月刊》1933年第2期，1頁）。

《同光朝名伶十三絕傳略》說他的下場動作是“亦能身隨音節(jié)，步步縮短，至下場門已短似孩提，望若奄然而沒，是亦神乎技矣”。二是“靴子兩開花”：他背尼姑過河時，光著腳，把雙靴銜于口中，當(dāng)他受到驚嚇時，可以把兩只靴子分別扔到河的兩岸，據(jù)梅蘭芳《舞臺生活四十年》說，其訣竅是把“一只靴子咬在舌頭上面，另一只咬在舌下。扔的次序，先把舌頭抵住上面的靴子，把下面的扔出去；然后再扔上面的。這完全是用舌頭來操縱的”。

吳燾在《梨園舊話》中評價楊鳴玉與朱蓮芬合演的《下山》、《活捉》，“神妙直到秋毫巔，觀者無不絕倒，不知如何揣摩，始能臻此境界！”楊鳴玉與曹春山合演的《教歌》、《拐兒》，被時人譽為“雙絕”。他在《繡襦記·教歌》中飾蘇州阿大，在教鄭元和耍猢猻時，模仿猢猻動作，翻筋斗，惟妙惟肖；在一條長凳上走蜷腿漫子，可以連翻兩次，實為絕技。其技藝之由來，可從他對徒弟的嚴格要求上看出。“他讓學(xué)生站在一塊方磚當(dāng)中，作童子拜觀音的姿勢。身子往下虛坐，前胸挺直，兩足并列，雙手合十；在拇指和食指之問擺兩根又輕又細的糊風(fēng)箏用的竹桿子，不許欹斜移位，這樣要站一炷香的工夫。徒弟受不了這種等于刑罰似的教授法，只得自行告退。要說他自己的工夫，當(dāng)年就是照這樣練出來的。”

楊鳴玉藝術(shù)之精湛，規(guī)范之嚴格，為人所贊，獲得了很高評價。“他每一戲都有特長，都有過人之處，幾乎無出不絕，無處不妙。”“夫楊三以精于昆曲，值形勢垂敗之時，絕無通融余地，不依附以分光，不茍同以取悅，貞松勁竹，獨抱冬青，終能絕技自鳴，與方興之徽黃較短長于一日，其志足稱，其心亦苦矣，士君子聞之，足以風(fēng)焉。”（朱書紳輯《同光朝名伶十三絕傳略》，選自《民國京昆史料叢書》第1輯，學(xué)苑出版社2008年版，335—336頁。）

齊如山說：“百年以來唱丑腳的，第一要數(shù)楊鳴玉。”《梨園舊話》說他演戲“神妙直到秋毫巔，觀者無不絕倒，不知如何揣摩，始能臻此境界。殆諺所謂‘天生吃此飯’者也”。曹心泉在《近百年昆曲之消長》中稱贊楊鳴玉“所演之戲，幾于無出不絕、無處不妙”。沈容圃所繪“同光十三絕”圖譜中，楊鳴玉列為一“絕”，他也是唯一一位昆劇演員。《中國曲學(xué)大辭典》“楊鳴玉”詞條說他“與京丑黃三雄、劉趕三鼎立，同為京劇丑角藝術(shù)的形成和發(fā)展奠定了基礎(chǔ)”。

值得一書的是，楊鳴玉作為一名昆丑，以時事入戲，妙語調(diào)弄，也是其所擅之事。最為著名的一次當(dāng)數(shù)他對李鴻章的譏諷。據(jù)《竹扉閑話》記載：

甲午之役，我國海軍初潰于黃海，清室嘩然。而女主但諭軍機：褫奪李鴻章黃馬褂，以示譴責(zé)。其時京內(nèi)文昌館演《水斗》，蘇丑楊鳴玉去水族龜形丞相，傳令：“娘娘法旨：蝦將魚兵、往攻金山寺！”適有鱉形大將穿黃褂，楊臨機諷刺，令其奮勇當(dāng)先，喝曰：“如有退縮，定將黃馬褂褫奪不貸！”于是堂座聽眾皆大聲叫好，惟廂座一少年，忽抬身指楊大罵。少年乃鴻章胞侄經(jīng)畬翰林。及劇止，后臺扶楊，向經(jīng)畬乞罪。經(jīng)畬立擲以茶盞，猶罵不絕口。楊避去，不久，病沒。有人成一聯(lián)曰：“楊三已死無蘇丑，李二先生是漢奸！”一時傅誦“楊三千古！”（楊嘯谷《竹扉閑話》，選自《文史知識》，1999年第8期，104頁。）

楊鳴玉純持一種天才，秉賦古優(yōu)滑稽調(diào)笑傳統(tǒng)，以不失大雅之態(tài)，于嬉笑怒罵之中將國人對李鴻章揶揄不平之情緒巧妙說出，引發(fā)觀眾共鳴。徐凌霄 《一士隨筆》說：“伶人楊三之死，至‘楊三已死無蘇丑，李二先生是漢奸’之聯(lián)語，亦所謂清議也。”不料他因此致禍，令人唏噓。因為此事，《同光朝名伶十三絕傳略》以之為“古君子”，評論說：

贊曰：弄丸承蜩之巧，郞篋盜盒之神，一言而負薪封，一呼而執(zhí)戟喜，一技之精足以傳世，楊三兼而有之，豈能泯沒無聞。至其特立獨行，不茍世俗，古君子猶難能之，遑論伶人也哉。嗚乎，楊三傳矣，又奚待聊語之及耶。（朱書紳輯《同光朝名伶十三絕傳略》，選自《民國京昆史料叢書》第1輯，學(xué)苑出版社2008年版，335—336頁。）

景孤血的《題十三絕圖詠》詩：“猴頭堊面頸如龜，南士由來滑似脂，不拜文忠先拜汝，明朝便剃卓枝眉。”楊鳴玉之思志誠明天亮。其第三句以有“楊三已死無蘇丑，李二先生是漢奸”之一聯(lián)也。”譚小培寫有《十三絕圖譜詩并小序》，其《楊鳴玉》一首為：“化身市井狀癡頑，妙語真能八面關(guān)。“明天亮”三字亦借南音為京中之俚語喑諢。“一自佳聯(lián)關(guān)傅相，楊三名姓嶄如山。”“楊三已死無蘇丑，李二先生是漢奸”一聯(lián)當(dāng)時膾炙人口。在諸詩作中，翁偶虹的《十三絕圖像贊·楊鳴玉》一詩評價最高：

翻覆手，縱橫口，扶盧而外君知否？李天下為天下首，楊三已死無昆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