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現代舞之約

孟 夢 張曦丹

《十年》的現代舞之約

孟 夢 張曦丹

楊美琪老師接受鳳凰衛視采訪（張曦丹攝）

《十年》劇照（張曦丹攝）

《十年》劇照（張曦丹攝）

《十年》劇照（張曦丹攝）

時光磨礪，中國現代舞正將繁花似錦的姿態展現于世界舞臺。后起之秀不勝枚舉，那些自成一派、標新立異的作品也吸引著國際現代舞平臺對中國身體美學的極高興致。作為一種沒有語言文字隔閡的獨特文化形式，現代舞用充滿視聽效果的方式，讓觀者更直觀地了解一個國家、社會、民族的精神發展方向和人民的心理狀態，在世界地球村的文化交流中起著不可替代的作用。追溯中國現代舞的發展，從上世紀初吳曉邦、戴愛蓮先生種下的現代舞精神之種生根發芽，到1992年廣東實驗現代舞團在楊美琦的執教下開枝散葉，再到近十年國內大小現代舞團體、個人、作品的空前繁榮。因為融入了更多的文化和思想，現代舞的發展本身也體現了一個民族思想、文化的發展水平，而中國的現代舞正在尋覓中創造著屬于自己的身體、觀念、時代與個性。

7月25至26日，作為 “中國舞蹈十二天”系列演出活動之一，由楊美琦總策劃的現代舞演出專場《十年》在國家大劇院的小劇場上演。被譽為“中國現代舞教母”的楊美琦不僅與美國舞蹈節等機構合作，在中國首先引進歐美現代舞教學，創辦四年制現代舞專業班，為中國培養出首批現代舞專業演員，她還于1992年創辦了廣州實驗現代舞團并吸引了各路傳奇人物的加盟，曹城淵、沈偉、邢亮、桑吉佳、高成明……如今這些在中國現代舞壇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們每個人的舉動都為廣州實驗現代舞團的進程撥下了不小的旋音。伴隨著廣州實驗現代舞團的發展，她帶領著一群意氣風發的舞者們繼往開來，繼吳曉邦、戴愛蓮、郭明達等前輩的奠基之后，再次為中國現代舞的發展翻開了新的篇章，并培養了一批又一批舞臺翹楚。

10年前，楊美琦執掌北京舞蹈學院現代舞專業廣州班的“教鞭”，這是一個有別于傳統舞蹈教學體制而存在的班級，她用與西方接軌的舞蹈教學理念為班上28位同學打開了更加寬廣的藝術視野?！艾F在剛畢業，匯報演出沒什么意義。十年后，把你們的歷練搬上舞臺，再進行匯報演出。”這是2004年楊美琦老師與“傳說中的現代舞班”在畢業之際的約定。于是，班里28位學生載著這份約定，舞蹈于世界各地的舞臺、經歷著紛繁多樣的人生、堅守這矢志不渝的承諾?！妒辍返脑倬凼?，表面看是傳說中的現代舞班的追憶懷舊，實則是為觀眾呈現了他們所懷揣在內心十年的“現代舞之約”。

回歸東方

全球化時代，在縮短了時空距離的同時，更呈現出了文化藝術全球化的發展態勢。當各路媒介載著琳瑯滿目的信息迅速游弋于世界每個角落時，數字化的傳播方式和文化交流產生的藝術混合、個體同化，同時引發了國際舞壇對于身體觀念的再次思考。運用于現代舞中的“中國身體美學”循序漸進的走進了國際舞臺的視野，舞動著帶有中國符號的身體，獨樹一幟?！妒辍愤@臺現代舞專場演出，恰好呈現了近十年來中國現代舞青年演員對自我身體不懈探索和思考的縮影。

1.在游歷中“歸根”

“當舞蹈不再去翻譯或表達其他東西，本質就會顯現出來，直視動作，它一直在那等著我們，更多想象和空間出現在‘我’放下思想之后……”(戴劍《一回合——平行空間》)。多年旅居美國的現代舞者戴劍，因在2008年作為沈偉先生助理參加創作2008北京奧運會開幕式《畫卷篇》而被圈內人士所熟知。這一次上演的是他繼去年《運動邏輯移植報告——2013》之后的又一力作。《一回合——平行空間》作為一支雙人舞，沒有托舉甚至也沒有觸碰，單純在平行空間中的動作就足以令人耳目一新。

演出中另一位海外游歷多年的舞者是王婧怡，現于瑞典馬爾默市的斯科納舞蹈劇場擔綱主要演員。她在自己的雙人舞作品《未尋》中追逐著自己想要的答案，那是一種如影隨形的疑惑，一種若即若離的選擇，一種只能在舞動的身體和劇場的光影中體味到的找尋過程。當放下一切精神的束縛，身體的本源就在那里。這些常年旅居海外的中國現代舞舞者的作品，常常滲透著國際視野的思考，并帶著依然流淌于他們體內的中國符號受到廣泛關注。在他們的作品中，觀眾不難發現中西方文化交融而碰撞四濺出的火光，同時文化藝術的交流與沖突也教會了他們更深層次的思考?，F已躋身于世界頂尖編舞行列的沈偉，將中國的題材、元素放置于國際視野，再通過獨特藝術創作手段將其呈現。他的成功正引領著這些游歷在海外的舞蹈藝術家們創造著帶有中國特色的身體語言。

《十年》劇照（張曦丹攝）

2.在沃土中“尋覓”

“一刀紙。一眼井。一樹花?！北本?當代舞團的藝術總監朝克，帶領全團舞者以中國紙的氣質和舞者體態，在中國文化中訴說舞蹈的萬千變化。在作品《和》中，他利用紙為作品上色。紙，本就有著中國的認知符號，當這種鮮明的象征與肢體動作相契合時，中國特色在現代舞中應運而生。借鑒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素材，在文化的沃土中找尋創作靈感，也是近幾年來中國現代舞創作的一種途徑。而作為“陶身體劇場”的駐團藝術家段妮，在作品《4》中帶領其余3位演員，向觀眾淋漓盡致地展現了身體的回歸。這部舞作打破二元性具象與抽象的兩極思維方式，釋放給每個人不同的詮釋和想象空間，使作品的生命力得到更多的發展及延續。作品進一步發展了《Weight×3》 和《2》中對動作語言和身體劇場的關系探索，并通過近年來的不斷創作將帶有中國身體認知經驗的舞作帶到世界舞臺，獲得《紐約時報》“驚喜！強大！”的贊譽。這兩部在本土文化背景下創作的作品，氤氳著濃郁的中國特色?？梢哉f，近年來，以林懷民“云門舞集”為代表的舞蹈團體或個人，已經開始扎根中國文化的沃土，在傳統與民間的遼闊田野中尋根溯源，創作具有中國傳統文化特色的現代舞蹈。

誠然，不論是旅居海外的現代舞人還是駐守國內的現代舞編導，都在他們的編創中或多或少呈現出回歸東方身體的傾向。東方的身體與西方的身體所表現的力量和狀態的差別，也成為中國現代舞人再次思考的重點。

跨界？跨界！

一走進國家大劇院小劇場的入口，觀眾便會被許多紙箱所拼貼成的各種奇特造型所吸引。無數紙盒上的老照片承載著“傳說中的現代舞班”的懷舊記憶，訴說著班里每一位學生十年間的成長與經歷，亂中有序的堆積使點狀的畫面逐漸相連成線，他們各自成長的十年人生，在這些裝置藝術的時空呈現下，交織出最珍貴的回憶和畫面。

除了探索身體的作品外，現代舞專場《十年》中還能看到近年來現代舞人尋求跨界的足跡。許多獨立藝術家利用行為、裝置、多媒體等多種藝術手段發掘劇場的潛能，使今天的中國現代舞呈現出多元化的生態。而此刻的舞蹈正在發生，在堆滿紙箱的角落里，一名舞者正慢慢推移紙箱與影像共舞。影像中的兩名舞者，被投射在不規則的紙箱上，改變了原本的形狀。就像是現實中兩個相知多年的伙伴，在人生的某一節點，對于生命的觀察有了不同的感受和認知。平面的影像、立體的裝置、真實的舞者，帶領觀眾在肢體的語匯中進行一場未知的旅程。

專場演出將展廳的裝置進行了充分利用，在中場休息時李翩翩和她的舞伴把作品《予…矛》搬離舞臺，在裝置藝術的空間和圍觀的觀眾中上演了求同存異又相對獨立的環境舞蹈。

負責展廳裝置設計的，是獨立藝術家吳艷丹（Nunu），2007年，她與自由音樂家TL Pettersen成立了“不亂扭獨立制作——brand nu Dance”?！安粊y扭”成立至今，作品于國際多個藝術節及舞蹈教育機構進行表演，包括藝術家駐地、授課和演講，并在上海展演了一系列優秀而尖銳的獨立劇場作品并開設了系列舞蹈工作坊。此次專場吳艷丹除了對展廳進行裝置設計外，還與臺灣的燈光藝術家司徒嘉怡共同合作了劇場舞蹈作品《只是那無情的……》，這支作品應用手電的微弱燈光將舞蹈的寂寥情緒與昏暗的劇場環境融為一體。雖然作品的先鋒性引起了觀眾的不小爭議，但她認為正是現代舞存在著許許多多的可能性，所以應該給習慣了傳統藝術審美模式的中國觀眾帶來一定程度的挑戰。

近十年，舞蹈與各種劇場手段、藝術媒介相結合的創作方式已經被國內許多編導和藝術家所嘗試探索。文慧的“生活舞蹈工作室”、王亞男的“紙老虎工作室”、戲劇家張獻創立的“組合嬲”、小珂的“失禁小組”、何其沃的“二高表演”、李凝的“凌云焰肢體游擊隊”以及Nunu的“不亂扭獨立制作”都是近幾年活躍于各個海外藝術節的身體劇場創作團體。

然而，基于觀眾的審美取向以及對現代舞的有限認知，中國現代舞事業依舊游走于藝術的邊緣。中國觀眾從小受到的教育都是標準答案式的教育，回答與標準答案相符合，就可以獲得一個大紅勾；這就讓很多中國觀眾在藝術審美的時候都在追求標準答案：看畫的時候以“像不像”為標準答案，看書法的時候以寫得“正不正”為標準答案，看舞蹈的時候以技巧難度“高不高”為標準答案，諸如此類。所以，當“標準答案”遇到自由的現代藝術的時候，觀眾迷茫了，無法從抽象畫不具實體形態的畫面中找到具象的物質，無法從現代舞不拘形體的表達中找到所謂的故事。所以現代舞不易成為“喜聞樂見”的“群眾藝術”，但它依舊可以打破觀眾被束縛的思維模式，創造多元化的藝術形式，讓中國觀眾可以有選擇的觀舞，從而感知現代舞獨具匠心的魅力。

正如楊美琦策劃現代舞專場演出《十年》的初衷，召集同學們進行這場演出，除了十年前的約定，更重要的是希望通過這場演出展現一種自由的思想和不斷思考的精神。這種自由的思想和思考的精神正是多年來中國現代舞人不斷追求的元氣。十年，只是一段時間的劃分，我們需要的是站在今天、反思昨天、成就明天。請讓現代舞承載著生命的力量，為未來的思想解鎖。

十年是光陰的自然更迭，是世間的無償輪回，是內心的沉靜修行，亦可是舞影的潛心磨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