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莉,徐 升,李永攀,李 艷,李崇慧,張國梁
(1.安徽中醫藥大學研究生部,安徽 合肥 230038;2.安徽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安徽 合肥 230031)
所謂中醫臨證思維,是指醫者在臨床診療過程中,應用自己掌握的中醫理論和自身的實踐經驗,在判斷和分析疾病本質、發病規律,制定治療、預防疾病的原則及處方用藥過程中所表現的思維活動。對名老中醫臨證經驗的繼承,主要是繼承其臨證思維,即是對其特有的思維方式的繼承,這是繼承名老中醫臨證經驗的實質。徐經世系安徽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主任醫師,全國第二、三、四、五批老中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工作指導老師,從醫60余載,雖已年逾八旬,仍臨床不輟,形成了一套完整的靈活多變的中醫臨證思維。筆者現將其臨證思維介紹如下。
隨著時代的變遷,西方醫學進入中國,并以先進的設備和技術應用于急癥領域,使中醫在急癥領域的應用越來越少,但對于某些不明原因的高熱,中醫療法仍具有優勢。例如,徐師于1979年1月18日診治一位29歲女性患者,產后高熱不退,神昏譫語,小便失禁,西醫診斷為惡性組織細胞增多癥。徐師視其舌紅少津(用勺器打開口腔),脈象細數有力,分析其為熱厥,急投安宮牛黃丸,囑其家屬連夜將藥丸分2次喂下。次晨患者熱減神清,小便自主,囑其繼服“安宮”丸2粒,并予益氣養陰、清心護營之劑。連服1周后,患者熱解病除,遂停藥,以飲食調之,至今已30多年,未見再發。徐師視其病情,斷為熱厥,投以安宮牛黃丸,以芳香開竅、透邪外達而收捷效,由危轉安。徐師認為,只要認證準確,危重之疾,也可化險為夷[1]。
2013年8月,徐老在門診診治一位來自巢湖的高熱不退患者,惡寒發熱已逾旬日,體溫高達39.5℃以上,熱后汗出而不解,口苦溲黃,口渴喜飲,飲食少進,體軟乏力,舌紅苔滑,脈象弦數。患者素有肺部勞傷病史,近年每至夏秋之際,便有惡寒發熱,汗后不得解,連用抗生素,身熱仍不退。徐師診為“邪伏膜原”,寒熱往來、汗出不解是邪伏少陽、樞機不和之象,用小柴胡湯加減,以和解少陽、清熱透邪,3劑而安。另外,徐師尚運用新加麻杏石甘湯治療肺炎,用五味敗毒飲治療敗血癥高熱不退。徐師強調,診病處藥,全在靈活變通。
疑難雜癥,多纏綿難愈,或因病邪峻厲,或因正氣不支,或因病情復雜,宿疾而兼新病,內傷而兼外感,病情常寒熱錯雜、虛實互見。結合臨床實踐,徐師提出雜癥病機在郁,從郁論治,重在調節,應“謹察陰陽所在而調之,以平為期”,以使人體陰陽歸于平衡,氣血得到調和,以達新的“陰平陽秘”?!罢{節”之法,徐老歸納為如下三點。
2.1 諸虛不足,先調脾胃 內傷雜病多系內傷所致,病程遷延,常表現為多臟受累,諸虛俱現,虛多實少。臨證之時,應遵“上下交損,當治其中”(《臨證指南醫案·虛勞》)之旨,從脾胃入手以治虛損。蓋脾胃為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五臟六腑皆稟氣于脾胃,脾胃一虛,他臟皆無生氣。中氣得復,化源充盛,則諸虛久病常可迎刃而解。
2.2 久病多郁,調肝理氣 內傷雜病,遷延日久,易致氣機郁滯,發為憂郁。徐師認為,內科雜病病因病機復雜,皆可由郁而生[2]。郁證有因病而郁和因郁而病者,前者漸次而至,后者則一郁而病,兩者病程雖屬不同,但“百病生于氣”,皆以氣郁為先,而后釀成濕、痰、熱、血、食等諸郁。《丹溪心法·六郁》提出:“氣血沖和,萬病不生,一有怫郁,諸病生焉,故人身諸病,多生于郁?!庇纱丝梢姡橹静▌?,失其常度,則氣機郁滯,氣郁日久不愈,由氣及血,可引起多種癥狀,諸如肝郁抑脾,耗傷心氣,營血漸耗,心失所養,神失所藏,即致憂郁之疾。治當以解郁為主,并需配合心理疏導,以達事半功倍之效。
2.3 久病緩攻,俟其生機 久病者元氣已虛,胃氣受損,生機遲鈍,飲食難化,不堪藥物重伐,故臨證時應以輕藥緩圖,以保全胃氣為重,寧可再劑,不可重劑,常一劑分日而服;即使對于久病邪實之證,也應緩攻。脾胃之病,可累及他臟;他臟之病,也可累及脾胃。藥物之吸收,離不開胃的受納腐熟和脾的運化轉輸。故臨證之時,應時刻顧護脾胃,忌重劑祛邪而傷正氣,而治以緩劑,以使脾胃功能逐漸恢復,正氣逐步充實,從而達到邪去正復的目的。2003年12月,徐師診治一老年患者,素患糖尿病,合并天皰瘡,皰疹由腹部蔓延至胸、面、頭、背等多部位,疼痛難忍。徐師辨為濕毒內蘊,久伏血分,外客肌表,呈氣陰兩傷、本虛標實之象。治以益氣養陰、清熱解毒、化濁和胃、通調腑氣。酸棗仁、薏苡仁各30g,鮮石斛、蒲公英、綠梅花各20g,南沙參、北沙參、金銀花各15g,遠志、連翹、竹茹、杏仁、桃仁、鬼箭羽各10g,露蜂房6g,蘆薈3g。10劑。并予蛋黃油加冰片外搽。二診后諸癥悉減,睡眠轉好,大便順暢,飲食有增,精神振作,后以二至丸加味收功,至今安好。徐師認為,本案為老年患者,患糖尿病日久,終致正氣虧虛,雖有濕毒內蘊,但不可一味清熱解毒,攻伐太過,而應施以緩攻,故采用益氣養陰之法,兼以清熱解毒,以扶正祛邪,達到托里解毒的功效[3]。
組方中藥物劑量直接影響其療效。在臨床上,常見辨證用方無誤,而療效不佳者,此常由臨床用藥劑量不當所致。徐師選方用藥,能圓活變通,劑量適度,巧用“兼備”,常以少取勝。如2012年11月,徐師治一女性患者,因易于疲勞,常感冒咳嗽、腹痛泄瀉、月經不調而求治。徐師雖僅處11味藥,卻含有黃芪建中湯、玉屏風散、痛瀉要方、甘桔湯等5個方劑的組方要義,從而達到益氣護衛、清宣肺氣、調和肝脾的目的,可見數方合一,合而不亂,且有協同作用。又如2007年6月,徐師治一食管癌患者,僅處以靈芝、威靈仙,二藥等量,囑煎湯代茶,頻頻呷服,后竟噎啟膈通,病轉為安。再如2005年4月,徐師治一個4歲小兒,因在幼兒園不慎受驚,連日出現夜間驚哭不已。徐師考慮到小兒服用中藥比較困難,遂以琥珀粉貼臍試之,患兒夜間果然安睡。蓋琥珀性味甘平,入心肝二經,具有鎮靜安神、散瘀止血的作用,而臍有三孔,一大二小,稱之臍眼,其內有臍動脈、臍靜脈,連通五臟六腑、四肢百骸,是內病外治的最佳穴位。此外,徐老在臨證中提出“三忌三宜”:一忌峻補、二忌溫燥、三忌滋膩;宜補而不滯,宜溫而不燥,宜滋而不膩。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膏粱厚味已成平常,每每傷及脾胃運化而生濕邪,而濕邪內生,可以化熱,致氣血瘀阻,最終可傷及胃陰。故徐師強調,臨證用藥不能克伐太過而傷脾,應適度掌握方藥配伍及劑量大小。千方易得,但一效難求,有時根據病情更換一味藥或改變某味藥的劑量,療效就會迥然不同。臨證時要充分認識到病因病機的復雜性,抓住主要矛盾進行辨證,再結合不同的病情靈活加減變化。
中醫信念堅定,理論功底雄厚,勤學多思,善于心悟,是造就徐師臨證思維靈活多變的關鍵。在診斷上他靈活運用臟腑、六經、衛氣營血等多種辨證方法,多思善辨,寒熱虛實兼雜均能條辨分明,善于從錯綜復雜的癥狀中去偽存真,透過現象準確抓住疾病的病機;在立法上從主要矛盾出發,做到主次分明,既針對疾病本質,又顧及表象。他在選方、用藥上更是不拘一格,圓活變通,既不執方,亦不離方,或一方一病,或一病多方,或一方多病,善用藥對,巧于兼備及反佐,一藥多效;注重藥物配伍,或用諸藥相互協同以增其效,或用諸藥相互制約以糾其偏,適度把握變方與守方的關系;臨證時細考病機,詳審脈理,外而四肢百骸,內而三焦臟腑,逐一推想,分析清楚,按法施治,用心體會。
[1]徐經世.杏林拾穗[M].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2013:56-57.
[2]鄭勇飛,張國梁.徐經世教授論治肝膽病思路淺析[J].新中醫,2012,44(7):211-213.
[3]徐經世.徐經世內科臨證精華[M].合肥:安徽科學技術出版社,2011:189-1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