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銀行效率實證分析
——以邢臺為例

(北京工業大學 經管學院，北京 100124)

一 研究背景與意義

1998年，諾貝爾獎獲得者阿馬蒂亞·森在《貧困與饑荒》一書中指出：貧困源于權力分配的不平等，導致貧困人群創造財富的能力下降，因此無法擺脫貧困的陷阱，最終陷入一個惡性循環中。這個觀點揭示了貧困產生的部分原因，然而卻是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貧困主體的權利沒有得到應有的待遇，尤其是借貸方面[1]16-19。獲得金融服務是每個公民應該享有的基本權利，也是一個人獲得更好的生活條件和發展職業生涯的必要基礎。人們生活在城市里，已經習慣了金融服務的存在，然而在小城鎮或者農村的人們卻很難獲得必要的金融服務。這種基層金融真空現象使基層地區的經濟發展和居民收入受到限制。所謂基層銀行是指位于各個鄉鎮、縣及縣以下的鄉村銀行，類似于國外的社區銀行或城鎮銀行。例如各個商業銀行縣以下的分支機構，各個村鎮的農信社等等都屬于這類銀行，它們是目前國內最底層、最基礎的金融信貸機構。基層金融服務(例如村鎮銀行、基層農信社等等)表現出規模小、分散化、多樣性、復雜化、及時性、便利性的特征。發展基層銀行是解決基層金融服務空白的有效方式，對我國農村金融發展至關重要。目前學術研究中少有針對基層銀行進行金融資源配置效率分析的實證研究，所以本文通過實地調研，在掌握了河北省邢臺市(地級市)33家基層銀行第一手數據資料的基礎上，通過定量分析基層銀行效率，給出一些建設性的意見，以期為基層金融服務業的發展提供借鑒。

二 國內外研究現狀

目前，國內對農村基層銀行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發展對策、市場定位、吸儲能力、信用風險、效率分析幾個方面。李升軍、傅皓輝分別通過介紹孟加拉格萊岷銀行以及印度ICICI銀行的業務模式和方法，提出了我國村鎮銀行發展模式創新，主要是當地居民通過取得擔保的方式，獲取小額資金的貸款[2]22-28[3]。趙志剛、巴曙松針對村鎮銀行的發展情況，提出了較為具體的方案，即建立“村鎮銀行——貸款服務中心——金融服務站——農民貸款小組”的四級市場網絡[4]。郭俊、阮勇提出了農民的三種分類(貧困線以下、正在脫貧致富、已經富裕)與村鎮銀行發展的三個階段(扶貧階段、共贏階段、競爭階段)，強調村鎮銀行的市場定位應充分考慮到農民的狀況，在扶助農民脫貧致富的基礎上，支持農村經濟又好又快發展，這為基層銀行的市場定位提供了借鑒與參考[5][6]。榮璟根據江西省14家村鎮銀行的分析，提出了江西省村鎮銀行的資金來源缺乏保障，吸收存款能力較低，村鎮銀行網點較少(且均未加入銀聯)，農民存取款感覺不便，缺乏吸引力等等問題[7]。為防范信貸風險，吳淼提出了團體貸款、關系型貸款、小額信用貸款、抵質押貸款四種信貸模式[8]15-20。黃勇以廣東省農信社為研究對象，測算其2000-2009年間與4家國有商業銀行、10家股份制商業銀行的效率，結果顯示，雖然農信社的整體效率呈現逐年上升的趨勢，基層銀行的效率在逐年改進[9]。這些國內研究為基層銀行更好的發展提供了幫助，但不足之處是對國內基層銀行效率的實證分析較為薄弱，缺乏直接針對基層銀行金融資源配置效率的測算研究(黃勇[9]、Dong[10]等有少量相關研究)。

國外Udell針對基層銀行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社區銀行與經濟發展的關系、社區銀行的經營風險、經營績效以及與其他銀行競爭等方面，相對國內而言，實證分析較多。例如，Keeton等指出，1983-2002年社區銀行雖然獲得更多的利潤，并且吸引大量的新客戶，然而袖珍型社區銀行卻低于最小有效規模[11]。Udell中小型企業(SME)貸款關系的調研，指出在相對收益和成本的基礎上，關系型貸款可能最適合某些類型的中小企業[12]。Ergungor研究社區銀行小企業貸款范圍內的銀行盈利能力關系，發現1996-2002年社區小銀行在參與小企業貸款活動中更加積極[13]。Demir等評估了土耳其商業銀行自由化前(1981-1984年)和自由化后時期(1995-1998年)的技術效率差異[14]。Dong等分析中國農村信用合作社的規模效率和規模報酬的性質，計算并比較了中國1991-1995年29個省份農村信用社的純技術效率、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10]。Deepak以印度馬哈拉施特拉地區信用社和合作銀行為研究對象，采用收支平衡法和比率法對其效率進行研究，評價了當地基層地區的信貸情況[15]。Cyree等調查了大銀行的存在對農村小型銀行表現的影響[16]。Feng等比較了美國1997-2006年大銀行和社區銀行的生產率和效率，指出大型銀行擁有更快的生產率增長和更高水平的規模報酬，但無論是大型銀行還是社區銀行，總生產率的增長顯示出明顯的下降趨勢[17]。

三 研究方法

目前針對銀行效率測度的方法主要有參數方法和非參數方法。這兩種方法的基本思路都是通過與處于生產前沿的最優企業相比測算生產效率。參數方法需要設定生產函數，考慮隨機誤差；而非參數方法通過線性規劃確定生產前沿面，無需考慮隨機誤差。兩者各具優劣勢。如何合理的選擇模型，應根據研究需要進行選擇。本文根據李雙杰[18]的觀點采用非參數方法——數據包絡分析法進行基層銀行效率的研究。

四 實證分析

(一)樣本數據與投入產出指標選取

本文選定邢臺2009-2012年13家商業銀行及20家農村信用社的數據作為基層銀行研究的樣本。由于基層銀行的數據獲取較為困難，我們歷時半年進行了實地調研與實習，搜集、獲取了基層銀行的第一手數據，這是一項充滿艱難的工程，也是國內學術界對基層銀行研究較少的原因。本文涉及到2009-2012年33家基層銀行，為了下文說明方便，我們將這33家基層銀行進行編號，編號1-20代表分布于各個鄉鎮的20家農信社，編號21-33代表分布于邢臺市區的13家商業銀行，表1列出了33家銀行的名稱。

表1.33家基層銀行名稱

根據Banker等提出的一個重要經驗法則：樣本個數必須是投入指標個數和產出指標個數總和的兩倍以上，否則模型的區別能力會變弱[19]。本文選取4個投入產出指標，33個樣本數，符合該經驗法則。

投入產出指標的選擇是數據包絡分析中的首要內容，主要有生產法、中介法、資產法。生產法是指將銀行作為金融產品的生產者，將存貸款數作為產出，將資本和勞動力作為投入；中介法將銀行定義為存款者與貸款者之間的中介，認為銀行投入資本、勞動力、實物資產以提供服務，存款、人員和資本等是中介法的投入指標，而貸款、各類投資的貨幣金額等則為該方法的產出指標。資產法也是將銀行看做中介機構，但產出只有資產項目，存款不計入產出。對于這三種方法的選擇，Berger和Humphrey認為，在研究銀行分支機構效率時，由于分支機構能夠直接處理顧客的記錄，且資金調度和投資決策幾乎不受管理者的影響，采用生產法更恰當；而在研究整個銀行的效率時，采用中介法更為恰當[20]。此外，有的學者在研究銀行效率時，也結合三種方法來選擇投入產出指標。在基層銀行投入產出指標的界定上，考慮到指標選取的完備性、可比性、代表性及可得性，本文綜合上述方法，并結合基層銀行的特點，選定職工人數、存款總額和固定資產凈值作為投入指標，凈利潤作為產出指標。使用SPSS軟件對上述四個指標進行描述性統計，統計結果整理如表2所示。

表2.描述性統計表

表2分別列出了凈利潤、職工人數、存款總額和固定資產凈值的均值、極大值、極小值、方差和標準差。圖1-圖4是四個指標的頻率分布直方圖：

圖1表明凈利潤的樣本分布比較離散，有60%的樣本接近極小值，這主要是由于樣本中農信社的比例為60%左右，農信社的凈利潤較低導致。圖2表明職工人數分布接近正態分布，圖中顯示鄉鎮農信社凈利潤低，這也從另一方面印證了本文得出的結論：農信社相對城市商業銀行效率低下。圖3顯示存款總額樣本分布極為不均，農信社存款總額在極小值附近，而市商業銀行存款總額相對于農信社要高很多。圖4表明固定資產凈值樣本呈兩級分布：農信社和部分市商業銀行凈值較低，極少數市商業銀行資產凈值較高。

(二)基層銀行效率測定

超效率模型能夠使有效的決策單元之間進行效率高低的比較，更全面地表現銀行效率的優劣。因此，本文使用超效率值對33家基層銀行的效率情況進行分析，從表3可以看出33家基層銀行超效率得分情況。

表3.2009-2012年間33家基層銀行的超效率得分及均值排名

(1)33家基層銀行超效率得分情況。分布于不同村鎮的基層銀行的效率差異很大，2009-2012年超效率得分均值最大為1.223(銀行編號25)，最小為0.297(銀行編號16)，相差0.926，并且表現最好的基層銀行是商業銀行，表現最差的基層銀行是農信社。商業銀行和農信社的差距較大，導致這種現象的原因可能與銀行所在網點分布有關，這為研究決定效率的影響因素奠定了實證基礎。

(2)33家基層銀行超效率排名情況。33家基層銀行中，2009-2012年超效率得分均值大于1的有6家，其中農信社占3家(銀行編號為1、5和7)，商業銀行占3家(銀行編號為22、25和27)，說明這6家基層銀行效率表現較好；得分均值小于0.7的有12家，其中農信社占10家(銀行編號為4、6、11、12、13、14、16、17、18和20)，商業銀行占2家(銀行編號為24和29)，說明農信社的整體效率表現與商業銀行相比較差，商業銀行在整體上表現較農信社好。

(3)農村信用社超效率分析。20家農村信用社中，2009-2012年超效率得分均值大于1的只有3家，占農信社數量的15%；超效率得分均值小于0.7的有10家，占農信社數量的50%；表現一般的有7家，占農信社數量的35%。那么，要想提高農信社整體的效率水平，就要增加效率表現好的數量，因此，找出制約基層銀行效率的重要因素成為首要任務。

(4)商業銀行超效率分析。13家商業銀行中，2009-2012年超效率得分均值大于1的就有3家，占商業銀行數量的23%；超效率得分均值小于0.7的有兩家，占商業銀行數量的15.5%，說明商業銀行整體的效率水平主要分布在0.7與1之間。本文所選擇的這13家商業銀行均位于邢臺市橋東、橋西兩區，而20家農村信用社位于邢臺縣各個村鎮，因此，通過超效率分析可知，基層銀行所處村鎮的發展水平，可能與銀行效率有關，這也為村鎮銀行的研究奠定了一定的基礎。

(三)相關分析

為了探討影響基層銀行效率的相關因素，本文選取了基層銀行距離市政府的距離X1、就業率X2、文化程度X3、第一產業占GDP百分比X4、第二產業占GDP百分比X5、第三產業占GDP百分比X6、人均純收入X7這七項能代表當地經濟、政治、文化水平的外部指標，以及銀行營業成本X8、銀行人均存款X9兩個內部指標，變量Y為超效率值，進行相關分析。

通過SPSS軟件分析得到如下結果(見表4)：X1與X8存在很強的相關性；X2與Y，X7，X9具有很強的相關性；X4與X6存在很強的相關性；X7與Y，X9存在很強的相關性；X8與X6存在很強的相關性，X9與Y存在很強的相關性。根據相關性檢驗的結果得出兩個外部指標X2(就業率)，X7(人均純收入)和兩個內部指標X8(營業成本)，X9(銀行人均存款)與Y(基層銀行超效率值)的相關性較強。

表4.變量之間相關性分析

備注：**.在0.01水平(雙側)上顯著相關；*.在0.05水平(雙側)上顯著相關。

1.就業率(X2)與基層銀行超效率值(Y)的相關性分析

圖5表明基層銀行的效率與當地就業率成較強的負相關關系(r=-0.775)，這與當地經濟發展的實際情況有關。邢臺市近年來工業發展很快，是華北地區最重要的能源基地，世界五百強企業冀中能源總部就位于邢臺，清河縣被譽為世界羊絨之都，臨西縣是中國最大的軸承生產銷售集散地，寧晉縣是全國最大的綠色能源太陽能單晶硅生產基地，平鄉縣有中國最大的自行車及零件生產加工基地，等等。此外，華龍面、晶牛玻璃、恒利制藥、藍鳥家具、鯨魚輪胎等品牌馳譽國內外。所以，邢臺的工業快速發展帶動了就業率的提高。同時，因為工業投資氛圍好，老企業要擴張，又需要新建企業，常常會以工人集資或職工入股的形式進行資金籌集，這樣一來，就業率越高的鄉鎮反而儲蓄率較低，因為他們大多選擇將儲蓄進行投資，以求得更高的回報；當地企業也多數選擇直接融資而不是通過銀行貸款解決資金問題，因此表現出銀行效率與就業率成反比的現狀。

圖5.就業率與基層銀行效率散點圖

2.人均純收入(X7)與基層銀行超效率值(Y)的相關性分析

圖6.人均純收入與基層銀行效率散點圖

圖6表明基層銀行的效率與當地居民人均純收入成較強的正相關關系(r=0.7)，說明居民的收入越高，擁有更多的可支配資金進行投資，而儲蓄是最安全的一種投資形式，這就提高了當地基層銀行的儲蓄總額，提高可貸資金總額和利潤，進而提高了銀行效率。

3.營業成本(X8)與基層銀行超效率值(Y)的相關性分析

圖7.營業成本與基層銀行效率散點圖

圖7顯示基層銀行效率與營業成本呈現弱相關關系(r=0.327)。從銀行內部來看，銀行營業成本對銀行效率成弱正相關關系，說明營業成本大的銀行，效率高的可能性反而不大。因此，當地銀行應該控制其規模和成本，防止盲目擴大規模，而應該多設網點，提供均等化的普遍服務。

4.銀行人均存款(X9)與基層銀行超效率值(Y)的相關性分析

圖8.銀行人均存款與基層銀行效率散點圖

圖8顯示銀行效率與銀行人均存款(存款總額/員工數)相關性較強(r=0.611)。從銀行內部來看，銀行人均存款對銀行效率成正相關關系，銀行人均存款越多，銀行效率越高。銀行人均存款代表著銀行的經營能力，銀行在職職工人數不變的情況下，存款總額越高，銀行人均存款就越高，銀行效率就越高，說明銀行的辦事效率、服務水平較好。

通過上述相關分析可知，基層銀行的效率主要受到就業率、居民人均純收入兩個外部指標以及營業成本、銀行人均存款兩個內部指標的影響。因此，提高基層銀行的效率，應從這幾個層面入手。

五 結論

文章以2009-2012年邢臺33家基層銀行為樣本進行數據包絡分析，并通過變量之間的相關性分析，得出如下結論。

(1)商業銀行效率整體表現上優于農信社。這與商業銀行和農信社所處地區的區位差異有關。農信社處于邢臺各個村鎮，由于當地居民面臨各種客觀原因(如可支配收入有限、對金融服務的認知較淺等)，導致其在基層銀行的經濟活動較少；而商業銀行分布于經濟較發達的市區，市區居民收入高，可支配收入多，可從事多種基于商業銀行提供的金融服務(如大金額借貸、投資理財、日常信用卡信貸等)，進而提高了商業銀行效率。因而農信社應該對照和學習商業銀行的管理流程與做法，或者與商業銀行交流管理層人員，盡快趕上或接近商業銀行的效率。

(2)居民人均純收入和就業率兩個外部因素對基層銀行的效率有顯著影響。基于銀行效率受區域差異的影響，將代表當地經濟(就業率、第一產業占GDP百分比、第二產業占GDP百分比、第三產業占GDP百分比、人均純收入)、政治(銀行距離市政府的距離)、文化(文化程度)的指標進行相關性檢驗，發現影響基層銀行效率的主要因素是經濟指標——人均純收入和就業率。人均純收入越高，自然會擁有更多的可支配資金，增加儲蓄，提高存貸比，進而提高銀行效率；而當地經濟發展特色與銀行效率息息相關，由于邢臺的就業率主要是由工業帶動的，而這些相關企業和員工將其可支配資金轉為直接投資而不是銀行儲蓄，從而導致就業率高的地方(工業企業直接融資普遍)，銀行的資金中介效率降低。因此，銀行一方面要加強自身服務意識，提高服務水平，另一方面也提醒當地金融監管部門規范融資渠道和手段，防范自發的集資引起金融風險。

(3)基層銀行不能盲目擴大規模。如本文的分析得出營業成本大的銀行，效率高的可能性反而很小，所以銀行應該控制其規模和成本，通過增設網點、提供均等化的服務來提高其效率。

(4)基層銀行不能單純模仿大城市、大銀行的信貸政策，要因地制宜地開發金融創新產品，以適應當地企業需求，提高居民和企業儲蓄存貸的熱情。同時，應加強自身的競爭力，通過員工培訓等手段，提高員工素質，提高員工服務質量，進而提高銀行人均存款，提高銀行效率。較多的存款伴隨著較少的銀行員工，銀行擁有更高的效率，如農信社的羊范信用社、路羅鎮信用社，商業銀行的鋼鐵路支行、農村商業銀行(三環逸夫學校)，應該總結、推廣其經驗。另外，大力發展當地經濟，提高人均收入，會提高儲蓄總額，進而提高銀行人均存款和銀行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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