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日本法科大學院看我國司法考試與法學教育之關系

王愛群

(大連大學 法學院，遼寧 大連 116622 )

當前，隨著法學本科畢業生的就業率的低下和司法考試的難度的增加，對大學本科法學教育提出了亟待解決的問題。教育部、中央政法委員會《關于實施卓越法律人才教育培養計劃的若干意見》（教高〔2011〕10號）文件指出，培養應用型、復合型法律職業人才，是實施卓越法律人才教育培養計劃的重點。然而，嚴峻的就業形勢下，在各專業中排名最后的法學畢業生有許多不知道何去何從，不由得讓人不去考慮是什么原因造成法學教育與法律職業脫節？法學本科教育的目的又是什么？下面，本文通過對日本的司法考試制度與法學本科教育之關系的分析，以探求我國法學教育的改革方向。

一、日本司法考試制度和法學本科教育之關系

日本的司法考試制度和法學本科教育二者并無直接關系。下面首先看看日本現行的司法考試制度。

（一）司法考試制度

日本把法官、檢察官、律師稱為“法曹三元”，是精英型法律職業者。從六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日本每年司法考試合格人數只有500人左右，九十年代以后，為了擴大法曹人數，進行了改革措施，開始增加合格人數，每年的合格人數為1000人左右，司法考試的合格率為3%，參試者從第一次參加考試到合格為止所需平均年數為5.49年[1]。因此，日本的司法考試被譽為“世界上最難的考試”。

2005年開始，日本對司法考試制度進行了巨大的改革，根據日本《司法考試法》[2]的規定，能夠參加司法考試者的資格是：1.法科大學院的畢業者。2.預備考試的合格者。經過這次變革，司法考試的合格率直線上升，從2006年到2012年平均合格率提升到28.9%，但是值得注意的是上升的直接原因不是因為考試難度降低，而是因為參加考試的人數大幅度減少，只有法科大學院畢業者和預備考試的合格者才有資格參加考試，參加司法考試資格的門檻提高，即法學本科畢業生沒有資格直接參加司法考試。

（二）法學本科教育

隨著司法考試制度的建立和法律家精英化和在大學教育日漸普及，法學本科教育成為一種法律修養式的普及型教育。日本大學本科階段法學教育的目的并不是培養法律的專職人才，而是一種為普及法學思維方式而開設的普通素質教育[3]。在日本大學本科專業課程設置中，除了法律科目外，還經常會設置一些政治等方向的課程，大學法學本科畢業生成為法律職業工作者的比例極低，多數都進入到行政機關和企業，從事非法律工作[4]。

二、日本的法學教育改革—法科大學院的發展

1999年6月，司法制度改革審議會提出了一系列司法改革方案[5]，在一些以國立大學為主的大學成立了法科大學院。

（一）法科大學院的基本情況

日本法科大學院在制度設計上模仿了美國的Law school，但將法科大學院設置在研究生階段，采取了與傳統的法律本科教育體制并行的體制。從2004年開始至2012年為止，全日本共有74所大學設有法科大學院，其中國立大學23所，公立大學2所，私立大學49所[6]。法科大學院是和司法考試相配套的高度專門化的教育機構，和傳統的法學院不同的是，法科大學院是培養專門職業人員的學院，是直接和職業相結合，以學習高度的專業知識，培養法曹為目的的機構。它與傳統的“博士”、“碩士”學位授予方式不同，授予的學位名稱為“法務博士專職”。此外，和傳統學位取得方式不同的是，不需要進行導師專門指導和提出學位論文。法科大學院、司法考試、司法研修的結合機制，使得日本的司法制度和法學教育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2006年開始，合格率陡然上升，參加考試人數2091人，合格人數1684，合格48.3%，2012年參加考試人數8387，合格人數2102，合格率25.1%，從2006年—2012年平均合格率提升為28.9%，其中，法學專業畢業的法科大學院2年制學生的合格率為36.2%，非法學專業的法科大學院3年制的合格率為17.2%，平均年齡28.54歲。

三、我國的司法考試和法學教育的關系

近年來，如何調整法學教育和司法考試的關系，成為了法學教育改革面臨的的一大課題。

（一）大學本科法學教育的職能

我國法學本科教育歷來重視理論，其結果使學生們一進入法律實踐活動，就有“把學校里學的東西全還給了老師”，或發出“學的東西沒什么用”之類的抱怨[7]。大學本科法學教育的職能是什么？有學者認為，大學本科法學教育的職能應當是讓學生獲得從事多種法律職業都必須具備的能力，大學本科法律教育的定位只能是職業教育，大學法學教育主要就是培養法律家而非法學家[8]。筆者認為將大學本科法律教育的職能定位為法律職業教育，有失妥當。就社會需求而言，法律通識人才是社會發展所迫切需要的，法律職業教育所要求的極端專業化和超強的社會實踐性與大學法學本科教育所固有的基礎性教育和重視理論性教育的特性也不盡相容[9]。所以，大學本科法學教育的主要任務是素質教育，而不是法律職業所應當具備的各種知識和技能的培養。

（二）法學教育和司法考試的關系

在日本和美國，雖然想成為律師的學生必須要刻苦學習，但是在大學時期，學生們不僅僅學習自己的專業，還要學習一般的修養課程，以及其他專業知識，在大學時期學生們并不十分在意司法考試，而是盡量掌握非常寬的知識[10]。在我國，學生為了通過司法考試的話，理所當然地會忽視司法考試大綱以外的課程，集中準備司法考試科目。而這一現象不僅出現在學生中，在教學安排上，有的學校為了提高就業率和司法考試通過率，把教學重點放在司法考試的內容上，使得有些大學在法學本科專業課程設置上和教學上甚至忽略了法學理論課。這樣的做法對法學專業學生接受法學基礎教育及法律職業人員素質產生很大的負面作用，很可能出現法律職業人員“能力片面化”。而不能在法律的發展與合理化進程中發揮積極作用[11]。筆者認為，大學本科的法學教育并不一定要一味地去適應司法考試的要求。為了適應司法考試的要求，應該把法學教育改革的重點放在碩士課程上。

四、關于我國法學教育改革的思考

如何調整我國法學教育與司法考試的關系，如何進行法學教育改革，筆者認為應該從兩個方面來看：

（一）關于法學本科教育改革

首先，要明確法學本科的教育目的是知識積累、道德素養、全局視野及應變能力等綜合素質。通過法律教育使機械的法律知識有了生機和動力，使死知識變為活知識、死法律變為活法律[12]。因此，應該將法學本科教育定位為是一種為普及法學思維方式而開設的普通素質教育，而不是培養法律的專職人才。

其次，應擴大學生的知識面。這樣培養出來的學生既有法學專業的共性，又有不同學生的個性；即保證了法學專業必不可少的專業基本知識；又發揮了學生的不同特點。另外，應多針對學生的興趣設立多種學科，而不是只考慮就業的功利主義。

最后，不應該忽視本科的基礎理論教育。大學的法學教育都是重要的知識積累，尤其是法律職業人員的基礎理論知識，直接關系到執法人員的專業修養和素質，所以不可以為了適應司法考試而忽視理論教育及其他相關知識教育。

（二）關于法學碩士教育改革

我國各行各業對學位、學歷的要求越來越高，造成了各行各業存在太多的法學碩士與博士。實際上，從事司法實務并不一定需要高學歷與高學位，只有從事教學研究的人員，才有必要攻讀法學博士學位。目前很多人都提倡應當培養復合型法律人才，其實，這是一個很大的誤解。隨著各種證據規則的健全、專家證人制度的設立等，法官、檢察官、律師不必是所謂復合型人才[13]。法律職業與教師職業、醫師職業、建筑師職業、會計師職業一樣，都是一種高度專業化的獨立職業，它們先后都經歷了一種大體相同的發展道路，可概而言之為：分工專業化；崗位專門化；隊伍職業化；培養一體化[14]。筆者認為，法學碩士教育改革可以有兩種方案：一是借鑒日本的法科大學院的做法，提高參加司法考試資格的門檻，不允許本科畢業生直接參加司法考試，設置類似法科大學院的教育專門機構。二是可以參考日本法科大學院的教學目的和教學方法對現行的碩士教育制度進行改造，可設立針對司法考試的法律碩士課程。就我國的現狀來看，第二種方案更有效可行。

綜上所述，解決我國的司法考試與法學教育之間所存在問題不應該從法學本科教育入手，而應該從法學碩士教育上進行改革。設立與司法考試相適應的教育機構，或對現行的碩士教育制度進行改造。提高參加司法考試資格的門檻，不允許本科生參加司法考試。一方面，避免了法學本科生通過司法考試后直接去司法、審判部門工作時不能學以致用，提高了法律職業人員的專業知識水平，從而實現法官、檢察官、律師的精英化。另一方面，解決了法學教育和司法考試之間的矛盾，使得法學本科教育和研究生教育與司法考試之間的聯系真正密切，兩者也因此而相得益彰。

[1]法科大學院指南［EB/OL］.http://www.law-school.jp/，2013-1-2.

[2]日本司法考試法,2005-12-1.

[3][日]鈴木賢.日本的法學教育改革—21世紀“法科大學院”的構想[C].“21世紀世界百所著名大學法學院院長論壇”國際研討會論文集.2000,12.

[4][日]新堂幸司.“社會期待的法曹像”座談會[J].實用法律學雜志—法學家，1991，（984）：42.

[5]司法制度改革審議會議事概要［EB/OL］.http://www.kantei.go.，2012-12-2.

[6]法科大學院指南［EB/OL］.http://www.law-school.jp/，2013-1-2.

[7]蘇力.送法下鄉[M].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0:369.

[8]方流芳.中國法學教育觀察[C].賀衛芳.中國法律教育之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7:17.

[9]潘劍鋒.論司法考試與大學本科法學教育的關系[J].法學評論,2003,(2).

[10][美]丹尼爾.福特.對討論問題的意見——從與美國的法學院相比較的觀點出發[J].法學家,1999(1168).

[11]何勤華,陳靈海.統一司法考試后的法學教育[J].華東政法學院學報,2003(1).

[12]燕樹棠.法律教育之目的[C].公道、自由與法,清華大學出版社,2006.

[13]張明楷.司法考試別浪費了法學教育資源[N].法制日報,2005-10-1.

[14]霍憲丹.法學教育的一個基本前提[J].華東政法學院學報,200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