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齡產業發展依賴三個創新

◎ 文/楊燕綏 張弛

老齡產業發展依賴三個創新

◎ 文/楊燕綏 張弛

老齡人口占比趨高是統計意義上的老齡社會，老齡人口占總人口7%時即進入老齡社會、占14%即深度老齡社會、占21%即超級老齡社會。老齡社會伴隨現代化而出現，是消費拉動型(老齡人口購買力)和科技推動型(勞動人口生產力)社會。隨著老齡人口的消費需求逐漸加大，老齡產業將成為未來經濟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培育老齡產業和打造養老服務體系，這需要在“扶持養老服務龍頭組織、打造養老服務供給鏈條、培育老齡人口養老資產”三個方面進行創新。

扶持養老服務龍頭組織

養老服務龍頭組織即指集合養老服務信息管理、資產管理和服務供給的大型機構，包括堅持微利綜合經營戰略的商業組織（如保險集團、醫療服務集團等）和非營利的社會組織（如民營養老服務集團、醫療保健集團、物業管理集團等）。龍頭組織具有綜合經營能力、資產規模以及代理能力、團購議價能力、降低成本和提高信譽的能力，從而解決老齡人口信息不對稱和購買能力不足等問題。

1.信息不對稱

老齡人口在脫離工作崗位之后，伴隨年齡的不斷增大、增長信息獲取和控制能力在逐漸下降，他們在購買養老服務時需要代理人，因此非常依賴子女回家探望。當一個國家人均預期壽命超過80歲時，即四代同堂的家庭，這時孩子要回家看望兩代老齡人口，則越來越力不從心，為老齡人口提供管理資產和購買服務的能力，養老服務龍頭組織是打造老齡產業鏈條的主導力量，應當得到相關法律政策的支持。

養老服務龍頭組織體系應為三元橄欖型結構，一是滿足高端老齡人群服務需求的商業機構，如保險集團、企業投資的養老服務機構；二是滿足中端老齡人群服務需求的民營機構，如政府扶持的養老服務連鎖機構；三是滿足困難老齡人群的公共機構，如地方政府為三無老人建立的養老院。提供養老服務涉及使用土地形成的地租、建設和使用房產和硬件設施形成的房租、提供服務和軟件設施形成的服務費，國家應當依法在政策、財政、稅收等方面給予不同的支持，明確三類服務的地租、房租和服務價格，為投資者和購買者提供指導。既要避免借養老之名發展暴利地產，也要避免“高端投資過剩、中端投資不足、低端質量太差”的趨勢。

2.購買力有限

老齡人口主要依賴養老金、個人儲蓄和房產等資源維持生活，2010年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我國65歲以上老齡人口擁有養老資產的僅為2%，49%依賴家庭供養，29%依賴公共養老金和低保。解決這個問題有如下四個路徑：一是完善養老金結構，夯實全國統籌的基礎養老金，增加個人賬戶積累和投資收入；二是通過養老服務龍頭組織團購來降低服務價格，提高老齡人口的購買力；三是通過打造養老服務供給鏈條來降低服務成本和完善養老服務體系，滿足中低收入的老齡人口的服務需求；四是政府補貼困難人群購買服務，如殘疾老人床位補貼等。

打造養老服務供給鏈條

建設以居家為基礎、社區為依托、機構為支撐的社會養老服務體系，需要以老齡人口的需求為核心打造服務應答、供給和生產鏈條（見圖）。

1.養老服務呼叫、反饋和統計的智能平臺

中心建在養老服務的龍頭組織上，端口鏈接老年人家庭、服務供給方和生產方，自動處理呼叫服務的種類，同時統計分析并形成各類數據，分別向養老服務的提供方和生產方進行反饋。

2.養老服務龍頭組織啟動服務采購和服務派送行動，送養老服務進入家庭、社區和養老機構

一些高齡無子女的養老服務客戶，可以授權養老服務機構管理資金的銀行賬戶和代理付費，甚至聘請具有個人財務管理資質的（CFP）工作人員代理老人管理資產賬戶。

3.老年醫療服務機構和老齡產業機構在共享信息的基礎上，立即組織設計、生產和送達養老服務品

基于養老服務供給鏈條，物質生產和人工服務可以具有科學的分工協作，由此降低物資生產和派送成本，從而提高人工服務成本，吸引更多的人參與養老服務業。例如，在城市和社區提供老年配餐服務和洗衣服務的條件下，1個護工即可以護理5個以上殘疾老人，他們的收入即可以相應地提高。

培育老齡人口的養老資產

老齡社會的挑戰之一即管理長壽風險。老齡人口需要的不僅是養老金，而是優質的資產結構，由此提高老齡人口的服務購買力，支持老齡產業的發展。養老資產包括權益類、金融類、物質類，以及人力資本的資產。狹義養老資產僅指直接歸屬于家庭或個人，專門用于家庭成員養老生活的資產。廣義上的養老資產還包括國家為應對人口老齡化而建立的養老儲備資產，歸全體國民所有，并不直接屬于家庭或者個人。

1.養老資產的種類

（1）權益類養老資產。該養老資產來源于國家保障公民權益的制度安排，大多數屬于待遇確定型福利計劃。目前，我國權益類養老資產包括如下內容：

①貨幣形態的養老金。養老金有四個來源：一是基礎養老金，公共部門根據公共服務年限計發的養老金、企業職工根據繳費年限、基數、退休年齡和儲存額計發的養老金、城鄉居民以補貼形式計發的養老金；二是員工福利養老金，即雇主養老金、職業養老金，包括有稅優待遇和普適性的合格養老金計劃，以及沒有稅優待遇、非普適性非合格計劃；三是制度內個人養老儲蓄，享有稅收減免待遇；四是商家讓利積分轉換的養老金（目前為商家自愿給付狀態，尚未升為權益）。②服務形態的醫療保險計劃，全體居民和職工在履行繳費義務后，可以報銷一定范圍和比例的醫療費用。職工在職期間繳費達到規定年限的，退休后可以不繳費，繼續按照上述規定報銷部分醫療費用。③計劃生育家庭在執行國家相關政策后，他們的基本生活一旦遇到困難，應當得到國家的幫助，包括養老補貼、老年照顧、困難補貼等。④各類補充的權益類養老資產，如企業年金、補充醫療保險等。⑤各類救助型養老資產，如以社區為主的適度普惠的老年保健服務、護理服務、慰藉服務、呼叫服務、臨終服務等。

權益類資產是養老資產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如待遇確定的國民基礎養老金和基本醫療保障計劃等，是保障老年人基本生活安全，實現社會穩定和諧的重要基礎。員工福利計劃作為基本養老金的補充，可以進一步提升職工的老年生活水平。

（2）金融類養老資產。該養老資產源于利用金融工具實施管理和實現價值的資產，大多屬于繳費確定計劃，包括雇主繳費、個人繳費和家庭儲蓄等。主要內容如下：

①積累型養老金計劃。雇主繳費、個人繳費、商家讓利積分轉換養老金，以及因稅收減免獲得的待遇，應當計入個人賬戶，形成養老基金，委托給具有資質的受托人管理，建立賬戶管理、資產托管和投資管理的安全運營機制，為實現養老基金的保值增值，進行股市投資、保值儲蓄和項目投資。

②商業補充保險，主要包括養老保險、醫療保險和護理保險，甚至財產保險；主要包括企業為職工購買和個人家庭購買的，商業保險公司提供的養老年金、大病醫療保險、意外傷害保險、長期護理保險等；老年護理保險包括社會保險、商業保險的和商業化運作的社會保險項目，是為提高老年人購買服務能力和抵御服務業人工成本上升風險的制度安排。

③老年房產規劃，主要包括房產置換增值、房屋出租、老年房產抵押等。

④養老預付金，包括進住老年公寓、享有老年護理和醫療服務的預付金。一些商業機構要求客戶支付幾十萬元或者幾百萬元預付金，以取得未來老年公寓優先進住權。

⑤老年其他資產和利得收入，如存款利息、房租、股權收入等。

老齡人口屬于弱勢群體，進入養老保障體系的金融資產，并非純商業性金融產品，需要政府、市場、社會和個人共同打造，屬于準公共品范疇，需要運用法律手段加以保護，打造微利綜合經營模式下的養老金融服務體系。對于追求高質量退休生活的人群來說，盡早建立家庭養老理財規劃，充分利用公共資源、企業資源和個人資源，有計劃地培育金融類養老資產，是改善老年生活質量的必要條件。

（3）物質類養老資產。主要指可以為家庭成員養老所用的房產、貴金屬、藝術收藏品等物質類資產。房產是家庭的主要資產，占家庭總財富的比重較高，其養老的利用價值如下：

①通過置換實現增加殘值和方便居住的目標。

②通過出租增加養老收入。

③通過抵押和出售房產置換老年護理服務。部分家庭持有一定數量的貴金屬，由于流動性較好，保值性強，也是養老資產的重要組成部分。還有一些家庭持有諸如字畫、古董、高檔家具、高檔酒之類的另類資產，這類資產估值比較困難，市場流動性比較差，是高凈值家庭的配置品種，不是常規性養老資產。

（4）人力資本類養老資產。是指基于推遲退休年齡，老齡人口學習、就業和資助兒孫及社會，在退休后附加在人身上的知識、技能、能力和素質創造的個人、社會和經濟福祉。這些福祉可以轉化為個人和社會的養老資源。

2.養老資產的本質特征和戰略意義

養老資產的本質特征如下：

（1）準公共品屬性。在法律政策指導和政府監督下生產、提供和管理，產權可由國家、機構和個人三方享有，需要頂層設計和良好的公共治理機制。

（2）鎖定性。在人們達到法定退休和領取養老金的年齡之前，養老資產積累賬戶始終處于鎖定狀態，禁止提前支取（法律另有規定的除外，如出現出國定居和死亡等事件）和享用，確保專門用于養老。

（3）穩定性。養老資產提供的現金流，如養老金、老年護理費等應該與老年日常開支的項目保持一致，按月支付，確保老年生活的穩定性。

（4）保值性。養老資產不僅要實現保值，更要追求超過通貨膨脹的、經風險調整的較高的長期投資凈收益（扣除稅收、各項費用），實現資產增值意義上的實際安全性，確保老年人的生活質量不降低。

（5）生存性。養老資產所能提供的現金流和基本服務，應與老年人的預期余壽保持一致，確保老年基本生活安全。

（6）安全性。如養老基金管理和房產管理等，必須堅持審慎和穩健的風格，保持流動性、安全性和收益性。

（7）不可剝奪性。部分養老資產是老年人的養命錢，如基礎養老金，一般不得放棄和剝奪。

養老資產的準公益性和戰略性要求，政府對養老資產管理各利益相關方，特別是受托人及服務提供商進行有效規制及嚴格監管。政府應通過規制制度優化及全面有效地監管，實現各類養老資產的安全以及高效率管理。政府監管機構應具備必要的規制與監管的權力與資源，保持規制及監管制度的穩定性和連續性。

綜上所述，人口老齡化不等于社會老化。老齡人口的人力資本和資產結構決定老齡社會的質量和老齡人口的幸福。老有所養不僅是社會呼聲、政治口號，更是經濟發展戰略的組成部分。

（作者單位：楊燕綏，清華大學就業與社會保障研究中心主任 ；張弛，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

編輯：張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