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欣
(西南政法大學刑事偵查學院,重慶 401120)
輿論自由是指一定社會中人們受到法的保障或得到法的認可,能夠按照自己的意志進行輿論活動的權利。一方面,輿論自由應該在法律規定的范圍內行使,受到法律的保障;另一方面,輿論媒體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進行報道,即輿論人有為一定行為或者不為一定行為的傳媒,不受其他組織或者個人的干涉。從近些年來發生的一些引起廣泛關注的案件中,我們認識到輿論傳媒對司法審判過程進行了有效的監督,對一些誤判、錯判案件的矯正起到重要作用,并為廣大群眾提供了可以了解司法審判后續進程的平臺,必須要肯定的是,輿論傳媒在維護司法公正和社會正義方面有不可忽視的功勞。
但由于新聞報道在傳播和不斷轉播中有夸大影響的特性,一旦在獨家或首發報道中不依合適的方式進行,隨后的擴大傳播以及整個社會的輿論導向便有可能侵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公正審判權。顯然,對于一般被告人而言,這種司法與輿論的共同審判無疑是一種過重的負擔,其結果很有可能導致其逆反心理,這種逆反心理不僅不利于被告人改過自新,而且還有可能導致被告人自暴自棄,這些都不利于其重新回歸社會,也當然無法實現司法公正背后的意義。對已經接受司法審判并服刑的被告人而言,這種社會性的懲罰過于沉重,罪與罰有失偏頗,更無須談司法公正在被告人心中的地位。我們不得不重視輿論自由和司法公正在各自不斷發展的軌道上不可避免甚至與日俱增的交叉碰撞中所產生的問題,而協同互利發展的辯證關系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也是本文的題中之義。
以2003年發生的“孫志剛事件”為例。剛剛大學畢業的孫志剛由于沒有攜帶證件在街上被警察誤認為是“三無”人員而被送入收容遣送中心。被收容三天后,在“三無”中心的精神病院離奇死亡。事后經法醫鑒定其系由于背后遭到鈍性暴力反復打擊,造成大面積軟組織損傷導致創傷性休克死亡[1]。在孫志剛死后一個月內,一直無人過問此事。2003年4月25日,《南方都市報》最先報道了孫志剛事件,隨后各大報紙、網站對此事進行了關注、報道、評論。各大媒體對事件調查、審判的每一個環節進行了追蹤報道,這些報道、評論促使“孫志剛事件”走向一個合理、良性的方向。全程報道不僅使得審理過程公開、透明,而且給普通民眾提供了一個平臺,使他們能夠更及時、準確地了解案件真相,積極地參與監督司法,最終促使司法公正的實現。
但是由于我國現有法律對媒體規范的不明確,近些年來也不乏有一些媒體濫用輿論傳媒權力,使得某些大眾輿論的力量嚴重妨害司法公正的事件屢有發生。發生在2010年的“藥家鑫”案件,輿論媒體對此事的報道沒有起到正確的引導作用,反而用輿論“綁架”了司法,妨害了司法公正。案件還未審理,公眾就已經開始質疑司法機關是否會公正審判,并且大多數人認定藥家鑫罪不可恕,必須被判處死刑才能平民憤。媒體一些吸引人眼球的報道不僅濫用了自己的輿論傳播權力,也使得藥家鑫成為其報道的最終受害者。
對于一起案件的審理,如果讓情理影響了法律的判斷,最后終會造成法律公信力的嚴重損害。目前產生這種種現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通過分析現實因素與社會原因,我們應該采取切實有效的措施平衡輿論傳媒與司法公正之間的關系,更好地發揮二者在社會主義法治建設過程中的重要作用。
1.使審判工作透明,防治腐敗滋生
美國法官休厄特有句名言:“(法官)不僅要主持正義,而且要人們明確無誤地,毫不懷疑地看到是在主持正義,這一點不僅重要,而且是極為重要的。”這句名言不僅提到了法官對于維護正義的重要作用,也體現了程序的重要性,用看得見的程序才能更好地實現正義[2]。而媒體的外力作用能夠使法官在行使權力時時刻謹記審判者的角色,對于遏制腐敗現象的產生有著重要意義。
2.維護公民知情權,參與司法監督
近些年來輿論傳媒對一些案件審判過程的全程報道,使得社會大眾在第一時間即了解了案件發展情況。一方面,媒體的報道是公民表達的一個重要前提。只有公民掌握一定的信息,才能通過各種形式表達自己的思想和觀點,監督司法過程的運行。另一方面,公民普遍參與案件的討論,普及了法律常識,增強了自己的法律素養。社會各界也從案件審理過程中看到了我國法制建設存在的缺陷和不足,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司法的進步。
3.矯正司法偏差,實現實質平等
司法審判過程是一個主觀認識客觀的活動,法官擁有一定的傳媒裁量權。當法官合理使用傳媒裁量權時,我們得到的是公正的審判。一旦法官濫用傳媒裁量權,將會造成司法的不公。而媒體的曝光正是借助外界力量矯正司法偏差。輿論力量的監督不僅能保障公民權利形式的平等,更能促進實質平等的最終實現。現實生活中不乏一些冤假錯案一直塵封,而媒體的披露往往使這些案件浮出水面,展現在大眾的面前。公民在通過司法突進無法解決自己的問題時,媒體充當了一道正義的最后底線,對于矯正司法偏差,發揮著巨大作用[3]。
1.輿論報道追求時效性,拋出不負責字眼影響審判
輿論媒體行業有其自身的職業特點,快速、及時、高效的報道可以吸引大眾目光,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和影響力。為了實現這一目標,一些媒體在案件進行審判前花大量篇幅進行分析報道,往往還未進行審判,就已經刊登或者發表了許多輿論意見。一些當事人被扣上“罪不可恕”的帽子,媒體鋪天蓋地的報道無形中已經影響了隨后進行的獨立審判。
2.輿論報道內容不實以及臆測推斷,妨害司法公正
有時一些輿論報道的內容并沒有經過仔細查證,就通過報紙、網絡、電視迅速傳播。這些報道內容有可能跟實際情況嚴重不符,不僅對案件事實進行了歪曲,還對當事人的情況進行了虛構與臆測。更有一些輿論報道為了滿足受眾的興趣,追求最大的經濟利益,通過非正常渠道獲取并且夸大當事人的相關信息,對當事人的隱私進行披露。這些有損當事人名譽的信息會大大影響公眾的判斷,妨礙案件的公正審判。
輿論傳媒報道是建立在大量資料的收集以及對事實的分析上,并沒有嚴格的法律條文規范其報道的方式、內容、以及侵犯他人利益需要承擔的責任。從報道的主體來說,輿論工作者的職業水平參差不齊,其報道的內容如果摻入過多情感因素,就會使報道有失偏頗。從報道的方式上看,輿論報道需要廣泛全面的收集資料,并經過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的加工整合過程。相對而言,司法審判過程,要遵循嚴格的訴訟程序,注重對事實的認定,需要確鑿的證據進行論證。司法審判活動的主體是法官,其一般已經具備專業的法律知識、嚴密的邏輯思維。司法審判過程中的證據必須查證屬實,才能作為認定事實的依據,而輿論報道在對案件了解的全面程度不如司法機關。
市場經濟條件下,輿論報道可能會以提高發行量、收視率為目的,挖掘受眾的獵奇心理以期獲得最終利益。輿論媒體可能會在報道時披露當事人的姓名、工作單位、住址,甚至對于一些案件當事人的隱私進行曝光,這些都會影響案件的獨立審判。而司法機關為了維護社會公正,對于錯綜復雜的案件要進行客觀公正的判斷。其必然不會允許輿論媒體對案件過多的曝光,使得社會大眾提前進行輿論審判。司法機關拒絕或者嚴格限制媒體的介入,導致二者沖突的加劇,這也不利于輿論媒體發揮對司法機關的監督作用。
媒體進行報道一般是從道德的角度出發,歌頌和倡導積極的社會現象,揭露和批判社會黑暗面。對于一些大案要案的犯罪人,媒體往往本著殺一儆百的思想,引導輿論形成社會壓力。而法官進行審判并不是依據道德情感,他們需要嚴格按照法律的規定,謹慎使用自己的裁量權。二者在價值判斷上依據的標準不同,導致輿論傳媒和司法公正的沖突進一步加劇。
1.司法機關不得阻擋或拒絕適當的輿論報道
言論自由被稱為公民的“首要人權”,從廣義上講,輿論、出版、著作等都包含在言論自由的范圍內。我國憲法和法律保障公民的合法的言論自由不受侵犯。輿論報道能夠對司法公正進行有效的監督,因此司法機關不得禁止輿論媒體對案件進行適當報道[4]。
2.司法機關應當配合輿論報道的監督,提供相關信息
在倡導民主、法治與人權的社會,公民應該充分享有其知情權。輿論報道可以監督司法審判的過程,如果發現權力運行者有違反法律規定的行為,可以及時運用輿論的力量進行糾正。司法機關的獨立審判權并不排斥輿論媒體的監督,及時發布信息還能使人們在了解案情的同時,增強自身的法律意識,監督法律的運行。
1.媒體監督司法工作時應遵循的原則
(1)客觀中立原則
媒體應該認真定位自己,認識到媒體人應該本著追求社會正義的理念對事實進行客觀公正的報道,讓社會大眾在第一時間了解案件的真相。任何偏離客觀的報道都會影響人們的判斷,并形成輿論導向,使得法官不能進行獨立的審判。媒體人應該秉持自己的理念,始終站在中立的角度,對事件進行報道。并側重對行為過程的敘述,不應在案件審結完畢之前發表任何偏向性、引導性言論。
(2)協同律程序原則
我國《刑事訴訟法》嚴格規定了司法審判活動的程序,媒體人在進行輿論報道時,應該嚴格遵循司法審判過程需要注意的事項。例如,對于不公開審判的案件,輿論傳媒不能隨意泄露當事人的隱私,大肆報道。對于允許輿論傳媒進行報道的案件,輿論工作者應該嚴格按照法律的規定進行采訪報道,未經批準的材料不得隨意披露,以免影響案件審判進程[5]。
2.輿論自由與司法公正相互促進,協調發展
(1)制定有效的《輿論法》,保證輿論傳媒的權利與對應義務的履行
完善的法律是人們行為的準則,明確的《輿論法》能夠規范輿論工作者在進行報道時的權利和義務。制定一部健全的《輿論法》,一方面能夠賦予輿論媒體獨立的監督權,確保媒體的言論傳媒。另一方面,對輿論報道的主體、行為、程序等方面進行規范,規范輿論媒體的行為,減少輿論媒體在報道時對司法公正的妨害。應從主體上進行規范,即明確進行輿論報道活動的人員應該是專業的輿論機構從業人員,其在對司法審判活動進行報道時應該使用規范的法律術語,避免使用帶有傾向性評價的語言;應從行為上進行規范,主要表現在對輿論主體進行報道的目的、手段、結果要合法;應從程序上進行規范,要求輿論媒體在對案件進行報道時明確案件的性質,有沒有侵犯當事人的隱私權,對于涉及案件實質的內容是否可以需要經過審批再進行報道等因素也要考慮在內[6]。而提高法制欄目報道者的素質也是重中之重。
(2)司法機關統一案件信息公布渠道,確立不實信息處罰機制
報紙、輿論對一些案件的報道經常會出現一些夸大其實、捕風捉影的描述,這主要是由于信息來源五花八門并沒有一個統一的機構及時發布權威的信息。對于可以進行報道的案件,司法機關應該允許輿論媒體參與其中;對于不宜進行報道或者報道可能影響司法審判活動的案件,司法機關應該建立一個專門進行信息公布的機構,及時召開記者招待會,使外界能夠充分知悉案件進展情況,行使自己的監督權;對于媒體的不實報道,應建立嚴厲的懲罰機制,對主要負責人進行處罰,并令其及時糾正不實信息。如果相關人員的報道對當事人造成精神或者物質損害,可以要求其賠禮道歉,進行民事賠償等[7]。
著名法官丹寧勛爵曾說過:“媒體在司法活動中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 可以監督每一次審判是否公正、公開、光明、正大。但媒體也有掙脫韁繩的一天, 法律應該對其錯誤行為給予處罰,對于媒體的監督權進行限制。”[8]傳媒與司法行使著完全不同的職責卻都有著需要堅守的重要崗位,在正確的引導與規制下兩者交叉重合的部分應是一片輿論文明與法治公正的藍天。愿我們每一位中國人都生活在這片干凈的藍天之下,暢享輿論自由帶來的清新與公正司法帶來的安全。
[1] 周甲祿.輿論監督權論[M].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2006.
[2] 朱穎.守望正義:法治視野下的犯罪輿論報道[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
[3] 張劍秋,郭志媛.傳媒與司法的辯證關系[J].學習與探索,2003,(2).
[4] 蘇文玲.論輿論傳媒與司法公正[J].法制與經濟,2008,(5).
[5] 王琳雯,葉超.論輿論傳媒的限制[J].法學論壇,2009,(1).
[6] 曹文杰,劉凌軒.輿論傳媒與司法獨立[J].黑龍江省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4,(2).
[7] 方菲.議司法公正與輿論傳媒[J].湖北函授大學學報,2009,(3).
[8] 趙利.媒體監督與司法公正的博弈[J].中山大學學報,20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