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玲
走向公共領域:教育輿論中教育理論工作者的角色轉型
●徐長玲
教育理論工作者參與教育輿論分析與研究有利于理論與實踐的有效融合,提升教育理論的實踐品性,體現教育理論工作者的實踐關懷;有利于普及教育理論知識,提升公眾的教育科學文化素養,塑造輿論參與者的理性品質;有利于營造良好的教育輿論氛圍。為此,教育理論工作者應從專業領域走向公共領域,以專業的知識與視角推動教育輿論健康有序的發展,為構建和諧有序的教育輿論環境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教育理論工作者;教育輿論;公共理性
隨著我國教育事業改革的深入發展,人們對教育改革的關注與認識也不斷提升,并通過報紙雜志、廣播電視、網絡媒介等多種方式醞釀、生發著代表社會心聲的教育輿論、輿情,以此成為一股強大的推動力量參與到教育改革的洪流中來。但受制于教育科學文化水平的制約以及其他相關因素的干擾,公眾對教育問題、教育事件、教育政策的看法往往偏離了事實本身或違背了教育規律,使整個教育輿論環境遭受中傷。這不僅需要教育行政部門的糾偏,媒體的引導,更需要教育理論工作者擔負起必要的社會責任,以專業的知識與視角解讀、質疑、釋疑、澄清教育輿論事件,立足民生,聚焦熱點,對輿論進行深入解讀與分析,通過學理上的探究,找尋出解決輿論困境的有效方式方法,在此基礎上進行政策建言,從而推動教育輿論的健康有序發展,為構建和諧有序的教育輿論環境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教育理論工作者作為一個特殊群體走向教育輿論,無論是對于教育工作者本身,還是對公眾、教育輿論的發展與走向及良好教育輿論環境的創設等都具有重要的意義與價值。
首先,對于教育理論工作者本身而言,以教育輿論事件分析為切入點能夠實現理論與實踐的有效融合,提升教育理論的實踐品性,體現教育理論工作者的實踐關懷。長期以來,教育理論與實踐相脫節屢遭詬病,怎樣將理論與實踐有機結合也就成為教育理論工作者實現自我突破的一個重要瓶頸。如何突破,方式有很多,但由公眾意見或建議聚集而成的教育輿論無疑囊括了教育實踐領域中已經發生、正在發生或將要發生的熱點、難點問題,是教育理論工作者發揮理論功用的最佳時機,也是教育理論實現理論創新的重要契機。從實踐層面上來講,教育理論工作者以理論研究為支撐,積極運用專業知識分析教育輿論,以輿論事件為線索進行深入詳細的學理剖析,為公眾展現教育輿情、輿論背后深刻的內在機制、機理及規律,在分析論證的基礎上創制出有效的解決方案,這不僅能體現出教育理論工作者深厚的理論學養及理論的實踐品性,更體現了一個教育理論工作者關注實踐、為了實踐、投入實踐的責任感與使命感。從理論層面上來講,通過將理論以言說的方式積極參與到教育輿論中來,一方面驗證了已有理論的科學性與可行性,在與實踐的碰撞中提升了教育理論的實踐適應性與應用性,提高了自己的理論修養;另一方面,在分析與研究教育輿論、輿情的基礎上,教育理論工作者會發現更多的理論生長點,這為教育理論的創新打下了良好的實踐基礎。
其次,教育理論工作者參與教育輿論、輿情的分析及研究有利于普及教育理論知識,提升公眾的教育科學文化素養,塑造輿論參與者的理性品質。目前,隨著網絡媒體的崛起,我國的教育輿論環境面臨著更加廣闊的文化主題。政治、經濟、文化與教育之間千絲萬縷的關聯使得教育輿論事件的真相變得撲朔迷離,同時夾雜著媒介的娛樂性使得教育問題的嚴肅性也有慢慢消解的危險。在這樣的境遇中,由于缺乏對教育問題思辨、梳理、評估與判斷的能力,公眾輿論的功能將有可能受到弱化或被操控,輿論焦點被轉移,公眾意見是非顛倒、黑白不分,最終喪失公共輿論的基本功能。要改變這種狀況,就要為公眾提供辨別、批判、建構教育輿論的工具——教育理論知識及教育思維。而教育理論工作者作為教育理論知識與教育思維的典型代表,在傳播理論知識與呈現教育思維方面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教育理論工作者參與教育輿論分析與研究,不僅可以加深公眾對教育理論的基本認識,而且還會引導公眾學會從魚龍混雜的社會輿論中甄別出哪些屬于教育問題,哪些并非教育所為,為公眾討論公共話題提供一個明晰的框架;同時,教育理論工作者對教育輿論的回應也在潛移默化的變革著公眾參與教育輿論的觀念、思路、行為及言說方式。而且在與教育理論工作者互動的過程中,公眾得到了鍛煉與教育,逐漸形成了對教育公共事件進行討論、辯論、批判甚至建構的能力,為教育輿論的理性發展奠定了理論基礎與智力條件。
最后,教育理論工作者以理性的力量引導教育輿論的發展及走向,可以為教育的和諧有序發展營造良好的教育輿論氛圍。就當前而言,我國的教育輿論氛圍一直處于一種抵觸、反對的狀態中,教育輿論環境亟待改善。正如張斌賢教授所言:“我們所能看到的更多的是對學校、教育的一味批評、指責,有時甚至是非常情緒化和武斷的責難,教育改革和發展缺乏一種同情、理解、寬容、合作的建設性的社會輿論環境。這就造成了學校、教育發展與外部社會文化環境之間的關系不斷處于一種‘亞健康’狀態。長此以往,將對我國的教育事業產生非常嚴重的危害。”[1]造成此狀況的原因除了源自于教育本身有難以克服的痼疾之外,更多的則源于公眾公共理性的缺失。“公共理性是指各政治主體以公正的理念和自由而平等的身份,在社會政治這一持久存在的合作體系中,對社會公共事務進行充分合作,以產生公正的、可預期的共治效果的能力。公共理性針對公共領域中的公共事務發揮作用,其特征體現為非私人性,以溝通和寬容為其表征。”[2]但現實生活中的公眾,因其屬于不同的利益群體,其利益追求與利益表達不盡相同,進而造成了對同一問題不同的看法,大家競相為自己的利益群體代言,最終導致了輿論環境的惡化。而理性的引導就勢在必然。相對于普通大眾,教育理論工作者以專家的身份介入到教育輿論分析中來,其身份的中立性保證了輿論分析的公正性,他(她)們能夠從專業的角度對教育輿論事件做出評判或解讀,進而引導公眾以更加理性的方式對待教育問題;同時,基于弱勢關懷的視角,在弱勢群體利益表達相對薄弱的情況下,專家的介入能夠將弱勢群體的利益訴求上升至公眾輿論焦點,進而獲得妥善解決,從而起到利益綜合的效果。而這種理性的引導必然對建設和諧有序的教育輿論環境大有裨益。
盡管教育理論工作者參與教育輿論分析與研究有諸多的便利與益處,但是察看現實的教育輿論概況,教育理論工作者對教育輿論的參與度并不是太充分。之所以如此,在于教育理論工作者對教育輿論的認識還存在著諸多誤區。
其一,教育理論工作者往往將教育輿論歸結為社會事件,而與自己的專業研究無大關聯,所以對待教育輿論的態度也就相對較為旁觀。相較于高深的教育理論研究,教育輿論事件所反射出來的只不過是種種教育現象的輪番上演;而且教育輿論的興起又是源自于公眾,因而往往被視之為“庶人之言”、“草民之見”[3],很少受到教育理論研究者的重視和正確對待。因此,與其應對種種教育百態,不如深究于自己的學術領域有所建樹,這是教育理論工作者之所以拘泥于專業領域而卻步于公共領域的原因之一。
其二,在參與教育輿論問題討論時,教育理論研究者更習慣于被動受邀而非主動出擊。隨著公眾求知欲與求真意識的增強,媒體或政府會邀請有關教育專家出面為特定的教育輿論事件做出理性的解讀或對策選擇。在這種情況下,有些教育理論工作者會自發地參與到教育輿論事件中來,為公眾解疑釋惑,澄清事實真相,探究事件本質,為公眾提供一個圓滿的咨詢結果。但在大多數情況下,教育理論工作者更愿意將自己定位為“專家角色”、“咨詢角色”,而非“參與角色”,有一種自恃清高的情感摻雜于教育理論工作者的意識之中。
其三,教育理論工作者認為過多的參與教育輿論討論與分析會弱化與公眾之間的信任關系。公眾對專家的信任是建基于教育理論知識基礎之上的,由于專家掌握著特定的知識,所以人們通過對專家予以信任的方式來實現對知識的共享、理解和運用。[4]但是,在社會信息復雜多變的情況下,專家的教育理論知識并非就能成為解決輿論問題的一劑妙藥;而且,如果教育理論工作者與關涉政治話題的教育輿論事件(比如教育決策)過度密切也會使中立的專家身份遭受質疑,甚或被視為某一利益群體的辯護者;同時,由于大家對教育輿論事件理解角度與所處立場的不同,也容易使公眾對專家人格產生不信任,專家形象蒙受污點,專家聲譽遭受損失。由此,有些教育理論工作者對于教育輿論也是望而卻步。
其四,教育輿論問題的解決應訴諸于教育行政部門(即“有事找政府”)。隨著我國社會結構的轉型,公民的權利意識、自由意識、法律觀念、正義精神的不斷崛起促使政府開始由原來的中央集權控制模式轉向服務型政府的建設,“有事找政府”成為公眾尋找問題解決的重要途徑。然而由于其工作性質的流程化,決定了他們更多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方式的關注。[5]只有教育理論工作者積極參與教育輿論分析,才能為教育輿論研究打開思路,才有可能超越事實判斷而進行價值判斷,為教育改革的輿論建設提供深厚的理論支撐。而將教育輿論問題的解決全推至于教育行政部門,有失教育理論工作者的社會擔當,在一定程度上有推托責任之嫌。
出于決策科學化、民主化的需要,中央和地方等許多政府機構紛紛建立了專家決策咨詢制度、重大決策專家論證機制等,包括一些輿論事件的公開處理中也會邀請專家為公眾釋疑。在這樣的背景下,教育理論工作者應順應時代需求,主動從專業領域走向公共領域,以重塑教育理論工作者在教育輿論中的角色。
首先,強化教育理論工作者的群體責任感,主動參與甚至設置議題。正如前文所言,教育理論工作者參與教育輿論有諸多的顧忌及對教育輿論認識的誤區,因此,在參與程度上就表現出明顯不足。個體的而不是群體的,隨機的而不是有組織的,自發的而非自覺的參與是當前教育理論工作者參與教育輿論的主要形態。要改變這種狀況,就要強化教育理論工作者的群體責任感,由自發走向自覺。自覺參與教育輿論分析與研究既表明了教育理論工作者對教育實踐的關懷情結,也是基于對教育研究及教育學的理性認識——對教育研究和教育學“實踐品性”的認識與理解。[6]為此,教育理論工作者應在教育輿論中擔當起“意見領袖”的職責,主動回應甚至設置議題,將教育話題帶入公眾視野。近年來,我們也欣喜的發現有些教育理論工作者,特別是一些知名專家開始在各類媒體上開辟專欄、發表見解、接受采訪、互動交流,正在潛移默化地將自己的觀點或立場傳遞給公眾,其意見領袖的功能得到了極大的發揮。作為教育行政部門,應重視專家對教育輿論的意義與價值,不是將專家的作用僅僅局限于作為自己的智囊團為政策實施做合理性論證,而是要賦予專家實質的話語權,實現決策者與研究者的平等溝通;同時,搭建平臺引導教育理論工作者放下身段,深入群眾,謙遜的對待公眾意見,給予公眾與專家對話交流的機會,增進彼此的了解與信任。
其次,以專業的視角積極主動地回應教育輿論事件。相較于媒體淺嘗輒止的輿論報道,教育理論工作者對教育輿論更能夠做出理性的價值判斷與輿論引領。教育理論工作者作為專業人員,其專業態度、專業知識、專業認識以及專業的分析路徑都是其他輿論從業者所不及的。雖然媒體在輿論的興起及推動過程中功不可沒,但要對教育輿論做出專業的回應,教育媒體還應求助于教育理論工作者對教育輿論做出專業的解讀。所謂專業態度,即首先要秉持“教育是一門科學,有其基本的價值規范及客觀規律”的理念,認真嚴肅的對待教育輿論事件,而不是以娛樂的態度將事件作為消遣。專業知識,即能夠用教育理論的專業術語、概念、邏輯從教育輿論呈現的內容中抽象出學術問題,并通過對學術問題的研究與解決,向公眾展示教育理論知識運用的內在機制與價值,提升公眾的教育科學素養。專業認識,即教育理論工作者不能僅僅停留于對各種教育熱點問題的追蹤上,而是要透過現象看本質,揭示教育輿論背后的真相與真知。在探究過程中,不僅要尋根究底,著重于事件本身的微觀考察,更應當有總體性思想,將輿論事件放置于共時性結構及歷史性結構中去,使與之有盤根錯節關系的其他內容明晰地展現在公眾面前,從而全面的把握事物的本質。專業的分析路徑,則強調教育輿論分析要回歸學術路線,包括搜集相關輿情、輿論,查找關鍵詞并進行文獻綜述;表明立場、作出價值判斷并申明理由;提出解決教育輿論問題的教育對策以及營造良好的輿論環境建設建議等。[7]
再次,加強理論創新,增加教育理論工作者的獨立性與批判性。隨著教育改革的不斷深入發展,教育輿論的主題會越來越廣泛、越來越深入,對教育理論的渴求也會越來越強烈。但與不斷高漲的公共輿論相比,教育理論的創新卻顯得相對滯后。面對教育輿論中出現的諸多熱點、難點問題,教育理論束手無策,失去了用武之地,這在一定程度上反襯出教育理論與實踐相脫節的現實。要改變這種被動的局面,教育理論工作者要深入教育輿論場域,對教育輿論事件中的人、事、物進行全面的認識與了解,不只是實現教育學領域中理論的創新與突破,還要在教育學與輿論學、新聞傳播學等相關學科的交叉關聯中實現學科的創新、研究內容的創新以及研究方法的創新,適時調整理論研究的關注點,從專業領域的局限中走向更廣闊的公共領域,從層出不窮的教育輿論“新聞點”中尋找到教育理論創新的生長點(認真把握教育輿論中“新聞點”中的“新”是新聞的“新”還是教育的“新”?這是新聞從業者與教育理論工作者在教育輿論傳播中價值選擇的根本區別),以思想觀念的不斷創新實現教育輿論環境的健康持續發展。教育理論工作者也會由此而獲得公眾的信任,樹立公眾威信。同時,理論創新還會提升教育理論工作者地位以及人格魅力,使教育理論工作者本身在處理教育輿論事件時更具有獨立性與批判性,從而捍衛自己中立、公平的形象。
最后,加強與教育輿論相關者的溝通與合作以實現對教育輿論的整體把握。從專業領域走向公共領域,要求教育理論工作者對待教育輿論時不再是以一個局外者的身份抑或是對教育輿論進行蜻蜓點水式的評論或解析那么簡單。如今社會是一個多元發展的時代,不同利益群體對教育的訴求也呈現出多元化趨勢,每一個利益群體都希望能夠通過教育輿論的作用營造一個利己的擬態環境。在大多數情況下,教育輿論是民意的反映,然而利益的驅使也會使教育輿論成為某些利益集團獲得利益的手段。正如黑格爾所言:公共輿論中真理與無窮錯誤直接混雜在一起。[8]這種錯誤的產生也許是由于常識、認識問題,也許是由于利益驅動所使然,于是教育輿論就有了正確與錯誤、積極與消極、正義與非正義之分。教育理論工作者要在這冗繁復雜的輿論環境中獲得真實的、有價值的信息,不僅要求助于自我對教育規律的準確認識與把握,而且還要學會與教育輿論相關者溝通與合作,以獲得對教育輿論整體的把握。具體而言,教育輿論的相關者主要包括以下主體:教育輿論的發起者或觸發者,其發起的目的與意義何在?教育輿論的傳播者,主要是指各類媒體,他們對事件本身是什么態度,有何種立場?教育輿論的管控者,主要是相關教育行政部門,對輿論有什么樣的反映以及出于何種目的進行干預?公眾對此事件的態度、反響如何?此外,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網絡輿情監控系統被廣泛的應用于各種領域,對于教育理論工作者的教育輿論分析來說無疑提供了絕好的原始素材。在此基礎上,理清問題的來龍去脈,發現問題的本質,提出可操作的解決方案,以獲得輿論事件的妥善解決。
[1]蔣建華.如何認識與對待媒體對教育問題的報道[N].中國教育報,2005-9-12.
[2]施雪華.公共理性:不是什么和是什么[J].學習與探索,2008,(2).
[3]馬長山.公共輿論與和諧社會的法治秩序[J].浙江社會科學,2006,(9).
[4]趙溪娟.淺談新聞熱點事件中的專家信任問題[J].新聞世界,2012,(9).
[5]蔣建華.教育輿論的分析策略[J].中國教育學刊,2012,(6).
[6]楊小微.教育理論工作者的實踐立場及其表現[J].教育研究與實驗,2006,(4).
[7]蔣建華.教育輿論分析的價值與思路[J].教育研究,2011,(4).
[8][法]托克維爾.董果良譯.論美國的民主[M].沈陽:沈陽出版社,1999,313.
(責任編輯:劉丙元)
徐長玲/張家口學院人文社科系,研究方向為教育基本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