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芪治療抑郁癥應用與研究

黃世敬 張永超 張 穎

(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北京，100053)

黃芪治療抑郁癥應用與研究

黃世敬 張永超 張 穎

(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北京，100053)

目的：探討黃芪在治療抑郁癥中的應用。方法：結合抑郁癥病機特點，通過文獻分析，總結其配伍應用規律。結果：黃芪在治療抑郁癥中有養心通血脈、益氣開郁；益肺助宣肅、固表解郁；護肝利疏泄、和中解郁；健脾助運化、升陽解郁；益腎助氣化、利水解郁之功，隨證配伍，開郁行滯。其抗抑郁機制主要涉及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免疫功能、細胞因子及神經細胞等的調節。結論：對其配伍應用及作用機制的深入研究，將為補氣中藥治療抑郁癥提供科學依據。

黃芪；抑郁癥；配伍應用；抗抑郁

抑郁癥為情感障礙性精神疾病，發病率高、致殘率高、易復發，自殺傾向，危害嚴重。抑郁癥發病，與元氣虧虛，氣血郁滯有關，屬虛勞、郁證等病范疇。中醫藥治療具有整體調節、不良反應少、可長期服用、療效確切等優勢，愈來愈受到人們的重視。近年來，經過動物實驗和臨床研究，已證明多種中藥具有明確的抗抑郁作用。何詠梅等[1]檢索抗抑郁中藥主要有黃芪、巴戟天、柴胡、石菖蒲、刺五加、銀杏、檳榔等。黃芪為補氣要藥，在治療抑郁癥中多以復方配伍，單味黃芪的抗抑郁作用報道較少。黃芪為豆科植物蒙古黃芪或膜莢黃芪的根，味甘，性微溫，歸肝、脾、肺、腎經，有益氣固表、斂汗固脫、托瘡生肌、利水消腫之功效。因其補肺助宣肅、養心益氣血、健脾升陽氣、護肝利疏泄，益腎助氣化，具有安五臟、益氣利水、解郁消滯之功，故可用于抑郁癥的治療。我們結合抑郁癥的發病機制，根據近年中醫藥治療抑郁癥的相關文獻，探討黃芪治療抑郁癥的用藥規律。

1 養心通血脈，益氣開郁

心主血脈，藏神，總統精神情志活動。《素問·靈蘭秘典論》曰：“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心氣足，心血充，血脈流暢，神清志寧。反之，氣血虧虛，或痰瘀阻滯，心主血脈的功能異常，則心神失養，必然出現神志的改變，如心悸怔忡、神思恍惚、失眠多夢等。《景岳全書·郁證》云：“至若情志之郁，則總由乎心，此因郁而病也。”黃芪補益氣血，充養心脈。如《本草便讀》載“(黃芪)之補，善達表益衛，溫分肉，肥腠理，使陽氣和利，充滿流行，自然生津生血”，《本經逢原》云黃芪“性雖溫補，而能通調血脈，流行經絡，可無礙于壅滯也”。臨床上心郁之證用黃芪，常與人參、當歸、茯苓等益氣養血，寧心安神藥配伍。如劉銘[2]用黛力新聯合芪藶強心膠囊(黃芪、人參、附子、丹參、葶藶子、澤瀉、玉竹、桂枝、紅花、香加皮、陳皮)治療慢性心力衰竭合并焦慮抑郁31例，明顯改善心力衰竭患者的情緒障礙，并能促進心臟功能改善。王曉燕等[3]用《太平惠民和劑局方》清心蓮子飲(由黃芪、人參、茯苓、石蓮子、地骨皮、柴胡、車前子、麥冬、炙甘草組成)治療憂思抑郁、發熱煩躁；或腎陰虛，心火上炎，熏灼肺金，口苦咽干，漸成消渴，或遺精淋漓；或因火熱擾動營血而致血崩等證，而獲良效。徐京育等[4]用心腦通絡液(黃芪、人參、當歸、川芎、三七粉、瓜蔞、赤芍等)治療不穩定型心絞痛抑郁患者取得滿意療效。

此外，《本草匯言》指出“賊風之疴，偏中血脈而手足不隨者，黃芪可以榮筋骨”，因此，黃芪還常用于中風后抑郁癥的治療，多與活血化痰開竅藥配伍。如范文濤等[5]用醒腦解郁方(黃芪、石菖蒲、郁金、柴胡、巴戟天)配合心理輔導治療卒中后抑郁癥30例，在改善抑郁程度和神經功能缺損方面療效均優于單純中藥組及百優解組，表明醒腦解郁方配合心理治療對卒中后抑郁癥有較好療效。張習東等[6]用黃芪、當歸注射液穴位注射治療中風后抑郁癥31例，有效率為80.6%，與氟西汀療效相當，表明黃芪、當歸注射液分型穴位注射能有效的治療中風后抑郁癥，且無不良反應。張茉莉等[7]自擬參芪郁黃湯(黃芪、丹參、大黃、郁金)治療中風50例臨床觀察，取得了滿意療效。

2 益肺利宣肅，固表解郁

肺主氣，司宣發和肅降以調節全身氣機，與抑郁發病密切相關。《素問·至真要大論》曰：“諸氣膹郁，皆屬于肺。”《宣明五氣》也指出“精氣并于肺則悲”。《醫述·郁》曰：“所謂郁者，清氣不升濁氣不降也。然清濁升降皆出于肺，使太陰失治節之令，不唯生氣不生，收氣也不降，上下不交而郁成矣。”黃芪補氣利肺之宣發，利水行肺之肅降，實衛斂汗，和營濟津。《本草匯言》：“陽虛之人，自汗頻來，乃表虛而腠理不密也，黃芪可以實衛而斂汗；傷寒之證，行發表而邪汗不出，乃里虛而正氣內乏也，黃芪可以濟津以助汗。”《本草正義》云黃芪“其皮味濃質厚，力量皆在皮中，故能直達人之膚表肌肉，固護衛陽，充實表分，是其專長，所以表虛諸病，最為神劑”。《本草備要》載：“黃芪，生用固表，無汗能發，有汗能止。”黃芪治肺郁之證，臨床常與杏仁、桔梗、枳殼、地龍等配伍應用利肺之宣發，配瓜蔞、半夏、陳皮、茯苓助肺之肅降，配桂枝、芍藥以和營、配白術、防風以固表。如王婕瓊等[8]采用芪白平肺膠囊(黃芪、川芎、地龍、人參、薤白等)治療慢性阻塞性肺疾病合并抑郁障礙29例，可顯著改善患者血液流變性，調節T淋巴細胞亞群，降低漢密爾頓抑郁量表評分。丁德正[9]用黃芪桂枝五物湯(黃芪、桂枝、芍藥、生姜、大棗)治療陽氣虛欠、營衛不和之精神疾病，效果頗佳。馬作峰等[10]用桂枝湯加黃芪等(桂枝、白芍、白術、黃芪、當歸、遠志等)治療更年期綜合征57例，總有效率94.7%，表明該方具有滋陰和陽、調和營衛之功。

3 護肝利疏泄，和中解郁

肝主疏泄，藏血。肝以血為體，以氣為用，體陰而用陽，其氣升發，喜條達而惡抑郁。肝為風木之臟，肝郁易侮脾土，形成肝郁脾虛，或橫逆犯胃，則為肝胃不和。故抑郁癥的治療中疏肝不忘健脾和胃。黃芪具有健脾和中，升陽益氣，培土涵木，助脾之運化，利肝之疏泄。臨床上肝郁之證用黃芪，常配柴胡、郁金、香附等以疏肝，配當歸、芍藥以養血柔肝，配白術、黨參、茯苓加強扶脾之功，治療肝郁脾虛之抑郁癥。如白潔等[11]治療抑郁癥按“陰中求陽、陽中求陰”之理念，在滋補肝陰的同時佐以吳茱萸、黃芪等振奮肝陽(氣)之品，以恢復肝的主疏泄條暢氣機的生理功能，可以更快地緩解肝陰虛型抑郁癥患者的臨床癥狀。王玉霞等[12]采用益氣養陰解郁法(黃芪、太子參、柴胡、枳殼、白芍、酸棗仁等)治療糖尿病伴發抑郁癥33例，可明顯改善糖尿病伴發抑郁癥患者的漢密爾頓抑郁量表評分、改善患者神疲乏力、少氣懶言、憂愁善感、煩躁易怒等臨床癥狀，總有效率達到83.3%，優于鹽酸氟西汀對照組。楊來啟等[13]、趙瑾等[14-15]、張彥[16-17]、陳玖[18-19]、朱學莉等通過芪參復康膠囊(西洋參、黃芪、天麻、枸杞、白芍、白術、茯苓、當歸、遠志等)與氟西汀治療抑郁癥的隨機對照研究表明，芪參復康膠囊可明顯改善抑郁癥狀和認知功能明顯增強記憶，療效肯定，起效快，不良反應小，依從性好，長期治療療效尤佳，對首發抑郁優于復發抑郁；其機理與縮短重度抑郁患者視覺空間旋轉的事件相關電位P500，提高P500波幅，調節5-羥色胺，抑制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的興奮性，提高免疫功能等有關。

4 健脾助運化，升陽解郁

脾主中焦，為氣機升降之樞。飲食物通過胃之受納腐熟，脾的運化轉輸，濁者以降，化為糟粕；清者以升，化為水谷精微。故脾胃為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脾胃健，氣血充，人體始有生生之機，思維活動才能活躍。若脾不健運，痰濕阻滯，蒙蔽氣機，中焦脾胃之氣升降失常，郁而發病。因此，健脾助運化、升發中焦陽氣，是治療抑郁癥的重要治法。如《證治匯補》認為郁證“治宜開發運動，鼓舞中州”。黃芪健脾益氣，升陽開郁，脾虛或中陽下陷者當用之。《藥品化義》：“黃芪，性溫能升陽，味甘淡，用蜜炒又能溫中，主健脾，故內傷氣虛，少用以佐人參，使補中益氣。”《本草正義》云黃芪“補益中土，溫養脾胃，凡中氣不振，脾土虛弱，清氣下陷者最宜。……凡饑飽勞役，脾陽下陷，氣怯神疲者，及瘧久脾虛，清氣不升，寒熱不止者，授以東垣之補中益氣湯，無不捷效，正以黃芪為參、術之佐，而又得升、柴以升舉之，則脾陽復辟，而中州之大氣斡旋矣”。脾郁之證用黃芪，常與黨參、茯苓、白術健脾助運化，配木香、砂仁、菖蒲、柴胡醒脾以升清，配半夏、陳皮、竹茹等化痰以降濁。如韋韓榮[20]用歸脾湯合甘麥大棗湯(黃芪、炒白術、茯神、黨參、當歸、遠志、浮小麥、木香、酸棗仁、龍眼肉、大棗、炙甘草)治療心脾兩虛型抑郁證56例，總有效率92.86%。謝珍[21]用該方加減治療更年期抑郁癥57例總有效率達96.5%。莫婷婷等[22]運用黃芪建中湯(黃芪、大棗、白芍、桂枝、生姜、甘草、飴糖)治療功能性消化不良合并抑郁癥取得滿意療效。

5 益腎助氣化，利水解郁

腎藏志，腎與精神意識活動亦密切相關。在七情反應中，意志是決斷力，是其樞紐和關鍵。腎藏精生髓，元氣(腎氣)之根本，資助和促進各臟腑之氣及其陰陽；腎主水，主司和調節著機體水液代謝的各個環節。若腎氣虛衰，一方面，精氣不足，髓海失充，則神明失用，另一方面蒸騰氣化作用失調，則津液停留，濕聚為水，積水成飲，飲凝成痰，阻滯氣機，發生或加重抑郁。《本經疏證》：“夫氣以潤而行，水以氣而運，水停即氣阻，氣阻則水淤。”因此，治當助腎之氣化，利水解郁。黃芪為補腎助氣化，行水解郁。臨床上，腎郁之證用黃芪常與培元補腎、利水滲濕藥合用，如李樂軍[23]采用中藥參精煎方(何首烏、人參、枸杞、黃芪、女貞子、菟絲子、五味子、黃精、淮山藥、益智仁、合歡皮、郁金)治療慢性疲勞綜合征62例，疲勞積分、抑郁自評量表及焦慮自評量表均有明顯改善。

6 黃芪抗抑郁作用的實驗研究

黃芪及其復方的抗抑郁作用近年來通過動物實驗進一步獲得證實。如艾群[24]研究表明，黃芪穴位緩釋埋植劑和黃芪注射液穴位注射對慢性應激抑郁模型大鼠具有明顯抗抑郁作用。苗裕等[25]用黃芪注射液穴位注射抑郁大鼠脾俞、足三里穴，可顯著改善模型動物的行為學指標，降低大鼠血漿中的白細胞介素(Interleukin，IL)IL-1β、IL-6的含量。丁艷平等[26]研究表明，黃芪注射液能顯著提高慢性應激抑郁模型大鼠體重、探究能力、獎賞反應程度和海馬區超氧化物歧化酶活力，降低丙二醛的含量，防止神經細胞變性，減小細胞受損程度。朱學莉等研究發現，芪參復康膠囊中、大劑量能明顯抑制懸尾抑郁模型大鼠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功能的興奮性，提高抑郁模型大鼠的免疫功能。

7 結語

綜上所述，抑郁癥發病多為氣血津液運行失常、影響氣機升降出入所致，涉及心肺肝脾腎等臟腑功能。黃芪具有補氣固表、利水退腫、托毒排膿、生肌等功效，廣泛用于高血壓、心臟病、糖尿病、腎炎、上消化道潰瘍、腫瘤化療放療以及手術后、貧血、容易出汗及感冒、抑郁癥、骨質疏松、頸椎病、腰椎病、外科瘡瘍、皮膚病等多種疾病。黃芪的藥用迄今已有2000多年的歷史。現代研究表明[27]，膜莢黃芪主要含黃酮、皂苷類等成分，蒙古黃芪主要含黃芪多糖，具有增強機體免疫功能、保肝、利尿、抗衰老、抗應激、降壓和較廣泛的抗菌等多種藥理作用。由于臨床上治療抑郁癥黃芪主要在復方中應用，其機理的研究亦多集中于復方中，具有改善抑郁行為、調節內分泌及單胺類遞質、調節免疫功能、保護腦組織等作用[28-30]，而單味黃芪的抗抑郁成分及其作用機制還有待進一步深入研究，特別是黃芪與其他抗抑郁中藥的協同作用及其機制的研究，將為黃芪應用于抑郁癥治療提供科學依據。另外，黃芪用于抑郁癥，當以氣虛、臟氣不足或虛實并見者用之為宜，單純氣機郁滯者或陰虛有熱者當慎用，如《本草經疏》云：“胸膈氣悶，腸胃有積滯者勿用；陽盛陰虛者忌之；上焦熱甚，下焦虛寒者忌之；患者多怒，肝氣不和者勿服；痘瘡血分熱甚者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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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8-05收稿 責任編輯：徐穎)

Application and Research of Milkvetch Root in the Treatment of Depression

Huang Shijing， Zhang Yongchao， Zhang Ying

(Guang’anmenHospital，ChinaAcademyofChineseMedicalSciences，Beijing100053，China)

Objective：To explore the application of milkvetch root in treatment of depression.Methods：In accordance with the pathogenesis of depression， the application rule of compatibility of medicine was summarized through literature analysis.Results：Milkvetch root could nourish the heart and promote blood circulation， tonify qi to alleviate mental depression， moisturize the lung to regulate up and down activity， strengthen the body surface resistance to resolve depression， protect the liver and promote dispersion and regulate the middle warmer to resolve depression， fortify the spleen and help transportation and transformation and raise yang to resolve depression， and tonify the kidney and help gasification and promote the circulation of water to resolve depression.Through the compatibility of medicine according to syndromes，it could resolve depression and move stagnation.The antidepressant mechanism mainly involved hypothalamic pituitary adrenal axis， inflammatory cytokines， immunologic function， nerve cells etc.Conclusion：In-depth study on its application and compatibility of medicine and mechanism will provide scientific basis for TCM clinical treatment of depression.

Milkvetch Root; Depression; Application Compatibility; Anti-depression

R282.71；R256.29

A

10.3969/j.issn.1673-7202.2014.05.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