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定價 一個多世紀的較量

中國工商銀行貴金屬業務部

2014年1月17日，德意志銀行在出人意料地大幅縮減其大宗商品業務后，正式宣布該行將不再參與倫敦現貨市場黃金和白銀的定價過程。作為國際商品市場力量格局重組的標志性事件，已經運行了近一個世紀的黃金市場定價機制正在迎來重要的轉折關頭。

英國倫敦目前是全球最大的貴金屬場外交易市場，該市場的參與者包括世界各主權國家和經濟體央行、黃金白銀生產商、精煉商、貴金屬加工企業以及貿易企業等，其中由巴克萊銀行(BarclaysPLC)、德意志銀行(DeutscheBank)、匯豐銀行(HSBC Holdings)、加拿大豐業銀行(Bankof NovaScotia)和法國興業銀行(SocieteGeneraleSA)這五家銀行每日指定的黃金定盤價被全球礦產業者、珠寶商和央行視為國際市場黃金現貨的基準價格。根據傳統，擁有黃金定價席位的銀行也須是倫敦金銀市場協會(LondonBullionMarketAssociation，簡稱LBMA)的做市商成員。

倫敦黃金定價機制始于1919年9月12日，在羅斯柴爾德銀行一個被稱為“GoldRoom”的房間里進行。該銀行作為主席，再加上另外四家銀行各一名代表，分別在上午10時30分和下午15時，每天兩次制定倫敦現貨市場的黃金價格。定價開始時，各家銀行在市場上的交易活動將暫停，對外均不報價。主席會根據前一天倫敦市場收盤后的紐約黃金市場價格，以及當天早上的香港黃金市場價格，給出一個適當的開盤價，其他四名代表將開盤價報給各自的交易室再轉告客戶，然后根據收到的代客訂單宣布他們在該價位是買進還是賣出。如果買賣的數量不平衡，主席會調整價格，然后重復以上的流程，直至最后各家匯總的買單與賣單平衡為止，最后的價位便定為黃金現貨買賣的成交價格，稱為定盤價。定價交易結束后，各家銀行的黃金買賣報價活動恢復正常，并將此定價傳導至其他國家的黃金市場。倫敦黃金定盤價席位上次換手還要追溯到2004年，當時羅斯柴爾德銀行將其席位出售給了巴克萊銀行，再早先瑞士信貸也曾將其席位出售給法興銀行。此后倫敦市場的黃金定價過程便改為電話交流進行，但時間保持不變。除參與直接定價的五家銀行以外，市場的做市商名單還包括多家國際知名貴金屬銀行，包括高盛、美林（現屬美銀）、瑞銀、瑞士信貸、摩根大通等，這些頂級投行通常還為各國央行或大型黃金礦商拋售黃金儲備擔任經紀商或做市商的角色。

近百年以來，倫敦黃金定盤價一直是世界上最重要的黃金現貨價格，眾多商品交易所的期貨和現貨市場均以該價格為基準進行結算，許多分析師進行長期金價分析時,也以該價格作為基礎。步入新世紀，隨著技術手段的進步和全球化電子交易市場的普及，關于黃金市場是否存在價格操縱情況，已經日漸成為輿論和監管的焦點。在倫敦金融市場的同業拆借利率（LIBOR）被操縱的內幕遭到披露、巴克萊銀行和瑞銀分別被罰巨額款項之后，倫敦黃金現貨市場定價機制更加受到公眾的關注，英國和德國的監管機構也已經開始評估基準金價的定價程序。

實事求是地講，現有機制下決定倫敦黃金現貨市場內盤定價的電話會議只有少數幾家銀行有權參與，在整個過程中黃金場外市場交易的詳細信息以及參與定價銀行的交易頭寸信息并不對外公布，帶有濃重的傳統歷史殘留痕跡，這與現代環境下公開市場應該創造同等條件讓所有參與者都可以瞬間得到買賣雙方信息的原則是不相符的，因此難言完全遵循有效市場價格發現機制的運行規律。由于全球黃金市場24小時不間斷交易，即使在倫敦五家定價銀行的議價過程中也不會停歇。這五家銀行之間的電話會議有時幾分鐘就能結束，有時則持續超過一個小時。定價會議的參與者根據買家和賣家的數量，在第一時間就能報出金價是漲是跌，而這些銀行自身在議價的過程中也能同時進行自營、代客和做市交易，其掛鉤黃金的金融衍生品一刻不停在全球市場中轉手和流通。這種“距離價格最近”的時間優勢，無疑讓他們在交易中占盡先機。

上一次2004年倫敦黃金定盤價席位的調整，帶來了定價過程改為電話交流的微小轉變。時移世易，最近十年來國際黃金市場力量格局的深刻變化及以中國為代表的新興國家在決定實物供需平衡方面重要性日益增加的現實，決定了此次以德意志銀行退出黃金白銀定價為契機，已經實行和運轉了近百年的倫敦現貨市場定價機制將可能迎來一場真正的變革。新的國際黃金市場定價機制應當也必須反映已成為世界主要實物需求與供應者的東方市場的意志與聲音，并更好地適應新的全球開放市場體系和公平監管環境。

人民幣國際化與爭奪全球商品資源定價權，將是未來二十年中國于貨幣金融領域必須面對的兩場硬仗。黃金作為最重要的貨幣錨，其定價機制更是早已超出尋常商品市場的范疇，具有戰略意義。在這一征程中，中國的商業銀行擔負著巨大的國家責任。

成為黃金定價銀行，首先必須具備全產業鏈的金融服務支撐能力，能夠將業務延伸至境內外開采、精煉等產業鏈的上游和中游，真正從全球化的市場體系中直接獲得實物供應，深度介入商品現貨的源頭控制，與其他傳統定價銀行在同一平臺上進行競爭；其次需要通過為機構客戶與市場投資者提供風險對沖工具和居間擔當交易對手，有效做大不同形式、不同方向、不同期限的代客交易流，并充分利用各種場內外期貨、遠期、期權等金融衍生工具對貴金屬即、遠期交易產品進行內部匹配對沖與統一定價管理；最后應具備較強的對境內外黃金資產與各類非黃金資產進行運作管理的能力，將實物現貨運營、商品融貨融資與金融市場交易相結合，為市場和客戶提供全面的產品服務和解決方案。

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我們有雄心壯志，也有長期不懈艱苦奮斗的決心與準備。黃金百年定價，中國人雖然遲到，但不會永遠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