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豳風·鴟鸮》與《貓頭鷹與夜鶯》中的貓頭鷹意象之比較

李艷麗

（淮北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安徽 淮北 235000）

《詩經·豳風·鴟鸮》中的鴟鸮便是指貓頭鷹，在《詩經·豳風·鴟鸮》中，作者在塑造“鴟鸮”這個意象時，同時塑造了一個偉大堅強而又無奈令人同情的母鳥意象，母鳥這個意象也正反襯出了貓頭鷹這個意象。《The Owl and the Nightingale》中“Owl”便是指貓頭鷹。

一、“貓頭鷹”意象文化的原型和寓意分析

（一）中國文化中的貓頭鷹原型分析

在我國的民間中，有著“不怕夜貓子叫，就怕夜貓子笑”，“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等俗語，貓頭鷹在中國民間寓意著不詳，又被稱為逐魂鳥、報喪鳥等。在古書的記載中，它又被稱為怪鴟、鬼車、魑魂或者流離等，象征著死亡、厄運。民間對貓頭鷹產生這些看法的原因是由于貓頭鷹的外貌非常怪異，兩個眼睛又大又圓，發出的光讓人感到毛骨悚然；兩個耳朵就像是傳說中的雙角怪獸，更是誘人用鴟目虎吻”來表現貓頭鷹的兇殘；在黑夜里貓頭鷹發出的叫聲如同幽魂發出的聲音一樣凄慘。然而在春秋戰國以前，古人崇拜神鳥和神圣鴟鸮的歷時已經延續了五千多年，商代是鑄造的青銅鴟鸮（現藏于美國克利夫蘭藝術館）就充分說明了商朝的人們對象征著戰神的貓頭鷹的崇拜。到了商周之后，隨著信奉生死轉化的遠古神話理念被生死對立的后代理性觀念替代，人類想象中可以涅槃重生的鳳凰形象代替了貓頭鷹形象，貓頭鷹淪落為象征死亡、厄運的反面形象，和復活重生沒有了絲毫的聯系。

（二）西方文化中的貓頭鷹原型分析

在西方的神話中，貓頭鷹是智慧女神雅典娜的原型，而又傳貓頭鷹是雅典娜的愛鳥，貓頭鷹繼承了雅典娜的智慧，貓頭鷹是智慧的象征。在暗夜里，正當人們都在睡覺的時候，只有貓頭鷹仍然瞪著明亮的雙眼站在樹枝上，似乎是在回想一天發生的一切，又會不時地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聲，讓人感到發憷，又讓人害怕。貓頭鷹的兩個眼睛并不是同于一般的鳥類一樣長在頭的兩邊，卻長在頭部的前邊；兩個眼睛周邊的羽毛向四周擴散，喙和爪子有著鋒利的尖鉤，隨時可以將一只老鼠置之死地。一旦發現鼠類在黑暗中的動作，它便飛身猛撲下，將敵人制服。在《貓頭鷹與夜鶯中》貓頭鷹正是在黑暗中將夜鶯制服。在英語中“Owl”是一個擬聲詞，“owl”的漢譯是“貓頭鷹、關于晚上活動的人、像貓頭鷹一樣機警的人”，在西方文化中貓頭鷹就代表了智慧的化身。在西方的文學作品中，除了《貓頭鷹與夜鶯中》將貓頭鷹象征為正義、勇敢和智慧，在《格林童話》和《伊索寓言》中也是智慧的象征，甚至在民間有著“as wise as owl”（像貓頭鷹一樣聰明）的格言。

二、兩者時代背景分析

（一）《詩經·豳風·鴟鸮》的創作時代背景

根據《史記·周本紀》和《韓書外傳》的記載，《詩經·豳風·鴟鸮》為西周周公所做，周公代理朝政七年后，還政于已經長大20歲的周成王。“成王壯，周公致政，北面而事之，請然后行，無伐矜之色，克謂臣矣。”（出自《韓書外傳》）意思是“成王已經長大了，周公還政，作為臣子侍奉成王，沒有居功自傲的言行”。然而有很多的流言，仍有人在周成王面前議論周公的壞話，說周公蓄謀作亂反叛已經很久，如果現在不對周公加以警戒，以后一定會成為很大的禍患。周成王大怒，對周公有很大的疑心，而周公只得辭去三公的職務，到遠方避居。于是在外邊的時候，周公作了一首詩：“鴟鸮鴟鸮，既取我子，無毀我室。恩斯勤斯，鬻子之閔斯。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今女下民，或敢侮予？予手拮據，予所捋荼。予所蓄租，予口卒瘏，曰予未有室家。予羽譙譙，予尾翛翛，予室翹翹。風雨所漂搖，予維音嘵嘵！”即為《鴟鸮》。周公將貓頭鷹（鴟鸮）比作武庚，幼子（鬻子）比喻周成王，將母鳥比作自己，巢穴（室家）比作為國家。武庚和管蔡發動了叛亂，就像是鴟鸮搶走了自己的孩子，但是周公自己還要去“徹彼桑土，綢繆牖戶”，保護好年幼的周成王。但是自己已經被流言所深深中傷，無家可歸。周公自己的處境就如同狼狽的母鳥一樣。貓頭鷹這個意象用來比作發動叛亂的武庚和管蔡，反面的本質暴露無疑。

（二）《貓頭鷹與夜鶯》創作時代背景

《貓頭鷹與夜鶯》創作于中古時期的英國，《貓頭鷹與夜鶯》被文學史家譽為“中世紀英語書中最奇妙的一本書”。這首詩出現在1200年左右，有1796行之長。1066年，英國被諾曼底征服，英國被諾曼貴族統治了幾百年。之前曾經風靡一時的古英語頭韻詩歌因為原來宮廷貴族的滅亡而很快消失，雖然根據一些歷史文獻和圣徒傳記，在1250年左右古英語的文學依然在使用，但是在12和13世紀中，社會的上層實用法語，拉丁語則是全歐洲的通用官方語言，經過法語和北歐的語言的影響，古英語逐漸演變為中古英語，但是使用中古英語寫作的一些文學性的作品一般都出現在英國比較偏遠的地區，今天我們所能夠看見的作品更是少之又少。而《貓頭鷹與夜鶯》就是使用英國南方中古英語方言寫寫作的一首長詩，采用辯論體裁，他選取貓頭鷹和夜鶯作為終于主要的兩個意象，竭力表現兩個不同方面的形象，用貓頭鷹這個意象代表中世紀的宗教倫理，而夜鶯則是代表的世俗愛情的觀念，具有很強的諷喻性。

三、貓頭鷹意象所表現的中西文化異同

（一）文化耦合方面

盡管中國和英國是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文化，但是中西方文化之間并不總是不一樣的，在某些方面也是有相同點的。在《詩經·豳風·鴟鸮》中，“鴟鸮鴟鸮，既取我子，無毀我室。”貓頭鷹一出現便是掠走幼鳥，毀壞巢穴，無惡不作。并且《詩經·豳風·鴟鸮》對后世也是有著非常深遠的影響，包括西漢賈誼所作《鵩鳥賦》，漢劉歆所作《西京雜記》中，貓頭鷹都有著一出現便象征著死亡厄運的形象。而在《貓頭鷹與夜鶯》中寫道：

當你在夜晚尖聲嗥叫時，

人們都對你怕的要死。

你一張嘴唱歌，那兒就會死人，

你總是預示著財產損失，或是某位朋友破產；

或者是警告房屋將被燒毀，

強盜的侵犯，或是小丫頭的光顧。你也會預示著牲畜的瘟疫，

或者鄰居們將會遭受苦難，

或是妻子將會失去丈夫，

或是你預告傾軋和爭吵。

你總是在歌唱人們的災禍，你使他們他們感到悲傷和痛苦。

無論何時，只要你張開口唱歌，

準時關于某種人類的不幸。（出自1149～1164）

雖然第1149至1164行出自夜鶯之口，但是也從側面顯現出貓頭鷹的攝魂者形象，兩首詩賦中，貓頭鷹都有著攝魂者的形象。

（二）文化不同的方面

在中西文化中的不同點是普遍存在的，中西方在貓頭鷹意象上的不同之處也是非常明顯的。

在中國的文化中，貓頭鷹的意象總是反面形象，屬于“異物禽”，毫不留情的“既取我子，無毀我室”，而在西方文化中，《貓頭鷹與夜鶯》中，貓頭鷹自辯到：“在貧寒歲月在能夠考驗，誰才是真正擔當重任。嚴寒時我精神抖擻，嘻嘻歌唱，為自己的歌聲而怡然自得。任何嚴冬我都無所畏懼，因我并非意志薄弱的可憐蟲。此外我還幫助了許多人，他們大多手無縛雞之力，整天憂心忡忡，生計艱難，急切盼望能夠獲得溫暖。”（引自529～538）在天寒地凍之時，貓頭鷹會留下來幫助生活在苦難中的人民，給他們堅強的意志，頑強的精神，給盼望溫暖的人民以幫助。《貓頭鷹與夜鶯》中，在貓頭鷹與夜鶯的辯論中強烈的邏輯思維能力更是在貓頭鷹的身上表現出來，當貓頭鷹自己的辯解反守為攻，取得上風之后，不給夜鶯以辯解的機會，進而強調夜鶯是無用的廢物，身材矮小，體質羸弱，只會靠嘴去嘩眾。從側面體現出自己把人類領向懺悔之路，引向更好的生活。貓頭鷹的智慧、敏捷和代表正義的形象躍然紙上。

站在今天的角度看來，中西方的文化有著許多不同的地方，也有文化中相通的地方，《詩經·豳風·鴟鸮》與《貓頭鷹與夜鶯》中的貓頭鷹意象之比較從一點反應出了中西方文化中的異同。當我們去重新審視中西文化中的意象時，從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視野和不同的文化背景求解讀，這是文學解讀的必然要求，也是人類對話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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