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寄山水 趣托童稚——“民居大王”周明和他的陶瓷藝術欣賞與探索

方一舟 邱嘉冀

（景德鎮學院藝術系，江西景德鎮 333000）

景德鎮的千年窯火造就了景德鎮博大精深的陶瓷文化，成就了景德鎮在世界陶瓷藝術之林的重要地位。在景德鎮陶瓷藝術眾多創作手法中，色釉綜合裝飾藝術可謂景德鎮陶瓷藝術中最年輕最有活力的常青樹，青花斗彩藝術則是這棵常青樹的一朵奇葩。

色釉彩繪在景德鎮陶瓷繪畫中雖然具有千年歷史，但多以單色釉裝飾瓷器，只有少數是用兩種以上的色釉同時裝飾在一件器皿上。直到20世紀70年代，景德鎮藝術瓷廠的技術人員才發明了用多種色釉繪畫來表現具體形象和內容，他們把多種要求不同的高溫色釉控制在相同的燒成條件下，描繪出具體或虛幻的裝飾效果，如山水、花鳥、人物、走獸圖案等。這樣就使景德鎮的傳統顏色釉彩繪豐富多彩起來，用這種方法裝飾的瓷器，顏色晶瑩明亮，渾厚莊重，風格樸素自然，富有典型的瓷器特點。隨著景德鎮藝人的不斷探索與創新，色釉彩繪的表現形式越來越多種多樣，并融合了圖案、國畫、西畫的表現形式，從而走上了色釉綜合裝飾的藝術形式之路。色釉綜合裝飾的手法多達十幾種。如青花斗彩、顏色釉加彩（釉上彩繪、色釉描金、色釉粉彩、色釉青花、色泥加彩）、色釉堆刻花、影青青花、珊瑚描金、色釉開光、青花開光、青花玲瓏開光等等。藝術家在一般情況很少會同時運用五種以上手法。因為不同的顏色釉在不同的溫度下產生的效果不一樣，在運用色釉綜合裝飾時，藝術家都要經過多次實踐探索，才能摸索出一點點經驗。大家熟知的是釉助土與火，具有不穩定特質，所謂“入窯一色，出窯萬彩”，要不怎么說陶瓷藝術是“火的藝術”呢。在現有的景德鎮陶瓷色釉綜合裝飾藝術作品中，仿效國畫中的水墨山水畫效果最佳，而仿效國畫中的水墨山水畫，并把它納入田園民居生活主題的陶瓷藝術家中的佼佼者，當推江西省工藝美術大師——周明。

周明，鼻梁上架著一付眼鏡，頗有幾分斯文，說話不緊不慢，語調平和溫婉，溫文爾雅，天生的自然卷發蓬松凌亂，儒雅的微笑中透幾分孩童的真誠，頗有幾分童稚情趣。每每看見他，筆者腦中就出現一連串的問題：為什么2006年國際奧委會終身名譽主席薩馬蘭奇先生會收藏他的重工古彩《春回大地》100件玉蕾瓷瓶作品？為什么2008年他的青花瓷瓶200件《家在綠叢中》被國家文物局評為首批“中華民族藝術珍品”，并被中華民族珍品博物館收藏？為什么2010年他的色釉綜合裝飾2.6瓷板作品《賞秋》獲國際陶瓷博覽會精品賽一等獎？為什么2011年他在西藏采風創作的青花斗彩《草原牧歌》300件瓷瓶，獲景德鎮——成都藝術家創作大獎賽金獎？為什么2012年他的色釉綜合裝飾《高峰泉韻》200件瓷瓶作品，獲江西省2012迎春美術作品展覽金獎？帶著這一連串的問題，筆者嘗試著走進他的陶瓷藝術世界。

大師近期的幾幅的作品造詣更見成熟圓潤。這是一組江南民居系列圖：《清泉漾江南》、《翠谷清風》、《閑適生活》、《夢里水鄉》、《依山傍水好風光》、《賞秋》、《瀑布出云韻獨清》、《翠壑泉聲》、《清泉有聲村亦美》等。這組江南民居系列圖彰顯了周大師對山水的熱愛、對閑適生活的向往、對傳統民居村落形態的癡迷。他把他的人生態度和情懷都寄于山水之間，作品風格獨樹一幟，作品畫面別有情致。這些作品畫面旋轉式地展示出連綿雄峻的高山，直落九天的飛瀑，詭異莫測的云海，蒼勁蓬勃的樹林，潺潺而流的溪水，古老簡易的小橋以及荷鋤而歸的行人和寄情山水的人們。把山的雄峻和溫婉，水的柔美和磅礴與人在山水之間的閑適悠然，有機地結合在一起，自然、隨性、灑脫大氣，給人甜美靈動之感。作品巧妙地利用高溫顏色釉的“窯變”特點，恰當地選用了流動性不大的豆青釉底色，并以稍有流動的烏金釉和赭色花釉描繪山水，表現了山巒的復雜結構和在起伏的山巒上生長著的茂密森林。另外，在一片青、黑、赭色的畫面上，點綴了一些以乳濁白釉的房屋，用以豐富山水畫面的色彩。使作品產生奇特的效果。創作手法虛實相間，剛柔相濟，追求中國畫境中的“留白”效果，給予人豐富的想象空間。細細品嘗他的作品，會讓你感受到他對脫俗的大自然的虔誠崇拜，那是我們人類難以企及而又執著癡迷的精神家園。如《翠谷清風》500件瓷瓶。畫面連綿清新的群山像父親般厚實、莊重。山澗飛流直下的瀑布婉如窈窕的少女，穿著潔白的衣裙，在風中飄動。漁家小舟在水面上悠閑地劃過，舟中人彷佛在傾聽翠綠的山谷心律。山谷間一些人家安閑自在，獨享翠谷清風。好一派清新閑適的景象。畫面群山為主，人家為輔，襯之于瀑布、樹木、小舟。陽光頗有層次地照射在群山上，凸顯出山的生命律動，讓人立馬想起王維的“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的境界。作品整個畫面動靜有致，于無聲處聽風聲。采用色釉綜合裝飾手法，色彩運用很節制，在翠綠的基調上點綴著幾棵粉紅的桃樹，雖鮮亮明麗，又不奪主色，恰到好處地表現了作者醉心山水的理性追求。作品還巧妙地選用了乳濁白釉，以便通過燒成后透出底下的青色，使桃花隱約可見。使人感到色調和諧、雅致恬靜，渾厚莊重，富有詩意。

色釉綜合裝飾《翠谷清風》

色釉綜合裝飾《夢里水鄉》

又如《夢里水鄉》3尺6寸的瓷板畫。江南之美，首推水鄉。那錯落有致綿延起伏的秀麗群山，或清新溫婉或朦朧虛幻。一條波光凌凌的大河始不見頭，末不見尾，纏繞著山腳如戀人般溫馨纏綿，正是這種溫柔的情愫孕育了江南的文明。幾樹粉紅的桃花，笑臉可掬，周遭忠實的大樹護衛著人家，護衛著清涼。一座美麗的小橋橫跨南北，連接著自然和人文。頭頂上一條巨龍般的彩虹，把這一切都摟抱在胸前。如詩如夢，這不就是離人的夢里水鄉？作品畫面以橙紅色為基調，以江南田園生活為主題，使用了鐵紅釉、烏金釉、影青、窯變等釉色，使瓷板色彩豐富濃艷，光澤奪目，景物自然逼真，看不出人為的畫筆痕跡，作品使用的顏色釉使色彩和諧之中富有變化，烏金釉造成的山巒形態逼真，鐵紅釉裝扮的彩虹如火，加之影青釉造成的流水淙淙之感，真可謂“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令觀者猶如置身美的夢境。作品畫面開闊豪邁，構圖虛實遠近適宜，布局講究。色彩明亮雅致，工筆細膩流暢。以翠綠與流白為主調，巧妙地把顏色釉的一條紅色設計成彩虹，使整個畫面渾然天成。

色釉綜合裝飾《翠壑泉聲》

再如《翠壑泉聲》300件瓷瓶。作品畫面以翠綠為基調，以烏金釉描繪群山和山的褶皺。陽光當空照，清泉石上流。燦爛的陽光把縱深延綿的群山照耀得格外明亮。放眼望去，近山的樹葉和俊俏的石塊清晰可辨，遠山的峰巒隱隱約約，似真似幻。從山之深處汩汩流出的溪水，匯成小瀑歡跳而下。此時此刻樹木和鳥兒都屏住了呼息，漁家小舟也停歇在岸邊，唯恐驚擾了泉水歡快的足音。山的那面幾戶人家正等著牧歸的孩童，而牽著牛兒的牧童獨聽翠壑泉聲忘了回家的路。作品畫面構圖清新雅致，層次分明，虛實相間，留白之出見靈性，綜合裝飾手法運用得非常圓熟，體現了仁者樂山、智者樂水的開闊胸襟和熱愛自然崇尚生命的高潔情懷?？戳酥艽髱熯@系列作品，筆者終于明白了周明為什么被大家稱為景德鎮陶瓷藝術界的“民居大王”。

如果說周大師把他的大愛情懷寄托于山水，那么可以說他把生活情趣托付給了孩童。一個喜山樂水之人，一個豪爽仗義而又溫文爾雅的藝術家，同時保持著一顆童心，并癡迷于孩童的嬉戲之間，這既是周明獨特之處，也是一個藝術家單純的心理反應。童稚之趣本是大自然天然之美之一。周明在創作陶瓷山水畫面之余，總是忍不住掉頭創作嬰戲圖。其青花斗彩嬰戲圖系列作品，讓人愛不釋手，回味無窮。青花斗彩始于明代青花盛行、五彩興起之時，宣德朝開始把釉下青花與釉上礬紅彩融為一爐。即在青花紋飾中留出獸形、龍形等白釉色地，再填礬紅彩；或用紅彩作地，來襯托青花獸形紋飾。這種釉下青花與釉上紅彩相結合的裝飾技法，發展成為成化朝的斗彩裝飾工藝。歷史上著名的明成化時期的斗彩，成熟和較為普遍地燒制了釉下青花和釉上多種彩色相結合的產品。由于是釉下青花與釉上色彩互相爭奇斗艷，故謂之“斗彩”。周大師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創造性地把“混水”納入到青花斗彩之中，使他的青花斗彩嬰戲圖畫面色釉更加通透明亮，細膩有質感。

周大師的青花斗彩嬰戲圖作品也自成系列——把中國傳統孩童游戲活動都納入畫面。孩子們或放風箏或捉迷藏或捉蟋蟀或鬧元宵或踢毽子，游戲活動自成一體。他們的活潑頑皮，天真爛漫把人們一下子帶進了童樂世界，那么單純無慮，輕松愉樂，讓現代都市人在他的作品中找到返璞歸真的感受。作品繪畫造型姿態各不相同，其神態、坐姿、站姿、玩姿各顯其態，憨態可掬，且動靜相宜，惟妙惟肖。構圖布局渾然天成，線條流暢，色彩艷麗脫俗。裝飾手法新穎多樣，釉上彩、釉下彩、綜合裝飾等運用自如。

縱觀周明創作的陶瓷作品，不管是山水畫還是嬰戲圖，他在藝術作品中所賦予的都是中國道家安恬閑適的文化精神，作品中企圖追求探索的也多屬本土審美意識，吸納更多的也是中國傳統文化精神，從而彰顯了作者深厚的文化底蘊，也表現了作者愛自然、愛生命、重人文的精神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