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畏挫折，不甘沉淪
——評李佩甫中篇小說《學習微笑》

胡 勇

（南昌教育學院　江西南昌　330004）

不畏挫折，不甘沉淪
——評李佩甫中篇小說《學習微笑》

胡 勇

（南昌教育學院江西南昌330004）

《學習微笑》是一部反映下崗職工生活題材的小說，作者以樸實的筆觸描寫了女主人劉小水不甘沉淪的頑強精神。可以看出作者關心弱小者的良知，可貴的“平民意識”及可嘉許的審美情趣。

《學習微笑》；劉小水；良知；審美情趣

李佩甫以其現實主義的眼光和筆法，為讀者奉獻了一篇好小說《學習微笑》。這小說最初發表在《青年文學》1996年第六期上，后來被權威的《新華文摘》選中，全文轉載在1997年第二期上，這足以顯示這個小中篇的份量了。《學習微笑》以敏銳的筆觸寫了下崗女工的尷尬，寫了下崗女工如何艱難地維護了自己的人格尊嚴，如何挺起腰桿站穩腳跟，從而使這篇小說具有一種及時的有益的和有力度的價值品格。

一、《學習微笑》內容

還是讓我們先來了解一下它的內容吧。

《學習微笑》集中筆墨描寫了一個城市女工寫她的平凡的工作、奇特的遭遇、苦難的生活和不肯沉淪的心志。這個女工叫劉小水，在某城市一個食品廠的糕點車間上班。她安于本職工作，是一名炸梅豆角的高手。可是，她的家庭境況很不好。先看娘家:父親原本是八級車工，退下來以后廠里開不了工資，就在市醫院打雜，給死人凈面穿衣，掙幾個小錢；母親也不得閑，在醫院的公共廁所門前收費，稍帶給小水照看尚在哺乳期的孩子；大哥在工廠上班，早就開不出工資了，買房時交集資款，欠下一屁股債，常來找母親借錢，借了從來不還；二哥是鐵路工人，工資有保證，家境在兄弟姊妹中是最好的，但是買房也買得口子緊乎了；姐姐在糖業煙酒公司上班，夫妻倆關系不好，常打架，于是她就養成了愛摔東西的毛病；小弟沒有職業，又愛賭，常來母親這里蹭飯吃。再說婆家，日子更糟心。老公公是國營工人，以前頗以此自豪，常好說:“球.我怕啥?我能報銷，我是國營。”現在不行了，他得了腦血栓，落下個半身不遂。病未治好，廠里就拿不起醫藥費了。劉小水的衣兜里時常裝著一疊子公公看病的報銷單據。在兩年時間里，她經常堵通用機械廠那個大背頭廠長的道，要他簽字批準，可是單據都磨爛了，始終報銷不了，借下的一屁股帳也就還不了。如今，她公公再也不提國營了，在電影院旁邊賣汽水，掙點小錢。他半邊身子能動半邊身子不大能動，給顧客開一個汽水瓶蓋，常常需要半分鐘，而他以前卻是八級鉗工呢。劉小水的男人沈國福是個老實人，也在廠里上班。主任讓他去玩玩，他本不愛玩，但怕廠里搞優化組合把自己優化掉，就只好去團結人家，從工資里拿出30元錢去陪主任玩。不料頭一次玩就栽了，被派出所抓了賭。他膽小，又老實，人家一問，就把主任們的事全屑出來了。可是臨了，主任們先后都放出來了，卻把他獨個給拘留了。所里說，不交三千元就不放人，而三千元又談何容易!去哪坦借?給公公看病早借遍了，沒處借了。窩火事兒急得老公公直想死，悄悄攢下安眠藥片想殺人，殺自己。

劉小水的日子就是如此難熬。她在廠里上班，心坐也不干凈，想著要到母親那里去給孩子喂奶，想著要給公公送汽水，想著怎么把國福從所里贖出來。生活的煎熬使她忘掉了喜悅，忘掉了歡樂。她早就不會笑了可是廠辦主任偏偏選中了她，要把她抽出來當社儀小姐。按說，她長得并沒有多好看，嘴唇有點厚，顴骨也高了點，有些木相，眼睛雖大卻顯呆，還有一臉憂色。然而她的眉心長了一顆痣，這顆痣使她的臉變活了，廠辦主任就是看見這顆痣才挑上了她。一下挑了八個女工，計劃讓她們學點禮儀，準備接待來廠投資的港商。禮儀課請文化館的老師講。老師起首就教她們學微笑，學那種蒙娜麗莎式的永恒的笑。可是她們都不會，尤其是小水，一笑淚先下來了。老師叫她們把嘴微微張開，露三分之一牙。這樣就會帶來笑意。學了微笑，還要學貓步，學國標。

劉小水打心眼里不愿意干這種交際應酬的事，倒是宇愿炸她的梅豆角，可是組長告訴她，廠里跟港商合資后立馬就裁人，只保留一半。為了生計，她只好去了。訓練到第三天，廠里就有了活動。審計局的人來廠檢查。晚上廠里請人家吃飯，飯后要到“皇上皇”舞廳搞活動，陪沈科長一行人玩玩。當晚，面包車把她們拉到“皇上皇”。一進舞廳，劉小水就眼暈，像在夢里一樣，廠辦主任把她分給一個紅胖子。她趕緊跟人家露三分之一牙。有一位女工陪舞時被對方捏了屁股，哭鬧著不跳了。廠辦主任趕過去叫姑奶奶，陪不是，壓火，讓劉小水頂上去。劉小水只好露三分之一牙去跟那酒糟鼻子跳。跳到半夜，包場費花了三千，正好是買國福的價錢，還不算喝飲料。一罐健力寶在外頭賣五元，可在這里要賣二十。午夜一點，廠辦主任發給每人十元錢，說是夜里加了班，讓大家吃一碗燴面。同時也批評了大家一頓，說什么咱們廠現 在正是關鍵時候，廠長在廣州跟港商談判，急需審計局的審計報告。可是咱廠現在資不抵債，需要審計局給審計出一個資產雄厚的數字來。這正是咱求人家審計局的時候。你們能不為廠里想想?我也知道審計局那些人是王八蛋，走一處吃一處，啥也吃過，啥也玩過。你們就跟我的親妹妹一樣，讓你們受委屈我心里也不好受。摸摸捏捏的，只要不是太那個了，就算了。這今后要成為一條紀律……

不久又跟銀行有活動。廠長從廣州電示，將來跟港商合資，港方出百分之六十，咱們出百分之四十，這四十里有二十以廠房設備作抵押，余下的二十要靠銀行貸款。為此，馮行長帶隊來廠里考察。廠辦主任決定，一定要熱情接待，晚上去“藍天”。學禮儀的八個女工下班后誰也沒讓回家。六點集合，每人發一個燒餅，先墊墊饑。七點鐘，客人們在全聚德烤鴨店用餐。飯后到本市“第一樓”洗桑拿。于是，她們就去本市最豪華的“藍天”歌舞廳等候。直到九點，客人才到。廠辦主任包了玫瑰廳、貴妃廳和菊花廳三個卡拉OK包間，把八個女工分派到三個廳里去。劉小水跟另兩位女友被分進了菊花廳，陪的是馬科長、卞科長和年輕的吳股長。吳喜歡跳舞，就挑了年輕漂亮的小葵，只跟她一個人跳“一步搖”。劉小水和李月琴，陪伴喜歡唱卡拉OK的馬和卞，輪換著抄歌單、送歌單。點一首歌十元錢。這一晚，馬和卞直唱到347首才盡興。劉小水受不住這樣揮霍，跑到“藍天”門外抱頭大哭，被廠辦主任趕出來訓了一頓:十元就十元，又不花你的，礙你什么事了?就為這跑出來哭，真是太不像話!要是廠里貸款的事兒黃了，我饒不了你！好好招呼客人去，來這里就是讓他們樂的。于是，劉小水只好忍了哭，露三分之一牙，去陪馬科長唱“樹上的鳥兒成雙對”。

真正疼小水的還是親爹親媽。小水的母親為了籌款把女婿買出來，耍了一個小陰謀，使了一個詐錢計。她召開了一個家庭會，把兒子女兒們都召來，當眾拿出一份老頭子的化驗報告單，說肺上發現了癌細胞。大哥、二哥、姐姐、小水、小弟依次傳著都看了。老媽讓孩子們表態，問老爸的病還治不治?大家都說治。怎么治?老媽說找到一個中醫偏方，吃三十副藥，一副藥一百元，吃下來會見效。兒女們就二百三百地往出掏，只斂了一千二。母親偷著一把塞給了小水，讓想法子把國福買出來。小水被這份親情感動得哭了。她就去派出所，正巧在門口碰上了警長小劉。早先他們同住一個院。兩人好過一陣。以后小劉當兵、上警校，調來調去的，兩人的情分也就淡化了。這時相見，小水還挺不好意思。警長知情后，為了幫助她，把她叫進所里，當眾克了一頓，叫她交罰款，稀里糊涂給她降到六百元，才算放了人。

可是婆家人對劉小水就沒有這么理解這么心疼了。近來她經常濃妝艷抹，很晚歸家，連每晚必提的夜壺也常忘了給公公拿。這使行動不便的公公產生了疑心。公公能夠容忍她在家里發脾氣使性子，卻不能容她男人不在家時在外邊胡來。這一回，小水在“藍天”支應完客人，凌晨三點才回到家。公公爬在地上。她以為是忘了給公公掂夜壺使半身不遂的公公從床上摔下來了。她去扶公公，不想被公公推開了。公公故意像狗一樣躺在地上，又撐起身子往外爬。小水想向公公解釋，是廠里讓她加班。可是公公兇狠地罵她“匪了”。她氣得說不清，也惡狠狠地回答:“我就是匪了！”公公雖然對她沒辦法，但是當男人從所里出來后回到家，給她的頭一件禮物就是順手一巴掌，然后就罵她:“你匪了!你有外頭了!”小水沒想到很老實膽小的男人蹲了半個月的班房，竟然學會了打人，竟然也敢狠命地打她。吃了冤枉的劉小水，此時真想匪了，匪個樣子給他父子看看。

港商終于來了。廠里的工人都在盼著當上合資企業的工人。禮儀女工們天天都在等候著港商的召喚。可是過去五天了，卻一次活動都沒有。聽說那個干瘦老頭的港商一到就住進了副市長家里，也不知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正在這時候，劉小水的半殘著身子的公公，站在街口上勞作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含笑死在了汽水攤上。老人的心里是滿意的，因為他看到不爭氣的兒子從所里出來了，媳婦也沒有撇下這個破家揚長而去。劉小水發送了公公，沒有像一般人那樣趁機敲廠里的竹杠，不要廠里發給的救濟款，甚至連報銷藥費都不要。這嚇得廠長心里怯生生地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料理完喪事，小水回到食品廠，才知道跟港商合資的事“黃球”了。為了跟港商合資，廠里前后花了二十多萬元，可是港商的條件越來越苛刻:全廠三百多工人，只準保留三十名，其余的都裁掉，還得讓副市長的妹妹來廠里做港商代理。廠領導無法接受這條件，于是只好宣布工廠破產。廠淺洲交哭，廠辦主任沒哭，而學了禮儀、學會微笑的劉小水卻戴著黑紗在會場上大哭起來。

沒有班上的劉小水回到家，男人正在家甩坐右他也失了業，被車間給組合掉了。走投無路的劉小水、沈國福兩口子沒有趴下，他們在街上擺了一個賣點心的小攤，專賣油炸梅豆角。生意居然還不錯。

二、《學習微笑》賞析

我喜歡小說，但不喜歡眼下小說界的紛繁雜亂、光怪陸離。比如小說的分類和名號，就讓人眼花繚亂，說不清也道不明。什么尋根派小說呀、先鋒派小說呀、后現代小說呀、新寫實小說呀、新生代小說呀、晚生代小說呀，呀呀呀地多得讓人數不完。這些名一號就跟市場廣告上的煙酒一樣，凈在包裝和牌子上一下功夫，內容沒有什么特殊，質量也沒有什么提高，真所謂只有嘩眾取寵之心，而無實事求是之意。《學習微笑》應該屬于哪一流呢?我看上述這些牌號，它都沽不著，夠不上。

我喜歡《學習微笑》，首先因為它是寫城市的，寫女人的。那么，凡是寫城市寫女人的小說就都是好的?話當然也不能這么說。有論者認為，中國的城市在九十年代才開始真正蛻變出來。這觀念無疑是把城市的概念局限得太狹窄了。他們認為，那種既狹促又溫馨的典型的胡同情調迅速地瓦解，老市民們所習慣和駕輕就熟的生活不可挽回地一去不復返。于是，原先的城里人概念就被分化為貧與富、強與弱、成功者和失意者、白領和藍領、雇主與工薪階層。在這城市的街頭走過疲憊的打工仔、心事重重的投機商、狡繪的票販子、腦滿腸肥的暴發戶、為兒分錢而斤斤計較的低收人者、濃妝艷抹行狀可疑的年輕女郎……消費浪潮從專賣店、高檔電器商行一直卷到高架橋下的汽車現貸交易市場……誠然，要用這樣的眼光和標準去品評《學習微笑》，它自然就算不上城市小說了。它不是長篇，縣至也不是中篇，而只能算作一個大短篇。它缺乏足夠的篇幅來容納這眾多的角色、繁華的場景和火爆的爭斗。但是，《學習微笑》從內容到形式，從人物到語言，從作風到氣派，卻都是城市的，而且可以說是十足的城市的。

《學習微笑》的主人公劉小水，不是投機商、不是票販子、不是暴發戶，甚至也算不上白領和藍領，但她卻可以劃歸工薪階層、為幾分錢而斤斤計較的低收人者。她是一個可憐的城市女人，確切點說，應當叫作失了業的城市貧民。她在食品廠當一名普通工人，盡管文化程度不高，干起活來卻兢兢業業，炸梅豆角很在行，是糕點車間的一把好手。劉小水應當算作是一個木分的樂于靠自食其力過生活的人。這樣的入，無論什么時候，無論在任何城市，都是居多數的。再看小水的家境，娘家人和婆家人，全都屬于貧窮的、弱小的、失意的這一邊。

這些人在城市貝就是通常說的普通老百姓，是市民戶籍冊里的基本群眾。要是在以前大倡文藝為工農兵服務的年代，劉小水及其家人，不僅有可能成為文化舞臺上的主角，甚至有可能被塑造成為英雄。但是彼一時此一時也，如今他們不吃香了，吃香的是大款、投機商、暴發戶。

于是，藝術也就隨之轉向，轉而來描寫大款們的大手腕、大發財、大揮霍，從而為大亨大唱其贊歌。文學的這種忽左忽右的搖擺性，應當說是其不健康、不成熟和缺乏個性、缺乏自主性的表現。李佩甫于此卻不落流浴，不同凡響。我認為他應當算是一個有眼光有膽識有良心的藝術家。

作者的筆也是纖細的寫實的。他的筆鋒隨著劉小水游來走去，真實地記錄了當代城市貧民的現實性活劉小水們在以前靠鐵飯碗度生活的年代，日子雖不富裕，卻還平穩，可以過得去。如今計劃經濟走向市場經濟，打破了鐵飯碗，生活就亂了套，尤其經濟狀況最為嚴峻。家里要是出上一點變故，像劉小水這樣公公常年鬧病，丈夫被拘留需要用錢贖，就得背一屁股債，還不清也抹不掉，把人壓得無法承受。在現代都市夾在高樓大廈縫隙間的小巷陋室里越起生存的百姓們，在街頭巷尾晝伏夜出擺攤設點賣者比買者多的銷售大軍中，套一句時下的妙語，那里已經形成了一道令人心酸的風景線。今天的扶貧，扶的只是瀕臨絕境的老少邊窮地區，也許城市的扶貧明天就會提到我們的議事日程上來。《學習微笑》已經透露出了這種必要性。

劉小水的悲哀并不止于貧窮。由貧窮而導致的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不能維護個人的尊嚴，才是更可怕的悲哀。按說劉小水本不具備出人頭地的自身條件，但是她的眉心里長了一顆痣，使她的面相活了。這成了她的美色的標志。美色可以變為商品，于是也就有了改變命運的可能。但這需要她樂于把自己的美色拿出來銷售。廠辦主任選中她，抽她參加禮儀小姐隊，學微笑、學貓步、學時髦。廠里這樣做是為了改變工廠的命運，想借美人計來促成合資企業。劉小水倘若由此跟上時尚，不惜出賣色相，任人玩弄取樂她也有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

她公公把這看作匪”她真要是匪了，她將可以立即擺脫拮據和困頓。其實在潛意識中，她也曾有真想“匪了”的一閃念，但是，家教、傳統、道德都在昭示和約束她:不能匪!她夢見一條毒蛇，從蛇身上落下來一張張的十元票。這意味著如果她一匪，她就不再是人，而將變成毒蛇了。因而，她不匪，不敢匪。當年找男人時，她對沈國福并不滿意，嫌他太老實。可是母親說，老實人好，老實人你跟著不吃虧。如今現實告訴她跟著老實人就是吃了虧，于是她對這現實就產生了懷疑。雖說如此，她也沒有背棄傳統，而是義無反顧、傾其所有地去買國福，依舊忍辱負重地侍奉和孝敬著不近情理的丈夫和公公。在有了機會的時候，她沒有敲詐廠里，反而表現出一種貧賤不能移的志向，拒絕救濟，甚至也拒絕了報銷款。苦難的生活沒有擊倒她，她沒有淪落，她萌生了自救意識，以一個真正的人的姿態自立起來了。劉小水不愧為一個良家婦女，一個正派的有志氣的人，一個敢于并能夠自救自立的人。

作者沒有歪曲婦女，用真實細致的筆觸，塑造了劉小水這個值得同情和肯定、值得尊敬和贊揚的新女性形象。這個形象的塑造很及時，顯示了作者的敏感，很有現實意義。下崗工人已是當前社會關注的焦點。作者寫這篇小說時，“下崗”這個詞還沒有產生，我認為劉小水是一個可貴的失業而不失志，自尊得以自立的感人形象。這是我喜愛《學習微笑》的又一個原因。

三、《學習微笑》評論

評論《學習微笑》，我認為有一個問題不能避而不談，這就是作者的良心問題。良心，是一個大家諱談已久的字眼，但是卻不能從我們的字典里摳去，因為在天底下，在大地上，在人民心中，確確實實存在著良心。這良心不是別的，就是敢于堅持正義，就是對人民的忠誠和熱愛。說實話，我在閱讀《學習微笑》的過程中，一再被作品里顯示出來的作者的良心所打動。李佩甫有思想有眼光有勇氣。他不忘窮苦人，敢為人民鼓與呼。這是難能可貴的。他熟悉當今城市貧民的生活，了解他們的心理愿望、道德志趣、生存狀況和語言習慣。這樣他在寫作這個題材時才能顯得那么老練熟稱，游刃有余。現在具有這種良知良能的作者并不多見。不少文人寫城市題材，感興趣的是什么寫字樓的舒適、度假村的溫馨，是什么美女嫁老外、大款玩小秘，是什么市場的火爆廝殺、情場的無情格斗，炮制的全是一些或桃色或排色或黃色的隱私秘聞。但李佩甫卻不齒此道。他能夠滿懷情義地把筆力投到劉小水、沈國福這樣不起眼的“小人物”身上。這可不是沙俄時代那種普希金、果戈理式的貴族的人道主義同情，而是作者在我們這社會、我們這時代堅持“文藝為人民服務、為社會主義服務”

的新的藝術創造。作者的這種良心、這種社會責任感，理所當然地應當受到尊敬。

再者，作者的審美趣味和藝術體現也應當受到嘉許。在藝術手法上，《學習微笑》無疑應當屬于現實主義。有人說.96年的文壇涌起了一股現實主義的新浪潮，是現實主義的“回歸”與“復興”之年，這說法說到了點子上。《學習微笑》可以算作這股新浪潮里的一朵小浪花。評論家張韌說:“對于’96年表現改革的現實主義小說，如果說它缺少什么，我覺得缺少的不是生活不是藝術技能而是思想。”也可能在總體上是這樣，但對于《學習微笑》，我認為這評價就不合適了。固然，李佩甫并沒有把他的作品當作他的講壇，沒有像老托爾斯泰或雨果那樣，去赤裸地長篇大論地宣講他的思想，但是這卻不等于他沒有思想。他是把他的思想默默地溶進了對作品的客觀具體的描寫中去了，通過他筆下的藝術形象來進行著自然的訴說。這是契訶夫的方法。契訶夫的現實主義比老托爾斯泰的現實主義要來得成熟和高明。作者在藝術上的這種長處應當予以肯定。另外，作者在細節的描寫中沒有著意去渲染“性”。文中本有幾處可以使作者逞能大寫其性.但作者卻不靠這臭招來招徠讀者，而是恰到好處地加以處置。這顯示了作者高雅的審美情趣，從而使作品顯出一種莊重和嚴肅，而少了一些輕桃與俗氣。

其實可以明說，《學習微笑》并不缺少思想。從內容來看，它既可以算作家庭小說，出可以算作社會小說。它至少已反映出這樣一些問題：

1.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不能丟；

2.家庭作為社會的細胞應當予以維護；

3.求生雖然重要，但不能以犧牲人格尊嚴為代價；

4.人生存的要義，在于自立自救；

5.應對解決社會的貧富差距問題探索一條可行之路；

6.如何治理生產管理當中的不正之風；

7.如何限制權力孽生出來的腐敗現象，等等。當然，小說不等于教科書，也不是政策文件，不可能強求它對這些問題一一給出解決辦法。

總之，《學習微笑》及時地正確地反映出當前我國城市在發展之中一些工廠和家庭出現的危機與困頓。這是可貴的。此外，它還做到了不隱惡，不虛美，不違民心，不辱民氣，敢于為解百姓于倒懸之苦直話直說。這尤為可貴。李佩甫在他的作品里顯示出的這種“平民意識”，應當得到肯定和贊揚。

Positively Confront Setbacks and Never Give In to Fate——On Li Pei-fu’s novella Learn to Smile

Hu Yong
(Nanchang College of Education, Nanchang Jiangxi, 330004, China)

The novella Learn to Smile describes the life of laid-off workers. The writer portrays with a simple but honest touch a common woman named Liu Xiao-shuiwith a spirit of fortitude. From this piece of work we can see that the writer shows deep concern about the weak people and that it reflects his “civilian awareness”and his worthy of praise aesthetic taste.

Learn to smile; Liu Xiao-shui; conscience; aesthetic taste

I247.5

A

1000-9795（2014）08-000060-03

［責任編輯：劉 乾］

胡 勇(1964-)，女，江西南昌人，編審，從事編輯學及漢語語言文學方向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