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小平小道》的那些“道道”

■章世和

說說《小平小道》的那些“道道”

■章世和

得知話劇《小平小道》首演的消息，離演出時間不到三個小時，我匆忙處理完手頭的事情趕往劇院。之所以我要趕過去看這場演出，主要是過去在部隊院校擔任教員時，曾經主講《鄧小平新時期軍隊建設思想》這門課程。我在備課的過程中閱讀了大量有關鄧小平的專著，對鄧小平理論和他那不平凡的人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轉業到地方之后從事文藝工作，對有關鄧小平的文藝作品比較關注。

我來看這場話劇，倒不是期待這個戲有多好看，而是想看看這個劇到底怎么編、怎么演的，也想看看現場觀眾有什么反應?？戳瞬欢鄷海业男木捅痪o緊抓住了。直到看完演出，心情都許久不能平靜，有很多話想說，最想說的一句話是：“感謝鄧小平！”正如習近平總書記在紀念鄧小平同志誕辰110周年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所說：“正是由于有鄧小平同志的卓越領導，正是由于有鄧小平同志大力倡導和全力推進的改革開放，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才能欣欣向榮，中國人民才能過上小康生活，中華民族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才能以新的姿態屹立于世界東方?！惫鸫髮W教授傅高義在他的《鄧小平時代》一書結尾寫道：“假如中國人要感謝某一個領導人改善了他們的日常生活，這個人就是鄧小平?！蓖瑫r，我對南京軍區前線文工團的藝術家表示敬意，沒想到，他們能把這樣特殊題材的戲演繹到這個程度！我覺得這個戲的看點可以概括為“四個頭”：

一是寓意深刻有想頭。該劇好似一個“天文望遠鏡”，讓觀眾從一孔看到“天外”奇妙的景觀。從劇名上來分析，編劇抓住一個“小”字，劇名四個字用了兩個“小”字，我認為這不是簡單的重復，而是匠心獨運的設計。誰都知道，小平是偉人，他曾經兩次被美國《時代》周刊評為“年度風云人物”，能夠兩次當選該刊的“年度風云人物”只有丘吉爾、艾森豪威爾等少數幾位世界名人。在我們的心目中，小平的“小”是“大”的濃縮。第二個“小”字面上雖然是指“小道”，其實這個“小道”是通向“大道”的起點。小平同志在江西三年多的時間，在這條“小道”上邊走邊思考，從而為后來在實際中逐步形成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奠定了思想基礎。從故事情節上分析，該劇圍繞“小道”但又不局限于“小道”，揭示了“小道”之外的許多“道道”。什么是“道”？《孫子兵法》指出：“道者，令民與上同意也。”我認為，鄧小平之“道”反其道而行之，他的“道”不是《孫子兵法》所說的“令民與上同意”，而是“與民同意”。鄧小平思考問題的出發點和落腳點都是“人民答應不答應、贊成不贊成、滿意不滿意”，他善于從人民最關心、最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入手，因而得到了全國人民的衷心擁護，也得到了世界人民的高度贊賞。

1997年，國防大學原副校長侯樹棟教授到俄羅斯訪問，中國留學生告訴他，他們的俄羅斯教授說，上帝是多么不公平，他給了你們一個鄧小平，把中國變富強了；他給了我們一個戈爾巴喬夫，把蘇聯整垮了。鄧小平逝世至今已經17年，中國人民一直在懷念他。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說：“鄧小平同志始終在人民中間，也始終在人民心間?！痹搫∽プ∴囆∑綍r時處處為人民著想這一本質特征，用生動的細節來講述宏大的故事，因而能夠打動觀眾并引起許多聯想。尤其在結尾時運用小平同志的原話“我是人民的兒子，我深情地愛著我的祖國和人民”，感人之深無以言表。

二是構思獨特有嚼頭。該劇有一些精巧構思堪稱一絕，其意味之深長值得仔細玩味和咀嚼。鄧小平“三落三起”的特殊經歷極具傳奇色彩，外國人說他是“打不倒的東方小個子”。為什么打不倒呢？毛澤東說得好：“我看這個人比較公道?！编囆∑健叭淙稹钡奶厥饨洑v本身就很有戲劇性，這種戲劇性用文學來敘述不是太難，但在舞臺上呈現不是那么容易。該劇用三個“小平”同臺的方式，真是奇思妙想！這種表達方式至少有兩個好處：一是讓觀眾直觀地看到小平的全貌；二是讓觀眾看到了小平不平凡人生的全過程。過程決定結果，偉人不是一生下來就是偉人，而是有一個逐漸成長和成熟的過程，小平同志的這個過程突出表現在“三落三起”中。

為什么會有鄧小平“三落三起”這種特殊的經歷和特殊“待遇”呢？習近平總書記說：“他一生‘三落三起’都是因為敢于堅持真理、修正錯誤?！编囆∑降乃枷敕椒ê凸ぷ鞣椒ǜ爬ㄆ饋砭褪莾蓚€字：求實。他說：“我是實事求是派?！薄拔易x的書并不多，就是一條，相信毛主席講的實事求是?！薄缎∑叫〉馈穱@這條主線，以“小道”為中心，向前、向后拓展和延伸，特別引人入勝、耐人尋味。比如，青年鄧小平：“實在沒有想到，當年的‘毛派頭子’竟然否定起毛主席來了?！编囆∑剑骸斑@樣的否定，恰恰是出于對毛主席的尊重?！痹俦热?，青年鄧小平給中年鄧小平的那雙“粘著紅土、帶著老百姓體溫”的鞋時說道：“穿上它，走下去，一定會走出一條新路來！”……老年鄧小平接過布鞋說：“我在你的去路上，候著你！”這種“時空穿越”的表現手法，達到了生活真實與藝術真實相統一的境界，讓人感到真切、完整，對全劇的內涵有更全面、透徹的認識和理解。

三是個性鮮明有說頭。提起鄧小平，人人都能說上一番話，因為他是一個很有個性、很有趣味的人。他的語言既簡短又深刻，既生動又風趣。該劇緊緊抓住鄧小平的個性特點，讓觀眾感受到一個既平凡又偉大的鄧小平。鄧小平的性格特征是“敢字當頭”。他敢于碰硬，不怕摸老虎屁股，“管你是誰，六十歲的老虎屁股也好，二三十歲的老虎屁股也好，都得摸”；他毫不畏懼地同“四人幫”作針鋒相對的斗爭，他說：“我是聾子，不怕響雷打。”鄧小平聽力不好，此話一語雙關，令人捧腹。他敢于負責，不怕再次被打倒，大刀闊斧地進行全面整頓，他說：“我這個人就像維吾爾族的姑娘，辮子多，一抓一大把。整頓出了問題，我負責?！编囆∑礁艺f敢干，為民族獨立解放和人民幸福建立了豐功偉績，但他從不居功自傲。劇中有一個鄧小平向羅朋道歉的片段，令人十分感動。鄧小平曾經說過：“我這個人做了不少好事，也做了一些錯事?！?957年反右派，我們都是積極分子，反右派擴大化我有責任，我是總書記呀。1958年大躍進，我們頭腦也熱?！梦襾碚f，能夠四六開就夠滿意了?！编囆∑礁矣趧幽X，不怕闖“禁區”，以政治家的勇氣進行理論創新，敢于說前人或別人沒有說過的話。他的許多既睿智又風趣的語言廣為傳頌，如“天塌下來不要緊，有高個子頂著呢”、“摸著石頭過河”、“發展是硬道理”等等。該劇抓住小平的語言特點，用生動有趣的對話吸引觀眾、感染觀眾，演出現場不時發出會心的笑聲，有時笑聲伴著掌聲一齊響起。劇中有些片段讓人忍俊不禁，例如，卓琳望著燈籠上的“鄧”字說：“哦，寫的還是繁體字?！编囆∑叫πφf：“寫簡體字老天爺不認得?！彪x開江西前，鄧小平在整理行李時說：“一二不過三，弄不好還得落?！崩^母夏伯根說：“你看你，開心的時候連句開心的話都不會說……”還有，黃干事用谷維素充當安眠藥給鄧小平吃，把鄧小平的失眠癥給治好了。這些情節非常生動，令人難忘。

四是藝術精湛有看頭。南京軍區前線話劇團是一支具有較高藝術造詣的團隊，在每個歷史時期都推出過反映社會風貌和時代精神的優秀作品，為提高和鞏固部隊的戰斗力發揮了重要作用，在全軍乃至全國享有盛譽。《霓虹燈下的哨兵》、《虎踞鐘山》等作品都成為我國話劇史上的里程碑之作，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朱德、鄧小平、陳云、陳毅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都觀看過他們的演出。曾有多部優秀劇目被搬上銀幕，如《南征北戰》、《柳堡的故事》等電影家喻戶曉。精品背后是精神，這些作品的問世，源于“前話”一批又一批劇作家和藝術家不懈追求的精神，他們在藝術的道路上從滿頭“黑發”一直奮斗到兩鬢“白發”，始終無怨無悔，樂此不疲。前幾年，前線話劇團與前線歌舞團整編為前線文工團，“前線話劇團”的名字從我軍編制序列中光榮“退役”，我原以為“前話”的話劇也將就此打上句號，但看了《小平小道》之后，我腦子里的句號變成了感嘆號。這里有兩個人值得一說，一個是編劇邵鈞林，另一個是主演郭廣平。

邵鈞林是前線話劇團老團長，也是一位優質高產的劇作家，他編寫的話劇《虎踞鐘山》、《抗天歌》、《兵心依舊》以及電視劇《DA師》、《沙場點兵》、《井岡山》、《決戰南京》等多部作品在社會上影響廣泛。尤其是《虎踞鐘山》（與嵇道青合作） 豎起了我國新時代話劇的一座高峰，受到業內外人士的好評和廣大觀眾的熱捧，入選國家舞臺藝術精品工程、全國“五個一工程”、解放軍文藝獎等多個重要獎項。這一次能寫出《小平小道》這樣的作品，又一次證明了“老團長”寶刀不老的藝術功力。

郭廣平是前線文工團副團長、一級演員、前線話劇當家小生。四年前我從央視電視劇頻道黃金時段播出的電視劇《決戰南京》中初識郭廣平，而這一次他卻在《小平小道》中扮演了鄧小平，讓我感到很意外，他在臺上一招一式、一字一句波瀾不驚卻富有內涵，平實但不平淡，讓我看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鄧小平，也讓我看到了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郭廣平。

此外，其他幾位演員的表演也較成功，許多角色雖然是配角，但都不是可有可無的陪襯，而是全劇不可缺少的有機構成。如年輕的小平和年老的小平扮演者，以及夫人卓琳和繼母夏伯根的扮演者等等，不但成功地烘托了主角，也升華了主角。

毫無疑問，《小平小道》是一部成功的作品，但我認為該劇還有進一步加工提升的空間。比如，少數臺詞還可以再斟酌?？紤]到普通觀眾的接受，應盡量避免過于“理論化”的臺詞。小平講話的特點是簡短，劇中有些片段語言稍長了一點，可以適當精簡或分解。再比如，“小道”的舞臺美術可以再樸實一些。劇中設計這條“小道”是用家家戶戶的“爐渣”鋪成的，但從舞臺美術效果來看不像爐渣鋪成的鄉間小道，倒像是城市公園里的休閑小道，缺少鄉土氣息。又比如，結尾可以再度升華。如果在劇終最后一句“我是中國人的兒子，我深深地愛著我的祖國和人民”之后，加上混聲合唱“小平，您好”作為人民的回應，通過多聲部反復吟唱“小平，您好”、“小平，您好”，營造如山谷回聲般的藝術效果，就會使全劇的感情得到進一步升華。

習近平總書記說：“鄧小平同志留給我們的最重要的思想和政治遺產，就是他帶領黨和人民開創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就是他創立的鄧小平理論?！蔽艺J為，《小平小道》對我們進一步深刻理解鄧小平理論和進一步堅定走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信念，都有極大的幫助；我相信，經過前線話劇藝術家們的進一步打造煅磨，《小平小道》將會成為一部深入廣大觀眾心田的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