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大學管理學院 徐 雷 王 樂
《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中提出:“科學的宏觀調控,有效的政府治理,是發揮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優勢的內在要求。必須切實轉變政府職能,深化行政體制改革,創新行政管理方式,增強政府公信力和執行力,建設法治政府和服務型政府。”中國改革開放的實踐經驗告訴我們,政府職能及其組織行為方式的轉變會極大地釋放生產力,不論是珠三角、長三角還是京津地區,都是我國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這些地區的高速發展離不開政府的拉動與導向,政府職能的發揮在經濟社會的發展與變革中起到了關鍵作用。2009年,遼寧沿海經濟帶的發展建設上升為國家戰略,它必將與東南沿海地區一樣,成為我國經濟版圖中的重要隆起帶。但固有的體制機制、老工業基地的沉重負擔以及資源環境上的嚴格約束都給遼寧沿海經濟帶的發展帶來了巨大的挑戰。面對這樣的不利條件,政府職能能否高效發揮,從而引領遼寧沿海地區在東北老工業基地全面振興的偉大征程中率先突圍,已經成為政、學、商等社會各界廣泛關注議題。
從世界新興國家和地區的崛起過程看,政府干預的強力介入和政府職能的有效發揮均起到了巨大作用。具體來講,這種政府作用可體現在宏觀上的調控政策科學化和微觀上的干預方式服務化。這就使作為市場參與主體的企業能夠充分了解政府意圖,從而降低企業為應對政府干預所進行的資源花費,讓經濟運行更加高效。但從現有的研究成果來看,國內外學者并沒有在企業績效與應對政府程度間的關系問題上取得一致結論。例如,一些學者的研究成果顯示出企業績效與應對政府程度間具有負相關關系(Fisman& Svensson,2007;Beck et al,2005;Hallward-Driemeier et al,2006;Bastos & Nasir.,2004;Hongbin Cai et al,2011)。但另一些學者的觀點與此相反,他們的研究成果顯示出企業績效與應對政府程度正相關(Escribano & Guasch,2005;Aterido et al,2007;Yuanyuan Wang&Jing You,2012)。兩種實證觀點間的沖突表明了學術界對企業應對政府行為的理解上存在巨大差異。實際上,企業應對政府的程度反映了政府對微觀經濟實體的干預力度。在政府干預越強的地區,企業應對政府程度就越高,反之亦然。
現有文獻對企業績效與應對政府程度關系的研究結論不統一,這主要是由以下幾點原因導致的:第一,企業應對政府的度量不一致。由于企業應對政府的直觀度量不具有可行性,因此對企業應對政府的度量由于不同地區和不同行業的政治制度和政治決策過程各有不同,不同的度量方法可能會造成統計結果的差異。第二,對企業績效的度量不一致。常用的指標包括資產回報率(ROA)、凈資產回報率(ROE)、主營業務收入利潤率、全要素生產率等。第三,應對政府本身的差異性。如企業賄賂、政治關聯、游說等都屬于企業應對政府的行為。第四,企業所有權性質不同。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的應對政府程度對企業績效的影響存在差異。第五,行業差異。不同行業之間,尤其在政府管制程度和行政壁壘上存在差異的行業之間,應對政府對企業績效影響的區別更為明顯。第六,地區差異。制度環境在地區間的差異影響了企業應對政府對績效的作用。
本文將首先考察遼寧沿海經濟帶六城市的財政收入結構,以此判斷各市的政府干預力度。繼而,從企業在應對政府和應對市場間的權衡出發,構建二項式回歸的經驗模型,以企業的管理費用為企業應對政府行為的代理變量,考查遼寧沿海六市企業資源在應對政府和應對市場兩項事務分配上的“最優”比例,從而對政府干預、企業應對與企業績效間的關系進行新的理論解釋和更為深入的經驗探查,以此為基礎,提出推動遼寧沿海經濟帶政府職能轉變的政策建議。
考察政府對微觀經濟的干預力度還可以通過政府財政收入的結構來判斷。政府財政收入包括稅收收入和非稅收入兩個部分,其中的非稅收入又包括專項收入、行政事業性收費收入、罰沒收入、國有資本經營收入、國有資源有償使用收入和其他收入等六個組成部分。與稅收收入相比,非稅收入具有一定的自由度,反映了政府對經濟干預所具備的自由裁量權,體現了政府干預力度。表1給出了沿海六市2011年的財政總收入和非稅收入的規模,顯然,由于經濟體量上的明顯差異,不論在財政總收入還是非稅收入的絕對規模上大連市都是最大的。因此,僅對絕對規模進行比較無法得到有意義的結論,我們轉向考察非稅收入占財政總收入的比例。
如圖1(a)所示,在遼寧沿海六城市中,葫蘆島的非稅收入比例是最高的,之后為丹東、錦州、盤錦、大連和營口。圖1(b)則顯示了行政事業性收費與罰沒收入占財政收入比例,這更加集中地體現了政府對微觀經濟的干預力度。從該比例上看,葫蘆島仍然是最高的,達到了15%,之后為營口、丹東、錦州、盤錦和大連。綜合來看,由政府財政收入結構反映出的遼寧沿海六市政府對微觀經濟的干預力度可分為三個等級:政府干預力度最大的城市為葫蘆島;政府干預力度較強的城市為營口和丹東;政府干預力度較小的城市為大連、盤錦和錦州。

表1 遼寧沿海六市財政收入結構 萬元

圖1 遼寧沿海六市稅收結構
本文認為,政府對企業經營具有很大作用,因此企業會為了與政府構建良好關系而投入資源。但企業花費巨大成本構建與政府間的良好關系一定不能過“度”,如果企業一味追求這種政治關系,那么,它必將減少在應對市場事務上的資源投入,從而導致該企業的競爭優勢因為它應對市場能力的弱小而不足(徐雷,2013)。因此,企業在應對政府事務的資源花費既不是越多越好,也不是越少越好,而是存在一個“最優值”。但企業并不能明確知道這個“最優值”,而只能通過對所在城市的制度環境來判斷這個“最優值”。所以,企業的績效表現與應對政府程度之間的關系就不是現有文獻中的線性關系,而是一個近似的倒“U”形曲線關系。
下面,我們將以遼寧沿海經濟帶六城市為例,驗證企業應對政府程度與企業績效之間的倒“U”形曲線關系。為此,我們設定經驗驗證模型為:

上式中,Performance表示企業績效,它由企業的銷售利潤率度量;GOV表示企業應對政府的程度,它由企業的管理費用減去稅金、財產保險費、辦公費和職工教育費后再除以企業銷售收入構成;Ln(Employees)為企業員工總數的對數值,用它來控制企業規模;Foreignsales表示企業出口額占企業銷售總額的比重,用它來控制企業的涉外業務;ShareofGovernment表示企業的國有股比重;Industry為一產業虛擬變量,若企業所在產業為輕工業該變量取值為0,若企業所在產業為重工業,該變量取值為1。
本文用于檢驗回歸模型的數據資源全部來自于《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2011),同時,為了排除關鍵變量極端值的影響,本文對數據進行了如下處理:(1)排除了企業績效大于1和小于-1的樣本;(2)對GOV變量進行了1%水平上的縮尾(Winsorize)處理。表2給出了回歸模型的實證檢驗結果。
表2的結果顯示出,除葫蘆島外,其他五個城市均顯現除了非常顯著的倒“U”形曲線關系。在控制變量方面,我們發現,除錦州外,企業國有股比重越大,企業績效就會越小。在大連和營口,重工業具有更高的績效水平。在錦州和盤錦,銷售額中的出口比例對企業績效具有積

表2 企業應對政府與績效的二次項回歸結果
極影響。從績效與應對政府程度間倒“U”形曲線關系顯著的五個城市里,我們可以找到企業應對政府程度的“最優值”,也即企業應對政府的“度”,這個“度”正是倒“U”形曲線頂點所對應的企業應對政府的程度。因此,我們可以容易地計算五個城市的“度”:大連為0.087,丹東為0.117,錦州為0.044,營口為0.089,盤錦為0.065。由此可以看出,在這五個城市中,錦州的政府干預程度是最低的,而丹東的政府干預程度最高。
本文首先通過對遼寧沿海六市政府財政收入結構的考察,分析了沿海六市政府對微觀經濟的干預力度。繼而用《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2011年數據實證檢驗了企業績效與應對政府程度之間的倒“U”形曲線關系,結果顯示出除葫蘆島外,其他五市的倒“U”形曲線關系均顯著成立。在此基礎上,我們找到了這五座城市里企業應對政府的最優比例,以此印證政府對微觀經濟干預力度的分析。兩部分的研究結論是基本一致的,即遼寧沿海六市中,大連、盤錦、錦州的政府干預力度較弱,企業在應對政府事務上的資源花費也較少,而營口和丹東的政府干預力度居中,葫蘆島的政府干預力度最大。
本文的政策含義在于:政府作用的發揮應盡量避免企業在應對政府行為上的資源花費,讓企業把更多的資源投入到應對市場的事務中去,這樣才能夠更大地激發企業(尤其是民營企業)活力,促進經濟更好更快增長,提升國民財富水平。這就要求政府要在宏觀調控和微觀干預兩方面相互配合,科學高效的履行政府職能。
具體地,為推動遼寧沿海六市的政府職能轉變,經濟運行中政府作用的發揮應做到以下兩點,即宏觀調控的科學化和微觀干預的服務化。微觀干預和宏觀調控是政府干預的兩種形式,微觀干預多一些還是宏觀調控多一些主要取決于不同類型的政府,當然也取決于這個國家所處的階段。一般認為發達國家的政府主要以宏觀調控為主,發展中國家則大都是微觀干預。而在某一特定階段無論是什么樣的政府或國家都是更重視微觀干預,如經濟危機期間,政府的微觀干預就是必須的,也是合情合理的。所以宏觀調控與微觀干預雖然有本質的區別,但在非常時期,對某個領域進行微觀干預效果會更顯著、更直接。在遼寧沿海經濟帶的發展建設過程中,政府的宏觀引導必不可少,而微觀干預則應少用和慎用。把政府職能的發揮從干預式轉變為服務式,讓企業把更多的資源投入到市場競爭中去,從而優化投資環境、形成投資洼地,推動遼寧沿海經濟帶的整體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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