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守本土還是碰撞融合 納西原創音樂該如何突圍

世界文化遺產麗江古城，歌聲和著美酒震耳欲聾，各地音樂人云集于此，盡情演奏，分貝極大的聲響連成一片……這似乎就是這座歷史文化名城當下的音樂氛圍。

可是，在麗江還有一句流傳很廣的諺語：“美麗的星星落在塔城，唱歌的星星落在娥蕊。”它描繪了納西族的能歌善舞，千百年來，無數優美動人的歌曲在納西族人間傳唱。然而，外來音樂人的不斷涌入，既豐富了這里的音樂種類，也對本土原創音樂帶來強烈的沖擊。如今，要想在通往四方街廣場的街邊的淘碟鋪售貨單上找一張納西原創音樂碟片，你不得不費一番功夫。

如何擴大納西原創音樂的影響力，并使之與市場接軌，成為擺在麗江人面前一道難解的題。

手工作坊造就的輝煌

《納西·凈地》的成功，一度營造了“麗江納西原創音樂的春天”，從2003年至2013年的10年間，冒出了20多個納西音樂人。他們的音樂，大多憑的是手工作坊式的生產方式。

何為納西原創音樂？麗江古城區文廣局原局長李之典說：“它首先應該有納西的文化底蘊，把納西族原生態的元素體現出來；其次，還要有麗江的風格，這是一個多元融合的概念。”著名納西族音樂人肖煜光認為：“要有納西生活的傳統。納西族是一個含蓄的民族，音樂風格也偏向平靜哀傷，歌詞應該用納西語寫成，在曲調方面，要有納西音樂的骨架。”

1997年12月4日，麗江古城成為世界文化遺產城市，填補了中國在世界文化遺產中無歷史文化名城的空白。隨之而來的，是洶涌的人流和多樣的文化沖擊。對于歷史文化名城，游客們渴望得到更多，尤其是帶著悠久歷史韻味、具備容易接受形式的文化產品。和德華說：“當時麗江這片土地剛打開，游客們在逛完四方街，看完打跳，吃過麗江粑粑后，就會想聽點納西的音樂，來刺激一下聽覺。”這無疑讓納西族原創音樂迎來了發展的機遇。

具有“納西歌王”美譽的和文光出現得恰如其時。從上世紀80年代起，和文光就在收集整理民間音樂，90年代，在積累了豐富資源的基礎上，他開始了自己的民間音樂創作道路。“因為我的音樂沒有丟掉納西族的韻味，所以大家都在傳唱，有的還唱成了民歌。”之后，和文光陸續發行了《納西魂》《麗江的歌》和《阿妹的情歌》等個人專輯。中國乃至世界知道了和文光這位納西族音樂人，2005年，他受邀參加美國亞洲藝術節，之后多次登上中央、云南、湖南等多家電視臺演出。

2005年春節，李之典籌辦了一個春節原創文化系列活動，從大年初一到初七，在四方街搭臺表演，旁邊擺放銷售和德華、肖煜光和張野文聯合制作的《納西·凈地》原創音樂專輯，轟動一時。

《納西·凈地》對納西原創音樂的標志性意義不言而喻，它讓麗江在新的平臺上有了自己的聲音，開啟了一段新旅程，指引了一個新方向。對于這張專輯，肖煜光有更為深切的感受，他說：“盡管制作時間倉促，設備簡陋，但我都是用心在歌唱，投入了自己最真實的感情，又是全部用納西語演唱，所以大家都喜歡。”

經過《納西·凈地》的成功，李之典加大力度扶持納西年輕音樂人，一度營造了“麗江納西原創音樂的春天”。對麗江納西原創音樂人來說，李之典是“伯樂”、“教父”，他眼光獨到，把當時在昆明漂泊的和文軍召了回來，才有了之后的《納西三部曲》和《麗江禮物》。從2003年至2013年的10年，是麗江納西原創音樂的“復興”階段，在這期間，冒出了20多個納西音樂人，除了肖煜光、和文軍之外，還有和漩、和春秀、和燕等音樂人和涵蜜金組合等。

然而，所有的這些輝煌，竟然都是來自手工作坊的音樂生產方式。和德華說：“有音樂夢想的納西原創音樂人創作出了優秀的作品，他們怎么辦，他們打工掙錢發專輯，找老板、政府幫忙，制作出幾百張光碟，還要自己去銷售。在街上擺一個小攤，有多少人會知道他們是誰呢？這完全是作坊式的生產過程。”

目前麗江的納西原創音樂還處于探索式的推廣階段，基本都是個人在單打獨斗，沒有成熟的公司運作，很難與開放競爭的市場結合起來。

固守本土還是碰撞融合

納西古樂被譽為“中國古典音樂的活化石”，在源遠流長的納西歷史中，它不斷吸收融合其他民族的優秀文化內涵，同時保持自身本質特色。

肖煜光現在除了創作音樂，還學習書法、繪畫、佛學。他說：“納西音樂是一個全方位的概念，要以深厚的納西文化為底蘊，才能得其本質。”

在原創音樂融入市場的問題上，幾位納西音樂人小心謹慎，因為擔心一旦把納西音樂市場化、大眾化了，自身的本質便會喪失。

“音樂一旦市場化了，反而沒有什么價值，變得通俗，沒有自己的個性。”肖煜光對古城酒吧街很少播放納西原創音樂感到欣慰，他打了個有趣的比方：“你來自北京，到麗江工作，做了一桌子北京菜，請我們一幫人吃飯，有納西人、浙江人、四川人，吃飯過程中，一定會相互影響，哪樣菜味道如何如何，大家慢慢就接受了。”

和德華認為現在使用納西語的人越來越少，尤其是年輕一代。網絡也有很大的沖擊，現在基本一家有一臺電腦，我們已經被卷入世界文化的洪流中了。而使用納西語作為歌詞，是納西原創音樂的一個重要標志。

說起外來音樂侵蝕本土民族音樂，和文光顯得有些無奈：“現在很多年輕人有一種心理，覺得自己的東西很土，拼命想學習外面新鮮洋氣的文化，這種現象很多地方都有，我們沒法改變，只有一聲嘆息，無比痛心。”

在世界文化遺產這個大平臺上，納西原創音樂似乎還沒有足夠強大的武器去應對這些城市發展過程中不可避免的文化碰撞融合現象。然而，盡管無可奈何，但納西原創音樂迎接挑戰的心理準備已經足夠。

和文光從上世紀80年代起，一直在保護搶救本民族的音樂傳統文化。“盡管我們的力量有限，非常弱小，但是我們一直在做。通過媒體、網絡等手段，在全國各地加強活動，積極宣傳，擴大影響。”

“融合的過程是痛苦的，也許會在碰撞中頭破血流，但是那又能怎樣呢，難道守著老祖先的東西過一輩子，我們不能來點有新意的東西嗎？而且所謂傳統，是融入骨子里的東西，是人的潛意識，怎么會輕易就改變了呢？”和德華認為只有在交流學習、碰撞融合中，才能不斷進步，“千百年前的納西音樂是這樣的嗎？我敢說不是。唐宋以來，納西族就處于一個中間地帶，因為開放包容、善于學習，我們民族才走到今天，我們的文化才會如此繁榮。交融學習也是繼承傳統的一個方式。”

音樂人才搭配專業制作

“傳統文化現代表達，民族文化世界表達。”麗江市委書記羅杰為麗江文化的發展道路這樣定位。

2013年11月6日，《美麗古城·幸福家園》《玉龍山情歌》發行座談會在古城區文廣局舉行。這樣的納西音樂發行活動，從2003年開始，古城區文廣局就一直在舉辦，對優秀的音樂作品和音樂人，古城區文廣局還制訂了專門的獎勵辦法。但是，要想讓納西原創音樂實現突圍，走向市場，還應該做得更多。

納西原創音樂要進一步發展，打開市場，音樂人才是關鍵，尤其是中高級音樂人才。李之典在任古城區文廣局局長的10年間，共培養了20多位音樂人，但對于每年有1000多萬游客的旅游城市來說還是太少了。李之典認為：“我們目前在這方面還是很缺乏人才的，大量優秀的音樂素材沒人去挖掘，要加強與外部的合作，相互學習，擴展視野。”和德華也認為，納西人應該多走出去，參加外面大型的表演。

市場能不能打開，最令人信服的考量標準就是有沒有高質量的音樂作品。然而，麗江納西原創音樂作品目前的狀況并不樂觀，一方面是本土納西人急于出成果，對本民族的東西不認真消化吸收就開始公開發行；另一方面是外地音樂人不認真學習納西文化，僅從市場出發，編造了一些名為“納西音樂”的作品，實際卻相去甚遠。

“優秀的音樂作品需要一個團隊的合作和努力，但是最根本的還是要用心去做好一個時代的音樂。”怎樣改變作坊式的音樂生產局面，與市場接軌，是和德華一直在思考的問題：“應該成立現代化的文化公司，才能更好地融入世界，打開市場。”

2011年11月，和德華與幾個音樂愛好者成立了磨角文化傳播有限公司，在麗江納西原創音樂圈里是第一家音樂制作公司，目前已經簽了4支本土納西原創樂隊。“單打獨斗肯定是不行的，想打入市場，就要采用現代化的運作方式，唱片在西方很早就被稱為‘音樂工業了，有很專業的音樂生產分工。”而成立專業的音樂制作公司，對麗江納西原創音樂來說，是能夠與市場良性接軌的重要一步。

麗江承載文化，文化成就麗江。文化是麗江旅游的核心，是麗江魅力的本質體現，也是麗江發展的不竭動力。作為文化重要組成部分的音樂，迫切需要得到進一步的發展，納西原創音樂何時能夠突圍與市場接軌，人們拭目以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