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人濫用輸液遭截肢引關注

Sarah Maslin Nir and Jiha Ham 達驁

張明華在紐約皇后區法拉盛的日間水療中心上班，這里有干不完的活兒，每天都累得要死，她的工友們要經常跑到街上去喘口氣。有一天，忙碌了一天的張明華感到自己體力有些不支，便來到一家街頭診所，讓護士給她輸一袋她自以為是“提神劑”的藥液。

不久，61歲的張女士就發生了感染性休克，在急救車把她從那家診所送到紐約皇后區醫院后，醫生截掉了她的大部分手指和小腿。

雖然不能確定這種感染源自于那家診所的治療，張女士的不幸遭遇卻讓住在紐約市的韓國人和中國人驚恐不安，因為他們在國內已經養成有病就輸液的習慣，沒想到輸液還能造成這樣嚴重的后果。

據醫生講，雖然袋裝葡萄糖輸入液和喝的運動飲料差不多，但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注射。而在中國，靜脈注射卻可以隨意用在患有感冒等小病的健康人身上。雖然政府曾多次要求停用這種治療方式，國際衛生組織也對過度靜脈注射治療發出了嚴厲警告，但并沒有引起大家的重視。

在紐約，有些藥店的店員會悄悄囑咐顧客不要告訴任何“西方人”，在柜臺上可以買到靜脈注射液袋；有些醫護人員下班后會挨家挨戶上門推銷靜脈注射的提神藥劑。據病人講，在私人診所花上不到100美元就能掛瓶輸液，那里的醫護人員不會尋問對其他問題的。在記者采訪給張女士輸液的那家診所時，他們卻不讓記者參觀一間拉著窗簾的屋子，前臺的接待人員說那里正有病人在輸液。

2013年夏天，林佳（譯音）咳嗽了很久不見好轉，就到診所去輸液治療。她是4年前從中國來到美國的，曾在幼兒園做過助理。28歲的林小姐說：“我吃過藥，美國的藥，但都沒效。”她來到一家朋友推薦的位于法拉盛的診所，花了80美元看病，和幾個病人并肩坐在沙發上，每個人頭上都吊著藥瓶。她不知道輸入的液體是什么藥。她說：“他們都是專業人員，我相信他們。”

“紐約藥劑師協會”主席雷·馬喬齊說，除了不當地銷售和使用這種藥液，還存在著固有的危險，包括這樣做會讓一些病人不去看“高水平的專業醫生，查出真正的病根”。

很多去掛瓶輸液的人都是沒有醫療保險的人，因為這種治療費用相對較低。在美國。由于靜脈注射可能會感染。一般都要由醫生開方批準，并由專業醫務人員進行操作，他們對那些患有脫水或不能進食的病人進行輸液都很謹慎。

“查爾斯B.王社區醫療中心”（一家設在曼哈頓唐人街的非盈利機構）的醫療總監，佩里·龐醫生說。醫生有很大的回旋余地來決定何時使用輸液，但是，像倒時差這樣的問題在醫療上并沒有規定必須開處方來治療。

據這家醫療中心的工作人員說，他們經常要應付和拒絕那些提出要掛瓶輸液的病人。

但是在中國，醫生卻隨意讓病人掛瓶輸液，以至于國家的衛生部門開始進行廣泛宣傳，以期限制這種行為。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的資料，中國是世界上使用靜脈注射治療最多的國家之一；2012年（有最新數據的年份），中國平均每人每年做4.18次輸液；而全世界的平均值是2.88次。世界衛生組織估計，這一年中國超過50萬例新發生的乙型肝炎。都是由這種不安全的輸液方式引發的，此外還有新發生的超過6000例艾滋病病毒感染也是如此。

哥倫比亞大學梅爾曼公共衛生學院健康政策及管理領域的副教授，彼得·姆寧格介紹說，靜脈注射之所以在亞洲國家盛行，部分原因是因為那里的很多醫生收入微薄，需要依賴通過做比較昂貴的治療賺錢，這就意味著他們有動力去讓病人做這種治療，而不是給病人開藥。

在法拉盛一家診所工作的30歲的吳杰克（譯音）說.在醫生不給病人掛瓶時，他們就會面對著一場醫療文化沖突：吳先生說，病人如果被拒絕輸液，他們就會以為這就相當于告訴他；“我不會給你看病；回家等死去吧。”

吳先生在自己咽喉疼痛和渾身發冷時，也會選擇用掛瓶來輸入抗生素類藥物，而不是去吃藥。他說：“這樣好得快。”

在法拉盛開了一家診所的“韓國裔美國醫師獨立從業者協會”主席鐘尹熙說：“即使我要多費口舌，我也不給他們輸液。”“但他們會跑回來告訴我，他們在別的地方輸了。”

哪個地方能輸液，海外僑胞會通過HeyKorean.com網站的留言板口口相傳，搞得盡人皆知。

在法拉盛那家張女士和朋友經常去看病的診所里，有一間用藍色簾子擋著的小閣子里有三張病床，前臺工作人員介紹說，在輸液的時候病人可以休息。開這家診所的梁衛寧（譯音）說，只有在病人的病情很重時，才會給他們輸液。而幾步之外，診所的工作人員正陪著病人走進那問小閣子間里，并把四周的簾子拉上。

梁大夫說他想不起來有張女士這個病人，也不記得她被救護車從他的診所拉走的情形。他否認他的診所對病人提出的輸液要求有求必應，梁大夫在讓一位記者馬上離開診所前說：“沒有這回事。”

張女士正在向皇后區紐約州最高法院對這家診所和其中的一位醫生——孟喬治（譯音）提出起訴，稱自己是不當治療的受害者，診所的醫護人員沒有一個人詢問她的病因，該診所只是向她收錢輸液。

張女士的律師，杰弗里·金說：“他們需要說出實情。”“正常情況下，一個人不會進了一家診所，出來時卻四肢殘缺。這些設在韓國人社區的診所，需要給病人進行準確的診斷，而不能按病人的要求隨意行事，只顧賺錢，不顧后果。”

在記者用電話聯系到孟大夫后，他什么也沒說。

張女士的朋友，72歲的樸貞恩說，有一次她得了重感冒，一位和她去同一個教堂的護士在她的家里給她輸液。治療很馬虎，樸女士說：“她在我的胳膊上插入一個針頭后就走了，輸完液后，我就把它拔掉了。”

樸女士說，自張女士截肢后，她便和教區里的很多人都發誓永不再輸液了。

在紐約皇后區醫院住了11個月后，張女士要回到老公生活的韓國首爾。她的律師介紹說，她負擔不起的住院費還沒有結，該醫院稱根據隱私規定，有關情況無可奉告。

在皇后區北方大道邊的斯密萊藥房，店員說袋裝液要價20美元。但在記者隨后要求沒有處方卻想購買時，藥房的老板李達（音譯）說，店員沒聽明白情況。

李先生說：“通常情況下，當我們問‘你是否有護士上門服務？就是指有沒有執照的護士上門進行輸液，還要有病人的處方。”

在新澤西李堡市主街邊的“中心藥房”，這里周邊居住著大量的韓國移民，一位接受電話采訪的男子承認自己是該藥房的老板，但卻不愿告知自己的姓名，因為他正在柜臺上賣處方藥，他說：“我知道沒有處方賣藥犯法。但很多時候我都難以啟齒說‘不。韓國人已經習慣于此，還有老年人，如果我不賣，他們就會罵我。”

既然這種治療存在著潛在危險，為什么病人還會違法跑去輸液呢？

張女士對記者說：“我也說不清楚，但（輸液）能讓你恢復體力。”

（本文摘編自《紐約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