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合會的風險分析看合會在現代社會的發展狀況

何冠云

合會這種古老的民間金融方式最早可追溯至唐宋時期，但隨著當代中國經濟的快速發展，合會已經非常少見了。究其原因，除了正規金融渠道發展對其造成的巨大沖擊，其難以控制的風險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因素。

一、合會的風險分析

合會的風險源自于其運作方式。合會是一個儲蓄與貸款并存的金融組織，由發起人作為會主，其余參會人為會腳，每人每期拿出定額的會錢，以輪轉形式，每期由一人得會，到最后一個會腳收完資金時，整個合會運行完畢。而合會能不能完整順利地運行到結束，的確存在著不確定性，也恰恰是其風險所在。一旦合會運營之中，某成員收取了會金，卻拒絕繳納下期會費，整個會的運行就會被打破，甚至發生“倒會”的情況。

傳統合會的信用體系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合會的風險，因為會員之間彼此熟悉，會內成員在違約時會有很大的顧慮。加上會首信用有保證，會內部從而形成了良好的信用約束系統。而隨著合會規模的發展，合會的性質難免會由互助性變成了純投機性質，并且會的規模不斷擴大，會內成員流動性大，彼此之間的關系淡薄。從而，傳統合會建立的信用體系在新的環境下被打破，合會的風險也不斷加大。

（一）案例

此處以著名的“樂清抬會”作為典型案例，對合會的運作風險做一個描述。

1985至1986年間，“抬會”在溫州樂清流行開來，總投入資金超過22億多元。在當地的大會金額巨大，涉及人數眾多。其中，會額10萬元以上的抬會總參與人數超過20萬。在對抬會并不完全了解的情況下，樂清鄉鎮居民們陷入了‘投資熱，有些鄉鎮甚至全員參加，大量農村居民近乎瘋狂地參加了這個“圈錢”的游戲。過度的瘋狂往往沒有好的結果，很快，在1986年的春天，整個溫州內的“抬會”陷入了極大的危機，即將崩潰，倒會。

1986年秋天，“抬會”的局面徹底失控，當地社會陷入了動蕩之中。“平陽縣一個陰暗的倉庫里，一個通過“抬會”撈了十幾萬元的人被嚴刑拷打，最后被憤怒的人放蛇活活咬死……

自從溫州地區出現“抬會”這個怪物以后，不少小學校被迫停課，原因是學生常常在路上被討債的當人質抓走。蒼南縣有幾十個討債的人拿出炸藥包趕到樂清縣樂東鄉的三個會主家中，逼迫會主交出錢來，平陽縣鰲江鎮數百名婦女多次舉行游行，并步行幾十里到縣城示威。

在那次臺風式的金錢游戲中，溫州有63人自殺，200人潛逃，近1000人被非法關押，8萬多戶家庭傾家蕩產。（楊繼繩著《鄧小平時代》212頁，中央編譯出版社出版）

（二）案例分析

抬會是典型的一種性質轉變了的創新的合會形式。抬會的發起人被稱為“大會主”，其下是最早一批的“小會主”。小會主各自又召集起一個規模較小的會，而會內成員又可以成為一個規模更小的會的會主。這是典型的“會套會”的形式，整個抬會由大大小小上千個會組成。整個結構形似一個金字塔。顯然，合會這種“用小錢，集大錢”的融資模式讓不少人為之心動，出于貪財的欲望，眾人合力之下建立起了這種規模極大的“抬會”。

而正因為其規模的改變，風險也是呈幾何級數增長。

1.不斷擴展資金規模的風險。抬會的金融規模顯然可能是極其巨大的，因為其由各小型的合會的資金堆積而成。資金規模的增大必然會吸引更多人的投資，但其風險之大更是無法估量。各個大，中，小會主對資金的掌控是風險問題的關鍵。當合會出現問題時，會主最先拿到的那筆資金至關重要。會主有義務用第一筆會金維持會的正常運營。而由于抬會的資金規?？偸窃诓粩鄶U大的過程中，各個會主需要不斷擴展其下的會腳，以繳納更高一層的會金。在這個不斷擴張的過程中，會主們的責任負擔不斷增加的。很多會主無法合理的運用第一輪獲得的資金維持會的發展，而是將其投入了更大規模的會。最后隨著投資的不斷增溫，整個抬會資金規模極度膨脹，會金從萬元，十萬元，百萬元……不斷向上遞增。不少人一夜之間得到巨額資產，但其貪財所導致的后續風險卻是無與倫比的，不少人因為對籌集來的資金管理不當導致破產，使其所在的會，甚至整個抬會，陷入“倒會”的危機之中。

2.成員規模擴大的風險。由于抬會的運作機制，各個大會主，小會主，需要不斷地擴大會腳的規模，以填補其資金的不足。在這個擴大成員規模的過程之中，風險也不斷的累積。其一，由于成員規模盲目地擴大，合會的信用體系會隨之而破裂。由于會主們急需尋找會腳，這其中的信用審核過程往往就被忽略了。在這種情況下，合會內部成員之間關系變得淡薄，互相不認識，對各自的信用度，人品及素質更是不能有清楚的了解。難免會讓一些信用度極差者，混入合會的運作過程之中，從而增加了極大的風險。

其二，由于合會本身的運行方式，一旦其中一個成員無法按時繳納會費，加之會主沒有風險防范措施，整個會就會有崩潰的風險。而抬會這種運作方式導致成員過度擴張，而且沒有良好的信用審查過程，底層一個小會員若出現了問題，那么很可能給整個抬會帶來災難性的后果。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這種“會套會”的模式在擴展成員的過程中的風險相比傳統的合會的風險要大很多，且風險隨著成員的不斷擴展呈幾何級數倍增長。

3.缺少內部的制裁和監管。由于合會是一種非正規，非官方的金融組織，其整個過程是沒有明確的法律監管的。合會內部的制裁和監管措施，全由成員自覺執行。但由于“抬會”中的成員規模過于巨大，會內松散的監管制裁很難起到有效的作用。此外，會內還會有一些極端的，惡劣的私人制裁形式出現。在“抬會案”風波中，由于討債而造成的綁架，非法拘禁，甚至謀殺等犯罪行為頻繁發生，不穩定的因素對風險的累積有著很大的影響，對社會的穩定和治安起著極其消極的作用。

二、結論

合會能在中國民間存在如此長的時間，必有其獨特之處。但顯然，如今合會這種金融形式已經不適合當今的社會了?，F在僅僅只有東南沿海地區殘存著以合會方式運作的民間金融組織。在上文論述中，合會的風險隨著規模的擴大快速增大，只有傳統的小型合會才是最穩定，最安全的。這顯然對合會在現代社會發展會造成十分消極的影響。由于缺乏內部監管和法律限制，合會無法安全有效地擴大成員規模和資金規模，如果成員數量超出合會本身建立在“熟人社會”基礎上的信用體系的承受范圍，合會將會面臨極大的風險。這種局限性導致合會的資金規模漸漸無法滿足人們日漸上升的需求，再加上正規金融機構逐漸親民化，合會注定會由于自身缺陷和外部競爭逐漸淡出金融界的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