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昌逵 顧冰如
【摘要】蘇珊·朗格生命形式的美學觀點主要包括有機統一性、運動性、節奏性。通過研究,文章提出如下觀點:中國鋼琴音樂在曲式結構、線性波動旋律和非均分節奏與蘇珊·朗格生命形式有異曲同工之處。文章運用蘇珊·朗格在美學著作中關于生命形式的美學觀點解讀中國鋼琴音樂,將為認識和演奏中國鋼琴音樂作品提供一個新的學術視角。
【關鍵詞】蘇珊·朗格;生命形式;中國鋼琴音樂;美學觀點
蘇珊·朗格是美國當代著名哲學家、藝術理論家,也是西方美學史上一位具有卓越成就的女性美學家。她秉承和發展了卡西爾的人類文化符號論,使符號論美學在20世紀四五十年代達于鼎盛,影響深遠,她是符號論美學的集大成者和最終完結者。蘇珊·朗格提出的生命形式的美學觀點與中國鋼琴音樂的結構、線性波動旋律和非均分節奏方面是否有某種契合以及相互映照之處?研究學習表明,運用蘇珊·朗格提出的生命形式的美學觀點解讀中國鋼琴音樂,也許將給中國鋼琴音樂的理論研究提供一個新的學術視角。
一、蘇珊·朗格關于生命形式的美學觀點
“生命形式”是朗格藝術形式美學中比較核心的一部分。朗格認為,人的情感是建立在感覺能力之上的,“感覺能力就是生命機能的一個組成部分,它不是一種機械的物理活動形式,而是一種生命形式”。朗格的理論說明了以顯現感覺能力為主要藝術特征的鋼琴音樂表演并不是簡單的機械物理活動形式,而是一種生命形式。朗格還認為,“如果要想使某種創造出來的符號(比如一個藝術品)激發人們的美感,它就必須以情感的形式展示出來”。運用這一情感的形式,就要用自己生命活動的投影或符號呈現出來,這種投影或符號的呈現還“必須使自己成為一種與生命的基本形式相類似的邏輯形式”。那么,她談到,人們在欣賞一件優秀的藝術作品時,會在其中看到“生命”、“活力”或“生機”,并以此來評論一件作品的成功與否。朗格所說的“生命形式”就是指有機體的基本結構模式,它和人的生命活動中抽象出來的東西有共同特征。朗格認為生命本身就是感覺能力,人的感覺、情感和情緒都成為生命活動的組成部分。但是,情感活動是生命形式中最為突出的一個部分,這些形式就是生命的形式。朗格以音樂為例來說明藝術形式與生命形式之間的這種同構關系。她認為,音調結構與人類的情感形式在邏輯上有著驚人的一致,人類的情感形式包括情感的增減、流動沖突與休止解決、極度興奮與平緩和微妙的激發等等形式。“音樂的樣式正是用純粹的、精確的聲音和寂靜組成的相同形式”,因此“音樂是情感生活的音調摹寫”。朗格對人的生命活動進行了研究,于是總結出了生命形式的基本特征,同時也是藝術作品應具備的四個條件,即有機統一性、運動性、節奏性和生長性。那么,朗格這種“生命形式”美學觀點是否與中國鋼琴音樂的結構、線性旋律、非均分節奏等方面在某些形式上有些邏輯關系呢?本文試圖變換學術視角,運用朗格“生命形式”美學觀點來解讀中國鋼琴音樂,以期拋磚引玉。
二、解讀生命形式與中國鋼琴音樂
(一)有機統一性與中國鋼琴音樂的曲式結構
朗格認為,有機統一性是生命形式的一個重要特征,它指生命體是由密切聯系的各個部分所組成。這個統一的整體就是一種純機能性的整體,音樂雖然沒有直接的形象,但是各種樂曲“其本質都是有機運動的表象,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幻象”。
中國鋼琴音樂的曲式結構與朗格提出的有機統一性是一致的。中國傳統器樂曲常見曲式結構有一段體、多段體、聯曲體、變奏曲、循環體和套曲體等。以鋼琴曲《夕陽蕭鼓》為例,曲中采用了中國特有的自由變奏——疊句曲式寫成。這種曲式每段前半部分是自由變奏和展開,而結束部分基本不變,構成疊句,即“合尾”。全曲有七個變奏,它們段與段之間的呼應,就形成了一個有機的整體。再如鋼琴曲《百鳥朝鳳》,這是一首多段體結構的曲式,此曲保留了原曲AB循環體曲式結構,精減成八個段:A-B-A1-B1-A2-B2-A3,每段速度都是漸變的,各段的銜接和過渡都富有邏輯性,主題在各段中變化發展,貫穿全曲。由此看來,中國鋼琴音樂在曲式結構上是內在保持統一的,是有機統一性。
(二)運動性與中國鋼琴音樂的線性波動旋律
朗格認為,一切具有生命的事物都是有機的,其基本特征就像有機體活動的特征一樣,“不斷地進行消耗和不斷地補充營養的過程”。音樂、舞蹈、戲劇等時間藝術都表現為一種運動的形式,其中尤以音樂表現最為明顯。
中國鋼琴音樂強調旋律線狀音響的波狀流動,它追求旋律的橫向思維和波狀流動的美學意識,它保持了音樂內在的動力性和平衡感,遵循了受自然心理活動制約下的生命動力。這種生命的動力和蘇珊·朗格所提出的藝術蘊含著生命的形式的觀念是一致的。前蘇聯音樂學家尤·邱林說,旋律線是沒有節奏的旋律,它只是“作為旋律的直線進行或靈活的(波狀的)進行的圖式”。受到中國線性思維的影響,中國傳統音樂強調線性旋律,從旋律的進行方向上看,旋律的上行往往表現外向、積極、主動、擴張和抒發等情感因素;旋律的下行往往表現內向、消極、被動、回落和自省等情緒特征。以鋼琴曲《牧童短笛》為例,該曲在呈示段,線條運用了同向、反向及斜向進行,使得樂曲歡快、活潑,更具有鮮明的動力感。這些波動的線條展示了一種內在心理運動。在中國鋼琴音樂中,旋律也等同于一種生命的運動,隨著音高的抑揚頓挫、輕重緩急以及音色變化來表現情感。西方鋼琴音樂強調旋律的和聲支撐,追求厚重的和聲色彩感,就像一幅立體油畫。而中國鋼琴音樂更注重單音旋律的橫向流動和變化,講究線條的流暢和結構的連貫,好似一幅線條起伏、色彩純正的水墨畫,呈現出一種運動不止的線性波動美。
(三)節奏性與中國鋼琴音樂的非均分節奏
朗格認為藝術是具有節奏性的,她認為“節奏是一種周期性的交替。即當一個事件的結尾構成了后一個事件的開端時,節奏便產生了”。以節奏為例,我們知道,音樂的節奏常有兩種類型:第一種是均分律動,第二種是非均分律動。律動一般指音樂中不同的時位感。所謂均分律動,是有規律的、均勻的、有板有眼的時位感;非均分律動則是不規則的、不均勻的、無板無眼的時位感。西方音樂的節奏一般以均分律動為主要的節奏形態。中國音樂的均分律動常加入變化性的節奏,節奏更加彈性自由。如鋼琴曲《夕陽簫鼓》含有兩種律動,演奏此曲時,演奏者對引子部分可運用非均分律動來隨性處理,速度也可以稍微自由。到了行板部分,則按均分律動作藝術處理。樂曲中有不少段落的速度有變化,如散板、漸快、漸慢,都可以用非均分律動來隨性處理。此外,中國所特有的“散板”節奏,也是一種彈性的節奏。比如鋼琴曲《彩云追月》《夕陽簫鼓》的首尾都是散板自由節奏,其旋律線條的長短、速度的徐疾都是憑演奏者即興的知覺來判斷的,“這就要求演奏者劃破時空的生命節奏氣韻,心理上做好充分準備,在鋼琴上表現出柔性的、特殊的節奏韻味。這些正和朗格提出的生命形式中節奏性的美學觀所吻合”。
綜上所述,通過學習蘇珊·朗格的美學著作中關于生命形式的美學觀點,筆者認為,蘇珊·朗格生命形式的美學觀點與中國鋼琴音樂有以下三個方面相同點:有機統一性與中國鋼琴音樂的曲式結構;運動性與中國鋼琴音樂的波動旋律線;節奏性與中國鋼琴音樂的非均分節奏。通過研究蘇珊·朗格的美學著作中關于生命形式的美學觀點解讀中國鋼琴音樂,為我們打開了研究中國鋼琴音樂的新的學術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