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容

提起《易經》,人們往往想到“歪門邪道”,就是舞臺上那些身穿八卦道袍、呼風喚雨的妖道,還有江湖上那些算命的、看風水的招搖撞騙的人。這真是對《易經》的天大誤解。事實上,《易經》代表了中國文化最高的智慧,“是哲學中之哲學”。
但《易經》實在太難懂了。《易經》最初只是一幅圖,為伏羲氏所作,當時還沒有文字。后來周文王、周武王、孔子等等為它加注,那“注”也是高深莫測。所以當我讀到“閑坐小窗讀《周易》,不知春去已多時”這個美麗的句子,很不以為然,認為是一種炫耀——那樣枯燥的東西,也能讀到廢寢忘食?然而,南懷瑾先生的《易經雜說》,讓我有了這種感覺。
南懷瑾著作等身,其《論語別裁》、《孟子旁通》、《老子他說》、《禪話》、《禪宗與道家》、《中國文化泛言》、《歷史的經驗》,等等,上個世紀90年代引進大陸后,立即風靡。南懷瑾飽讀詩書,所以能旁征博引,諸子百家、釋迦、耶穌、穆罕默德,天文地理、星相養生,無所不包。他說他著書的目的,是啟發讀者“在進退失據的現實環境中”,如何避免“在紛紜混亂中忙得團團轉,失落本位而不知其所適從”。這正是現代人所需要的。
《周易》是南懷瑾 “研究了大半輩子”的書。“我們儒家的文化,道家的文化,一切中國的文化,都是從文王著作了這本《易經》以后,開始發展起來的。所以諸子百家之說,都淵源于這本書”。南先生說,讀懂了《易經》,再讀《老子》《孟子》就迎刃而解了。
《易經雜說》引人入勝處,是南懷瑾以淵博的學識、小說的筆法,將人事與自然法則、歷史規則結合為一,并以極為嚴肅的治學態度,輕松的口吻,網羅逸聞,探玄尋秘,透露出《易經》的秘密。
“我們看古文的‘易字,上面是日的象形,下面是月的象形,把上面太陽和下面月亮合起來,便是‘易字了。《易經》這本書,是敘述我們人類這一個太陽系統的宇宙中,日月運行的一個大法則。”南先生說,《易經》一點都不神秘,因為“最高的道理,也是最平凡的道理”。
“八卦”,并非如今日所用,指名人明星的飛短流長,而是宇宙間的八種現象。“卦者掛也”,這八種現象被畫成圖掛起來。每個卦有三畫,卦中的畫“—”稱為爻。“爻者交也”,宇宙間萬事萬物,時時都在交流,不停地發生關系,引起變化,所以叫“爻”。后來,三爻卦不夠用,就有了六爻卦。之所以是六爻,因為“宇宙間的事情、物理,沒有超過六個階段的”。《易經》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四千九十六卦,無一不為人事而設,告訴占者得此卦此爻如何如何。這些屬“象數之學”,即近代所謂心靈學、神秘學之類。
孔子說,《易經》是“潔靜精微”的思想,但“其失也,賊”,學了《易經》的人,如不走正路,就成了旁門左道、賊頭賊腦。南先生引用古人的話說:“善《易》者,不言卜。”真正懂《易經》的人,一看現象,就了然于心了,不必再去算卦。這就是《易經》“義理之學”的神奇之處。
唐朝一位宰相說,不讀《易經》,不可以為相。作為普通人,《易經》則可以使我們趨吉避兇、智慧生存:當我們為過去的事情懊悔,或擔心未來的變化,《易經》告訴我們,世間事,世間人,乃至宇宙萬物,沒有一樣東西是不變的,任何事物,有其事必有其理;當我們抱怨自己懷才不遇,《易經》告訴我們兩個重點:時與位,即時間與空間。時位不屬于你時,就不要動,時位屬于你時才可以行事。孟子所說的“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也是這個道理;有時我們身處逆境而絕望,《易經》告訴我們,“否”的下一卦是“泰”,否極泰來,是規律,挺住就是了;你作為領導,為“啥事都瞞不過你”而得意,然而讀了《易經》你知道:察見淵魚者不詳,有一雙銳利的眼睛,啥都能看到,這樣費神,必短壽,還是適當胡涂點好;生活中的煩惱一個接一個,心安為啥那么難?《易經》最后一卦是未濟卦,告訴我們,自宇宙開始,人生最后永遠是未濟,有始無終,沒有結論……
《易經》的影響不僅在義理上。我們中國人平常說的話,也常常來自《易經》。比如“錯綜復雜”這個詞,錯、綜、復都是卦名,分別由另一個卦變來,比較“錯綜復雜”。從一個卦變成另一個卦,情況就大不一樣了,于是又有了“變卦”這個詞。又如“不三不四”,為啥不說“不五不六”呢?《易經》的道理,第三爻和第四爻最重要,在卦的正中間,中心位置,所以三、四之外不正當的都叫不三不四。蒙卦是主教育的,后來便有了“啟蒙”這個詞。還有“亂七八糟”“恩生于害”“定數”“變數……都是從《易經》來的。
南懷瑾說,所有經典必須刻苦研讀,唯有《易經》,可以玩。《易經雜說》還教了我們玩《易經》的技巧與要領,讓我們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