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燕 周煒
摘 要:《西游記》是寫神魔之爭的,卻對當世的皇帝——明世宗朱厚熜進行了含蓄的批判和嘲諷。《西游記》中對玉帝、車遲國王、比丘國王尊道教、祈長生、縱情欲的一系列描寫,是從明世宗朱厚熜身上取象,進行文學上的夸張,并借此對明世宗予以含蓄的批判和嘲諷。
關鍵詞:《西游記》;隱喻和嘲諷;明世宗
[中圖分類號]: 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17-0-02
《西游記》是寫神魔之爭的,卻對當世的皇帝明世宗朱厚熜進行了含蓄的批判和嘲諷。毫無疑問,中國過去時代的神魔小說以至歷史小說,都有作者所處的現(xiàn)實世界的影子。吳承恩通過神魔之爭的描寫對不滿意的當世皇帝加以含蓄的批判和嘲諷,似乎也可以說是歷史的必然。
一、寵道教、祈長生、縱情欲的帝王就是明世宗朱厚熜的取象
《西游記》寫有各色的帝或王:天宮的玉帝,中國皇帝唐太宗李世民,海藏的龍王,幽冥界的十殿閻王,西方路上的各國國王。其中只有唐太宗李世民被寫成為虔信佛教、頗有民主作風(可與臣子魏征對弈,并能同取經(jīng)和尚結為兄弟)的可敬佩的皇帝,其他各類的帝、王身心都有瑕疵。作者多投以鄙夷的眼光,發(fā)出嘲弄的話語,對奉道(或兼毀佛)的角色,其鄙夷、嘲弄更其尖刻。這類帝、王都有著明世宗朱厚熜的影子。
玉皇大帝在三十三天之上的兜率天宮,養(yǎng)一名老道——道祖太上老君。這位道教的祖師爺對玉帝不稱臣,朝朝日日煉丹,供玉帝做什么“丹元大會”。太上老君見玉帝,玉帝和第一夫人王母娘娘要出迎。且看第五回的一段描寫:又有四個大天師來奏上:“太上道祖來了。”玉帝即同王母出迎。老君朝禮畢,道:“老道宮中,煉了些九轉(zhuǎn)金丹,伺候陛下做丹元大會,不期被賊偷去,特啟陛下知之。”玉帝見奏,悚懼。
車遲國王受三名妖道(虎力大仙、鹿力大仙、羊力大仙)播弄,鏟滅釋子。妖道向假托三清的孫悟空等人求些圣水、金丹,是為了獻給國王,以祈其延壽長生。妖道去見國王,國王竟“急下龍座,著近恃設繡墩,躬身迎接”;還低聲下氣地說:“國師,朕未曾奉請,今日如何肯降?”車遲國王完全是按玉帝對待太上老君的模式,如此這般地迎接了道士,而更其奴顏婢膝一些。
比丘國王之敬恭南極仙翁梅花鹿變的老道士,比玉帝、車遲國王之對待老道更進了一步,老道士成了國丈,由其女及其父,比丘國王多了一層獻媚。老道士去見國王昂昂烈烈上得殿來,“只聽得當駕玄奏道:‘國丈爺爺來矣。那國王即扶著近待小宦,掙下龍床,躬身迎接”。國丈當面,國王便“欠身道:‘國丈仙蹤,今喜早降。就請左手繡墩上坐”。比丘國王較之玉帝與車遲國王有兩點是突出的:第一,他之求長生和好女色是結合在一起的,所謂延年益壽乃在達到更放縱肉欲;第二,他要以一千一百一十一名小孩心肝做藥引,是為了醫(yī)治陽萎。
根據(jù)上述《西游記》通過對玉帝、車遲國王、比丘國王尊道教、祈長生的一系列描寫,無疑是從明世宗朱厚熜身上取象,做些文學上的夸張。明世宗以前的歷朝歷代皇帝亦多好道求長生者,但把他們納入《西游記》,都未能嚴合無間,只有明世宗大模大樣在《西游記》里游蕩,玉帝身上見一肢,車遲國王身上見一節(jié),灼然昭然。由此就可以說《西游記》對玉帝、車遲國王、比丘國王的一切批判和嘲諷,便是對明世宗的含蓄批判和嘲諷。
二、《西游記》中妖精對僧家的迫害映射明世宗的興道滅僧行徑
吳承恩在妖精身上也多少注進一點明世宗的血液,至少,妖精要吃唐僧肉一事,反映著世宗時代皇帝和道士們對佛教對僧家的迫害內(nèi)容。
妖精大都稱王。不消說,靈感大王與比丘國王一樣,都要吃童男女。更多的妖精則要吃唐僧,要吃的理由大都是說:唐僧乃十世修行的好人,吃他一塊肉便可延年益壽以至長生不老。妖精本性是吃人,倒不在話下;為什么偏偏要吃苦行取經(jīng)僧,而此僧人被說成是什么十世修行的好人呢?按《西游記》所寫,唐僧是如來佛的第二個徒錦金蟬子轉(zhuǎn)世,無十世修行的說法。沙僧在流沙河吃過九位取經(jīng)僧,但那九位僧人并不是唐僧的前九世。說“十世”即“第十個”,語詞也不通。“世”,當即“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的“世”。“十世”云者,蓋吳承恩暗寓明代太祖朱元璋到武宗朱厚照的十世(太祖朱元璋、建文帝朱允炆、成祖朱棣、仁宗朱高熾、宣宗朱瞻基、英宗朱祁鎮(zhèn)、景帝朱祁鈺、憲宗朱見深、孝宗朱佑樘、武宗朱厚照)。“十世的修行好人”云者是寓指僧人在上述十世中都是被尊重的修行的好人。“吃他一塊肉,便可延年益壽”云者,是寓指世宗時代滅僧,從而給興道、煉金丹東長生開辟道路。
從史料可以看出,明代歷代皇帝中只有建文帝與宣宗兩代對佛徒似稍有限制。但建文帝限制的是釋道兩家,不只是針對佛徒。可見建文帝不是排斥僧道,只是限制他們的多藏厚積。宣宗之禁私道土、剃僧人,也是就僧道兩家而言之。宣宗對佛道兩教的某些限制,基礎是重儒家教化而發(fā)展生產(chǎn)、與民休息。因此,宣宗時代對佛教的限制,也不能看作是對佛教的排斥。至于其他八個皇帝對佛教是大加尊崇的。到世宗時,一方面興道教,一方面毀佛教。道佛之一揚一抑的對比,甚為明晰。禁佛興道,是辯證的統(tǒng)一。世宗之前的十代,佛道并立,無分軒桎,哪個也不能更突出一些。世宗時代的邵元節(jié)陶仲文等方術之士,批著道教徒的外衣,蠱惑世宗的手段便是煉金丹,以其逞淫欲的所謂長生不老。要想把道教提高到更突出的地位,就得壓抑佛教。
三、吳承恩含沙射影抨擊明世宗及其政策是意識明確的勇敢行動
吳承恩寫《西游記》時頭腦里橫亙著一個當代皇帝的丑惡形象,涉筆所及便刺他一下。不是心血來潮的偶然激博,是積之已久、意識明確的勇敢行動。吳承恩在玉帝、車遲國王、比丘國王以至各類妖精身上,注入了世俗帝王即具體的明世宗的血液,玉帝等的敬道等等行為是吳承恩獨有會心的創(chuàng)造。
明世宗南巡,隨行官員貪私枉法,“四兇”、“五鬼”肆行無忌,協(xié)同皇帝制造民災,這觸發(fā)了吳承恩更大的憤慨。吳承恩用古代神話傳說影射明太祖朱元璋、建文帝朱允炆時代嚴禁宦官交通外朝、過問政事,從而出現(xiàn)政治清明,四方昭融的景象。用民間傳說把成祖朱椽開始,經(jīng)英宗朱祁鎮(zhèn)到武宗朱厚照寵幸內(nèi)臣王振、汪直、劉理等事包容進去。然而吳承恩筆鋒一轉(zhuǎn),說現(xiàn)在是“民災翻出衣冠中”,“不為猿鶴為沙蟲”。可恨的是自己只能“坐觀宋室用五鬼,不見虞廷誅四兇”,干瞪眼,沒辦法。通過上述四句訪,吳承恩用了歷史的典故來抨擊明世宗及他所推行的政策。吳承恩用這樣的典故批評世宗南巡及其群臣的腐敗,是擔著風險的,不是有詛咒“時日遏喪”之嫌嗎?吳承恩用周穆王南征時衣冠人物化為沙蟲的反話和宋真宗好神仙、信任“五鬼”的王道大缺,來比擬明世宗,應是懷著痛楚的心情的。
四、在當時抨擊時事的作品中,以《西游記》對明世宗的批判、嘲諷最尖刻
吳承恩時代是小說、戲曲這種能廣闊反映社會生活的藝術形式比前代更繁榮的時代。利用這種藝術形式來批判當時的社會,以至批判嘲諷當今萬歲,是時代現(xiàn)象,不僅見于《西游記》。也是因為明世宗好道、祈長生以及相并而來的朝廷腐敗、社會動蕩諸政治現(xiàn)象使小說、戲曲的作者們感憤特多的原因。
從嘉靖開始到萬歷年間興盛起來并留傳到今天的幾部長篇小說,其作者非在朝官吏(或曾為官吏,作書時不在朝位的隱名作者),他們對明世宗朱厚熜不滿,便借用歷史上或神魔故事中的帝王名色加以撻伐之,方式只能是含蓄的。后續(xù)作品既以《西游記》為榜樣,又以《西游記》對明世宗的批判、嘲諷為最尖刻。從這角度研究這類作品的思想,《西游記》也穩(wěn)占鱉頭。
以《西游記》為首的這類作品,作者們主觀上并不是要打倒皇帝,并非是皇權主義的否定者。《西游記》里有個正面的帝王形象——唐太宗李世民,還有個烏雞國王,因祈雨上了全真道士的當,江山被奪,后被和尚解救,又助共戰(zhàn)妖魔重新君臨天下。唐太宗和烏雞國王是作者樹立的正面樣板與側面鑒戒,信佛信道造成兩種相反的結果。歷史沒有提供給吳承恩等人否定皇權主義的條件,說這是吳承恩的歷史局限、階級局限都對;不說,也無關宏旨。沒有這樣的局限,反而是怪事了。此之謂“必然”。倒是他能夠在作品中含沙射影地批判、嘲諷了當今皇帝,值得大聲稱贊。這一點,使它在中國小說歷史上占有突出的地位。
參考文獻:
[1]吳承恩《西游記》(上、下冊).人民文學出版社2007-04
[2] 李建忠.明代神魔小說理論之寓意論[J].大眾文藝,2011-3